宴苓当即将离开疫区,朝着裴霁所在的方向奔去。
“你是说此次疫病可能是人为导致的?”裴霁听到这消息也震惊地站起身来。
他能预料到京城的风言风语是是人别有用心,借疫病为由扰乱朝政。可他没想到,也不敢想这疫病也是……
“我只是一个推测,剩下的要靠你去查。”宴苓抿了抿嘴,“当然我希望这只是我拍的推测。”
可两人都清楚,这恐怕不只是推测。
宴苓很快又回到疫区,重新忙碌起来。患病人数巨大,目前雄北县的人手远远不够。宴苓忙得晕头转向,恨不得将自己分成八份。
然而,京城的礼物悄然而至。
“宴苓——”
低头忙碌的宴苓动作一顿,她怎么听到宴明贤的声音?她甩了甩头,定是她忙昏了头。
自上一次她进入疫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裴霁了。他着手探查疫病来源,她则在疫区忙得日夜颠倒。虽然他们住在一处,一连几日都见不上面。
“宴苓——”声音比之前变得更大声,也更清晰。宴苓直起身回头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向她奔来。即使那人包裹得再严实,她也能认得出。
“爹!”布巾下只那双布满血丝却沉静的眼,逐渐变得湿润。
同宴明贤一起来的,还有京城的大夫们。他们自发地赶来支援,风尘仆仆、不远万里。在这场与死神的战役中筑起一条生命防线。
“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这众人还看着呢。”宴明贤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宴苓的穿着不方便拭泪,只能低头让泪滴落。滚烫的泪砸在泥地上,瞬间被吸吮殆尽,只留下一点深色圆斑。
“爹来了你不开心?”宴明贤故意逗她,“那爹还带了这些,保你笑得合不拢嘴。”他让开身子,一车一车的物资从闯入宴苓的眼帘。
她不可置信地地看着这一车车物资从眼前驶过,指尖微微发颤。她抬手拂过第一车药材,还未等她回神,第十辆马车已辘辘驶近。这一车是布料能裁作面巾、绷带、罩袍的料子,浸过药汁便能多护住一条命。
车队如长龙般蜿蜒至城门,每一车都载着她之前不敢奢望的生机,载着千百人活下去的可能。
“是真的。”她小声地呢喃道。
人力、物资充足,官府、百姓合力,仿佛一切挑战都不是问题。
宴苓站在临时搭建的药棚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医者们步履匆匆却不再慌乱,百姓们排着长队领药,就连孩童都乖乖地跟着,不哭不闹。
她犹记得初到雄北县时,疫病肆虐,麻木的凝望、惊惶的哭喊……
而如今,尽管疫病未能彻底消灭,但每个角落都涌动着蓬勃的生机,人们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拧成了一股绳。
风吹动宴苓染了药渍的衣摆,或许这一次,他们真的能赢。
摄政王府书房内,
“你说什么?”
秦宜年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砸向那人脸上,在触及皮肉的瞬间碎裂,滚烫的茶水混着血丝从对方额角蜿蜒而下。那人不敢抬手去擦,只能颤抖着重复道:“……宴、宴家父女带着京城的大夫,把疫病控制住了。”
跪在地上的探子抖如筛糠,“而且……雄北县的人,折、折了。”
秦宜年怒极反笑,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折了是什么意思,还活着?”
