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成绮自认不是一个可以良好抵制诱惑的人。
说实话,顾文舟年轻,长得帅,还有钱,重要的是和她不是一点感情没有。
如果她想往下滑坡,顾文舟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惜那两年的时光让她明白了,这人的钱再多,没有给她花的份。
那是奢侈品的LOGO,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背着出门赶地铁的包,LV不如珑骧趁手。
人还是得找适合自己的,想用就用,想丢就丢,而不是请一尊神,神就该在庙里,不该在手边。
时也运也,人的思想天平一时偏向道德,一时偏向利益,最终总会明白长远的利益和道德是一体的。
她小小遗憾了下,便把顾文舟的追求抛之脑后,拉上了窗帘,雪地里头的人影慢慢变成了一根白色的雪柱子,他几时走的,她不知道。
什么情啊爱啊,都特别遥远,明天放假不上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舒心合意。
她睡了一个特别好的觉,醒来几乎是跳起来,窗帘狠狠一拽,雪光耀眼,她大喊道:“妈妈!快看好大的雪!”
只要在傅女士身边,她就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傅女士没回答她,她中风了。
焦急地送医,计划好的假期去泡温泉这下真泡汤了,随成绮来回踱步,傅女士醒来第一句话是:“身边没个人陪着确实不行。”
随成绮差点在医院蹦起来:“我呢,我不是人么?”
傅女士哼哼唧唧的,说不一样。
关霖敲着键盘,一边笑道:“给你妈介绍个老伴吧,爱能止痛。”
“不行,她要是又恋爱脑,我就真没妈了。”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病房里头出现的一个多余的人,眼中满是不耐烦。
“顾文舟。”她连推带搡,把人挤到角落里头。
先打了两巴掌,再说的话:“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顾文舟狗叫了两声,反过来把她圈在怀里头:“我是狗,我就是听不懂人话。”
微信铃声响起来,顾文舟撇了一眼来电显示,写着江总两个字,怪腔怪调地说:“原来是江总啊,我还以为是江总呢。”
随成绮不理他,转身转到走廊里头,和迎面的男人恰巧撞上:“阿姨说你刚刚出去了,我想着给你打个电话。”
江练笑得和煦,眼角扫过墙角的那个黑色衣角,装看不到,刻意往随成绮身边靠近了些:“你什么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随成绮还在走神,听见这话揪着领子一闻:“芦丹氏烟幕。”
估计是顾文舟这个关种蹭到她身上的。
江练的眼中氤氲着一团黑雾:“什么时候喜欢研究香水了?”
“那是你不了解我。”
花钱有什么不喜欢的。
“挺好,长大了。”江练修长的手指忽然攥紧。
人在对别人的事上总喜欢刻舟求剑,可三五年,足以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身后那道摆不清位置的身影没有再跟上,他跟着随成绮去病房里头,坐在一边给傅女士削苹果,仿佛他天生就该削苹果。
苹果皮绕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转了一圈又一圈,随成绮对傅女士的怨言也说了半晌。
有时候她觉得她妈更有当渣女万人迷的潜质,这几个男的被她呼来喝去,甘之如饴。
“找个正宫,让他去处理这些莺莺燕燕。”关霖反手给她推了几个微信,都是她筛选过的还算不错的同龄人。
她抱着手机狂笑,傅女士喊她:“不要光顾着玩手机,也招呼一下小江。”
江练用热水泡着苹果,对傅女士笑道:“小起应该是在和关霖聊天呢。”
你看他和随成绮多熟,他知道随成绮有个经常挂在嘴边的好朋友。
那边已经加上了两个微信,还有一个教授可能正在上课,没空加人。
一聊人都在枫市,说还谈吐也都还算正常人,看照片也都是帅哥,各有千秋。
不愧是闺蜜严选。
随成绮check了一下时间表,这周末挤一挤时间或许能来得及见上一个。
化了妆,裙子特意掐出腰线,外面罩着黑色皮衣,像个要去执行任务的女特工。
关霖和她打着视频,说你还是穿得凶一点好看,美女就要凶一点。
美女脾气太好就是在给别人长脸。
随成绮凶巴巴地往咖啡厅位置一坐,对面的帅哥笑容腼腆,点了两分北非蛋。
看起来是个笨蛋帅哥。
无论什么样的约会,定在咖啡厅就一股浓浓的班味。
一口冰美式下肚,随成绮又觉得自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目光定在帅哥胸口的tommy hilfiger,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拿出文件和他谈。
酷刑,对她和帅哥来说都是。
想不通在手机上说话可可爱爱的人,怎么一见面什么话都讲不出口,只会盯着她笑,她脸上又没有脏东西,只有昂贵的化妆品。
随成绮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说:“我们AA。”
帅哥还不知道这是没有下一次的意思,笨拙地帮她拿外套,说等会还有约,让她独自去逛逛。
随成绮拧着眉,下楼的脚步声都重了几分。
没办法,相亲和投简历没什么不同,总要浪费很多时间在无聊的初试上。
好工作难找,好男人更难找。
江练和她擦肩而过,一脸诧异:“怎么一早来这么远的地方喝咖啡。”
随成绮笑得勉强:“网红店,来打卡。”
他在和方睿诚谈合作,一落座先看到对面这个人眉眼含春。
三下五除二把话套了个干净,他的心脏猛地一纠,直落落往下沉。
他的小起不是他的所有物。
关霖这个点还没睡,接起随成绮的电话,把搂着自己的男人往旁边一推:“哦,之前我也只和这个男的在手机上聊过,可能就是那种社恐,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是啊,下一个更乖。
江练来这是为了干嘛,显然是不是来喝咖啡。
他们会聊起自己么?
