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的材质很特殊，简初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以极快的速度被削弱，她微微蹙眉，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

    很快，一段悠扬的乐曲传来，声音有些断续，第六感告诉她情况不对，简初毫不犹豫咬紧牙关，继续增大精神力的输出。

    终于，在漫长的七拐八拐之后，音乐突然变得大声，而那两人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米勒尔，瞧瞧谁来了。”范格轻笑一声，“康先生，你们聊，我去望风？”

    康怀明应了一声，抬脚就在米勒尔对面落座，他看上去很是淡定，丝毫没有刚死了儿子的痛苦。

    “今天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虽然说着谄媚的话，但米勒尔的表情却坦然很多，“难不成是我的作品出问题了？”

    “本来我对你那个克隆人没什么兴趣。”康怀明向后仰靠，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但现在情况有点变化。”

    “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没有了‘零号’提供血液样本，你和程源的项目都变得尤其艰难，而且……因思禾可能发现了点异常，正在暗中调查，他那边恐怕没法继续开展了。”

    米勒尔的微笑消失了：“又是那个贱女人。”

    康怀明对他的唾骂毫无反应：“因思禾身份特殊，我们暂时动不了，所以现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这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那个简初今天在军部大开杀戒，我那没用的儿子也送了命。”

    他话中的含义和语气毫不相配，让米勒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中年丧子应该是一件极其悲痛的事情，但对方好像并不在意。

    “您难道想克隆……”

    “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我太太很想……”康怀明捏起一旁的雪茄，“对我来说，子女想要多少有多少，但毕竟是她亲自生出来的，感情还是不一样。”

    他的语气好像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与其说是夫妻，不如用“合作伙伴”来称呼他们的关系更为贴切，对于世家来说，原地踏步就是后退，而强强联手是他们强盛至今的重要法宝之一。

    “虽然我那小儿子没什么出息，但也能承欢膝下，总比没有强。”

    米勒尔眯眯眼，突然笑了：“那确实，不过我在这里，恐怕帮不上您的忙。”

    “别跟我装蒜，你能听不懂我的意思？”康怀明吸了口雪茄，讽笑着勾勾嘴角，“差不多给个交待，找个替罪羊之类的，能糊弄过特战中心就成。”

    “明白了，不过……那个简初。”米勒尔的语气比刚刚小心很多，“您打算怎么处理？”

    “你很关心这个？”康怀明觑他一眼，“这和你有关系吗？”

    男人又抽了两口烟，这座牢房虽然建造得精美，但中控系统还是比较落后，烟味短时间散不出去，让屋子里变得灰蒙蒙的。

    “等军部审完吧，我想着可以送到你那做个实验品，之前程源不是也看中她了，大概是有点过人之处。要是能成功，倒是能做几个战斗机器出来。”

    米勒尔立刻明白，这些人恐怕不打算走审判程序，而是私底下把人处理掉。

    “那我可太乐意了，至于我的事，自然是早有准备。”米勒尔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出去了，“我之前安排伊森去过零号实验室，监控录像都有留存，足够他顶下这个罪名。”

    要不是当时有太多人目睹，斯塔研究所的事也不算什么麻烦，他们又不能一手遮天，这么大的事，至少要给其他部门一个交代。

    不过他的打算还是让康怀明有些吃惊：“你也够狠的，那么出色的孙辈，放在我家我肯定舍不得。”

    米勒尔无所谓地笑笑：“又不会要他的命，等他出来了还可以为家族效力，至于继承人……哼，我还能活很久呢。”

    康怀明上下打量他，最终也没反对：“你决定就好，我只要结果。”

    另一边，听完全程的简初只觉得后背发凉，连精神力都被惊得差点溃散。

    原来不止是程源，米勒尔自己也在暗中进行非法实验，不过两边的研究方向似乎并不相同。

    但当务之急，是伊森不能被抓进来。

    “你以为不说话就能解决问题？就算你一直沉默，杀人的行为也是确凿的。”

    声音从头顶传来，听见米勒尔那边的谈话结束，简初总算可以集中精神眼前的事情。

    “我也想回答啊，但你的问题都太无趣了，我加入温弗拉才多久，怎么可能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呢？再说我为什么要杀那些人，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简初发出一声狂妄的嗤笑：“因为看他们不爽啊，仗着世家出身为所欲为，嘶……长官，你不会不知道他们做过什么吧？”