探子不敢抬头看秦宜年的表情,只敢低着头答复道:“裴霁突然带人闯入,剩下的……就没有消息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一切都结束在那吧!”秦宜年嘴角扯出一抹扭曲的弧度,眼底翻涌着暴虐。
窗外惊飞的夜鸦扑棱棱掠过檐角,漆黑的羽毛在惨白的月光下划出几道凌乱的弧线。
——
月华如练,洒在静谧的庭院中。宴苓静静地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枕边。
裴霁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久久未曾移开。他动作轻柔地理顺宴苓睡乱的发丝。
宴苓已经很久没有睡个整觉了,他也很久没有如此安静地凝望她。在京城养回来的脸颊肉又消失不见,是他连累了她。
可,他早已经离不开她。
是他,渴求宴苓。
她无意识地哼唧几声,床旁的裴霁赶忙起身,生怕扰人清梦。好在她未被吵醒,裴霁顺手替她掖好被角便起身离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拉上,还朝着身旁的奇思“嘘”了一声。
奇思小声说道:“家主,那人都招了。”身上的血气还未彻底消散,只是这血不是他的。
“证据。”
“他需要家主亲自将他安全送至鞑靼才肯交出。”奇思咬牙说道,满是唾弃之意。
裴霁冷哼一声,向自己房内走去,“他倒是会讨价还价。”但也在无意之中暴露了更多。
“既然如此,那便随他的意。”裴霁脚步一滞,回头看向宴苓的卧房,“不必告诉她。”他抛下这一句话后便独自回房。
“是。”
窗外,北风呼啸,雪花纷飞,整个世界被一片洁白覆盖。屋内,暖炉烧着,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卧房内宴苓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她眯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雄北县的的疫情得到控制,她难得的能忙里偷闲。
感觉这一觉把她之前欠下的睡眠通通都补足,虽然她知道这补不了。
“真舒服啊……”她在被子里蛄蛹,试图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被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像是波浪一般。
找到舒服位置的宴苓抱着被角,躺了会才想起昨晚的异样:裴霁昨晚是不是来过?
她猛地坐起来,裴霁悄悄来看她,可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她无奈扶额,这一工作就废寝忘食的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不如,她去“偷袭”裴霁?横竖现在时间还早。
不过,医者怎么能说是“偷袭”呢?这叫查房。自我说服的宴苓说干就干,迅速套上袄子就往裴霁的卧房跑。
她轻轻地推开裴霁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向深处的架子床。手刚掀开帘子,就被一旁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怎会有采花贼在晨曦时分前来?”
身形高大匀称,肌肉线条流畅而紧致,肩宽腰窄,却又不显得张扬。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宴苓视线黏在裴霁身上,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果然,这副□□无论看几次都还是觉得勾人。
裴霁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摊着手走向宴苓,步伐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慵懒问到:“小采花贼要来采我吗?”
宴苓回神,干咳两声以示正经。她拿起挂在一旁的青色云纹里衣披在他身上,“冬日严寒,还是披上的好。”
裴霁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眼神深邃,低声说道:“这贴心,可真是有些不合时宜呢。”
“哈、哈哈,是吗?”宴苓视线乱晃,“先穿好衣服,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不等裴霁回应,脚底抹油般溜走。
一袭深紫色的织锦长袍,领口、袖口和下摆处,都镶着柔软的貂皮,柔软的毛发轻轻摇曳,显得格外奢华。长袍厚实而温暖,丝毫不显笨重,衬得裴霁身形挺拔,气宇轩昂。
宴苓确定以及肯定,他这是在“色诱”她。
“大人,早膳已经备好。”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拿进来吧。”
裴霁微微抬手,示意众人退下,房间内只剩两人。
雄北县靠近北部,这早膳也有当地特色。宴苓拿起一块酥饼,轻轻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牙齿间发出轻响,内里的馅料香酥可口,让她不禁又多吃了一块。
“你有查到什么吗?”宴苓嘴里嚼着东西,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他坐在她对面,手中拿起一杯热茶,微微抿了一口,“查到了一些,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宴苓微微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银箸追问道:“到底是什么?”
“雄北县附近出现了一些行迹可疑之人,奇思还在审。”裴霁真话不全说,假话不说全,真假参半地说:“只是想从他们嘴里敲出点消息,想必没有那么容易。”
宴苓咬了咬唇,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照你所说,疫病果真是人为所致。”她压抑着愤怒,难以置信竟然会有人会如此心狠。她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让百姓受苦?”
裴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故作轻松,“这事我会去查,你现在的首要目的是保护自己,我也会派人跟着你。”
宴苓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往日她问什么裴霁都会回应她,而不会顾而言他。
今日他看着她的眼神也比往日缱绻。
宴苓反手按在他的脉搏上,感受着他的心跳和脉象,“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裴霁愣神,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轻轻挣脱,调侃道:“你何时学会这一招了?”往日都是宴苓被他看穿,然而这一次却是他被宴苓看穿。
宴苓眼神中透着几分坚定:“你知道谁是幕后之人?”
裴霁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反而会更危险。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一切。”
“裴霁,难道你也要成为你最厌恶的那种人吗?”宴苓愠怒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裴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