随成绮觉得自己有点太自恋,这两人都是佼佼者,肯定是要谈生意。
不要想象自己在别人的世界里很重要,她越活越明白。
关霖身旁的男人本来还有三分睡意,听到两个人电话内容眼睛瞪得溜圆,扑了上去,像个树袋熊一样:“我一个还不够呢?”
关霖叹了口气,摸了摸男人的事业线:“确实。”
电话那头声音越来越奇怪,随成绮赶紧把电话按掉。
非礼勿听。
她难得起个大早,本来计划了一整天的约会活动,在看到男嘉宾后全咽到肚子里。
可能是玩手机玩的,她现在耐心很差,和不喜欢的人多相处一分钟都觉得窒息,不敢想象自己以前怎么能做到一段恋爱谈了两年。
男人是一种很简单的生物,只要相处一周,就能想象得出和他过一辈子的惨状。
再多相处一分钟,一秒,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敬畏。
傅女士在家休养,叔叔和婶婶带着她堂弟站在门口,不是来探病,而是来兴师问罪。
随成绮站在单元门门口就听见了吵嚷的声音:“大嫂,你生病我们可都是出了人情,成才的学业小起可是一点没出力。”
随成绮一抬眼,和自家堂弟面面相觑,好像四五年没见了,这孩子在青春期激素的作用下又高又壮,皮肤又黑又粗糙,全是痘印。
他横着手机打游戏,时不时小声骂两句“逆天”。
傅女士支支吾吾不说话,看到随成绮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把你叔叔拉黑了?”
她报警的手一顿,拿着包就往楼下跑,她叔在后面追。
她跑不快,但强过不锻炼的中年人。
她一直跑啊跑,小时候中考跑八百,她跑步慢,梦里头自己长了一双隐形的翅膀,又好像学会了段誉的凌波微步,跑起来轻松愉快不会累,可以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原来巴黎也不远,她跑出去也跑回来,一个烦恼都没丢掉。
找在银行工作的同学办了贷款,同学喜笑颜开,抱着她说你就是我再生父母。
半年前犹豫买不起的房子,因为半年的犹豫又跌了五十万,现在她能买得起了。
她一咬牙,冲动消费了个大的。
想要自己的房子,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会来。
找装修公司,说客厅怎么这么小,随成绮心想这就是为什么她喜欢这套房子。
她的卧室里头有电视有沙发,客厅就放了桌椅板凳。
这就够了。
傅女士好像不知道她那天伤了随成绮的心,亦或是装不知道。
父母总是很能原谅自己对孩子犯的错。
但这段时间随成绮天天往外跑,好像很忙的样子,她也不敢过问。
晚饭的时候包了一顿饺子,说我们母女好久没有这样谈谈心。妈妈给你包了你最喜欢吃的饺子。
随成绮提着包就走:“妈,我和你说了多少遍我不爱吃饺子,是你爱吃。”
傅女士眼泪流了下来:“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
随成绮舍不得她妈哭,一心软又帮她擦眼泪。
“你没有爸爸了,妈妈希望你幸福,找个对象帮你分担……”
绕来绕去又是找对象。
“假如我将来要闹离婚,你会支持我么?”
“你不要讲这种话……”
“妈妈,结婚是通往幸福的方法,但使用了这个方法不一定会获得幸福,会有失败的风险,我希望你是我的底气。”
而不是推她入火坑的人。
想到傅女士对江练和顾文舟的态度,她又觉得自己还是太理想化。
“离婚也行啊,先结婚再离婚,也比不结婚强。”
傅女士嗫嚅半晌,蹦出来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