    “我无父无母，幸运地被救助中心接收，结果却被‘卖’给了温弗拉，历经波折才活到现在，当然看他们不顺眼。”

    “说起来，我这么倒霉还有你们一份力呢，要不是联邦审核不严，让徐灿华做了中心负责人，我现在可是守法公民呢。”

    简初说着，有些吊儿郎当地伸直腿半躺下来，看得人心头火起。

    “你觉得你很正义？”辛卢语气没什么起伏。

    简初仰起头，似乎能透过头套看见对方：“当然，为民除害吗，跟你们做的是一样，只是我身份不对而已。”

    “社会运行的规则是人构建的，它在某段时间‘正确’，却有可能在下个阶段被推翻。但让人不齿的是，这些规则只用来约束了其中一部分人，而剩下的那些却凌驾于规则之上，也凌驾在那部分人头上。”

    “但人上人，终究也是人，既然规则无法起效，那就得引入一些外力。”

    “人杀了人上人，听上去就很有意思。”

    辛卢眉头微微抽动：“不需要你来讲这些毫无逻辑的大道理，你只需要知道，规则确实可以约束你，也可以制裁你。”

    “啊啊，长官您的理解着实深刻，让我自愧不如。”简初低声轻笑，“本来还有点负罪感，但现在反倒挺开心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辛卢不想接话，奈何这人毫无自觉，仍然在大放厥词。

    “既然把规则当做工具，就不要为它加上圣洁无上的光环。”

    辛卢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可正在这时，审讯室的大门却被人急促敲响，身边的副手赶紧去开了门。

    “怎么回事，不知道正在审讯吗！”

    “抱、抱歉，但是外头出了点事。”来人话说得磕磕巴巴，“广场屠杀的消息不知怎么的被泄露了出去，甚至还有人拍了模糊的视频，虽然删得很快，但有点跟不上传播的速度了，而且……”

    辛卢转过头来：“有话就说！”

    “而且！几名死者的履历被人挖出来了！现在‘罪证录’在星网疯传，已经冲上热搜了！”

    “罪证录？什么东西？里面写了什么？”辛卢又不是那些家族肚子里的蛔虫，虽然知道没一个干净的，但也想不出是什么罪行才会让来人如此惊慌。

    “……长官，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传话人面色发苦，“您还是亲自上星网看看吧。”

    一旁的副手已经抢先连上了星网，但只看了一眼就面色煞白，还没等说句什么，下面的牢房就传来声音。

    “长官，捍卫公正的机会就在你们面前，可要好好珍惜啊。”

    “是你安排的？！”仅仅是一眼，那些词条就让辛卢心惊胆战。

    “您这话说的。”简初忍俊不禁，“为联邦扫除毒瘤，是我这个公民该做的。”

    ……

    短短两个小时，军部受袭的消息就满天飞，无影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既然对方开了团，他也就顺势跟上。

    提前准备好的罪名清单，真真假假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被他扔进了星网——温弗拉又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可能费心去给他们查证。

    他只是要搅浑水而已。

    路亚风尘仆仆地推开门，脚步不停地朝无影招招手，年轻人立刻跟上。

    “事情怎么样了？”她喝了口水。

    “很顺利，但除了我们，应该还有别的势力在运作，暂时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不过目前看来不会影响我们。”无影严肃点头，“现在这种情况，军部想要私下处置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但想要达成目的，恐怕没那么容易。”

    “没关系，一步步来，你待会通知普蓝，让他把那边的人都带过来，根据上面的意思，是时候彻底融合了。”

    她刚从实验室过来，简初给001增加了新的逻辑指令，要求它暂且服从米芮和姬岚的管理，有关“修女”的实验被强制中断，但后续怎么处理还是个大问题。

    说实话，她看得出米芮对这项研究很感兴趣，毕竟这人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但现在温弗拉的资金有很大的缺口——约瑟夫的死亡带来了连锁反应，大量资产无人管理，很快就进入了亏损阶段，目前只能优先解决这部分麻烦。

    既缺人又缺钱，搞研究？开什么玩笑！

    “你先去忙吧，我看看论坛发酵得怎么样了。”路亚随手打开屏幕，“我再多嘴一句，那两艘星舰要维护好，如果有需要，随时都能起飞，明白？”

    无影赶紧点头：“知道，已经拨了一批人专门去做了。”

    路亚挥挥手，等办公室只剩自己一人，才打开终端，登上了星网论坛。

    不出所料，热搜已经开始往下掉，但点进去还是能看见极其激烈的讨论。

    她往下滑了滑，点进了留言数最高的帖子。

    [标题：又给我删帖了，懂的进！]

    [楼主：被删的热搜第一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大家楼下集合！我靠那视频糊得要死，某通缉犯这么猖狂吗？]

    [1L（V我50告诉你真相）：沙发！楼主没看后面的跟帖吗，要是真的，那群杂碎死得一点都不冤。]

    [2L（云淡风轻）：我这边有整理的全套资料，想要的私我，小偿。]

    [3L（吃瓜不吐籽）：这种时候还想着赚钱？我说那群子弟就没个好东西，坏事做绝了，明明能花钱解决，硬要抢别人的名额，结果没上半年就退学了，这哪是联邦精英，吸血虫吧！]

    [4L（上三休四我的梦）：楼上冷静点，这些说不定是伪造的呢，背后明显有水军，很可能是为了洗白通缉犯，杀人就是杀人，那么凶残，必须死刑！]

    [5L（去**理中客）：就硬洗吧，好几桩事件跟之前的新闻都能对上，你说都是假的？一条多少钱，发出来让大家都赚点呗。]

    [6L（岁月静好）：只有我觉得两边都很可怕吗，一个法外狂徒，一个衣冠禽兽，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咋样，没准哪天被恐怖分子屠杀，又或者得罪了人被悄悄弄死，这世道……瑟瑟发抖.jpg]

    [7L（三观跟着五官跑）：我知道杀人不对，但是……那谁真的好帅啊，有种替天行道的感觉怎么回事？]

    [8L（用户编号2113216）：楼上醒醒！算了，她再帅也是个杀人犯啊！不管是她还是那些子弟，都该由联邦律法来审判！不对，律法好像就是他们家的……淦！]

    [9L（资深键盘侠）：这波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两边都不是什么善茬，现在打的是舆论战，还看不明白？]

    [10L（联邦的花骨朵）：拉倒吧，要我说这些黑暗面早就该被揭露出来了，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是谁都得给我公开审判！]

    [11L（JC我偶像）：看我昵称不多说。]

    [12L（喷我你就输了）：杀人犯还偶像呢，楼上这么牛怎么还打缩写，我看就是你们这群人把网络搞得乌烟瘴气。]

    [12L（数据帝）：某些人别来搅浑水，这边纯技术讨论。之前热搜的清单我扒了几个，第6页提到的私吞公共能源的问题跟我之前抓取的公开报表对不上，可能是伪造的，但是21页的器官交易和医疗记录时间点完全吻合，之前闹上热搜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人记得，我只能说这份罪证清单真假参半，但很有参考意义。]

    [13L（用户编号8264173）：惊现我偶像，合影！偶像说的话肯定可信，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被公开审判才能服众，我们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14L（家有儿女）：公开审判+1，这次不能就这么结束了，我家娃马上就出去上学，这让人怎么放心？]

    [15L（用户编号2397498）：那份清单里有个人我认识，他失踪之后爹妈一直在发声，但是一点水花都没有，最后二老都忧思成疾，去世了……如果是真的，我只能说杀得好！再多杀点才解气！]

    [管理员12134号：请各位用户保持理性，请勿传播未经证实的信息，请勿宣扬血腥暴力，请勿煽动极端思想。]

    [本帖已封禁。]

    路亚还没滑下去，帖子就被彻底封了，剩下的也在被不断删除，但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在开新帖，这下光是公关费恐怕都烧掉不少了。

    喜闻乐见。

    她扯扯嘴角，心中仍然忧虑，虽然简初实力很强，但这次的风险同样很大，现在恐怕还差一把火。

    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