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众人经过了前一日的周折,身心俱疲,但再面对诸多患者时,有了此前的积累,看诊时心中多了几分把握,面上反倒都是神采奕奕的。

    姚杏芳正值轮休,此刻在角落里休息,偶尔有拿不准的医者来向她请教。

    目送着王家医馆的两个学徒离开后,木生抬眼望向端坐着的姚杏芳,眸子里亮晶晶的,写满了期待:“夫人,今日我可以替人看诊了吗?”

    “昨日我不是同你说过吗,你现在本事尚浅,先为其他医者帮忙,等到时候了,我自会做安排。”姚杏芳回看他,并不赞同。

    “可,可王家医馆那两个也是学徒,怎么他们就能替人看诊?”木生垂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破旧的鞋尖,小声反驳道,“明明王郎中的医术还不如我们郭家医馆——”

    姚杏芳压低了声音斥责他:“休得胡说!你怎知人家医术就不如咱们!”

    木生仍不服气,分明往日里城中富贵人家都只找郭郎中出诊,王家医馆都是些普通百姓和贫苦人家才去的。

    姚杏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王郎中长衫袍角上洗得发白,一双布鞋也打了补丁。

    木生心中想法不言而喻。

    “就因为他只给寻常百姓看病?穷苦些的人家找他看病,他能以价钱更低廉的药材为人医好病,这才是他的本事!”

    “医者医术高深与否,不在于患者身份地位,而在于是否有仁心,能依着患者的情况为他们选择最合适的疗法,用心对待每一位前来求医的人,尽力救下更多的人。”

    她看了眼木生稚气的脸,细细与他分说:“王家医馆那两个,已经随从王郎中行医好几年了,如今切脉、认穴、辨识药材的本事都不在话下,你才来医馆不足一月,且此前郭梓岳也不曾教授你什么,欲速则不达,你先慢慢学着,当下患者众多,正是个合适的时机。”

    木生垂着头,瓮声瓮气道:“我知晓了。”

    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仍耷拉着肩头,不复此前的精神抖擞,姚杏芳忍不住轻轻叹息。

    他刚被家里人送来医馆时,还是怯生生的样子,只这么短短一些时日,就受郭梓岳的影响,有些急功近利了。

    好在有了黄老道带着药材进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众人应对病症愈发娴熟,接待的患者竟有前一日的五倍之数。

    屋外李挐云一行人与何典吏所带领的衙役们也配合默契,偶有等得不耐烦的人生事,或是体力不支晕倒的情况,他们也能很快处理好。

    加之林向春爽朗,便是干着这样的苦差事,也很快与何典吏等人打成一片。

    到了天色暗淡之际,何官人传来消息,药材已经采购齐全,算着路程,明日午后便能送到临江城。

    何小妹一手持着何官人送来的信件,一边听管事汇报着今日铺子里的消息,按着今日的情形,至多不过五日,临江城染病之人皆可得到医治,不超半月,大部分便能痊愈了。

    这次何家售出的药材价格不高,但胜在需求量大,算下来能盈利不少。更重要的是,此番他们何家仁义的名声在城中大噪一时,与何家的生意,于她,都是名利双收的事。

    心中有了把握,何小妹便叫来金贝与她梳妆,又吩咐小厨房备好陈县令爱吃的菜,这才踩着锦缎绣鞋,施施然然亲自去前堂请陈县令去了。

    陈县令果然大悦,朝廷的驰援迟迟未来,但府中美妾却能帮他排忧解难,当真快哉!

    “只愿官人还记得与妾的承诺。”何小妹饮了酒,面色绯红,此刻窝在陈县令怀里,不胜娇羞。

    男人将沾了陈酿的手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酒香难掩美人香。他将怀中人搂得更紧,大笑道:“自然是,如你所愿!”

    珍馐美酒,酩酊大醉,当夜他又歇回了何小妹院里。

    一连忙碌了几日,排在何氏铺子前的队伍渐短,何典吏手下的衙役足以维持秩序,李挐云队伍中借调来的人被撤走,只余下阿莫与其他医者还照旧忙活着。

    梁添文本想继续赶车,但到了马车前,却见驾车的位置上已有了人。

    李挐云给他放了假:“时辰尚早,你辛苦这几日,与林向春他们去玩乐一番吧。”

    今天白日里艳阳高照,此刻便是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夜也不是完全黯淡的漆黑,而是透着亮光的靛蓝色,打眼便能看到不远处屋檐剪影,华灯初上。

    车马照旧停在了桥边,与往日不同的是,街上还能见到些人来人往。

    秋月离熟稔地将手搭在李挐云手上,迈步下了车。枝头的柳絮已经落得所剩无几,凉风袭来,她只觉得惬意,于是信手摘下了掩住口鼻的丝帕。

    李挐云环顾了一圈,见周遭人烟并不算密集,也没再劝阻,跟着她一起摘掉了帕子。

    “明日过后,临江城就解禁了。”秋月离仰头看向身侧高大的身影,“指挥使,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怎么,你很着急?”李挐云不解,与她对视。

    “若不是因着我的病,在临江城耽搁了几日,或许我们能赶在封城前出去。”

    “算着时日,现下怕是已过了江城。”

    李挐云眸色一暗,声音也有些沉闷:“你是还记着那一日阿莫的提议?”

    秋月离赶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是想着,这一路已经连累你们太多,心里头觉得过意不去罢了。”

    男人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她:“你不必自苛,这是我职责所在。”

    也是他心之所在。

    二人走到了桥中央,倚在栏杆处远眺明月。河面被柳絮盖了个严严实实,在夜幕下映衬成灰白色,河水涓涓流淌间,偶尔能瞥见几眼破碎的流光。

    “今日我们其余人都得了闲,能好好歇一歇,只有阿莫留在那儿看诊。”秋月离想起离开时的一瞥,阿莫腮边的胡子拉碴,整个人像被吸干了精气,狼狈至极。

    这几日他都和衣歇在何家铺子里,不曾回过驿站一次,只因他自持是诸位医者里最年轻力壮的,是以总想让其余人多歇些时候,自己则仗着身强力壮,更熬得住些,想多出些力。

    但整日里殚精竭虑,他又是心思重的人,偶尔能困一觉,也是不得安眠,如此下来,人憔悴了不少。

    秋月离看出因着她的事,李挐云仍对阿莫颇有微词,但凭着她与阿莫相处这么些时日,知道他不是有什么坏心思的,是以有意为他说话劝和。

    “如你所说,阿莫所作所为,皆是因职责所在。这几日你也见着了,他实实在在是个良善之人,只是行事或许与你有些不同了。去往岭南之路道阻且长,若是心不齐,这一路遇事也难行,我不想你因着我的缘故,与他们疏远了。”

    “指挥使,可否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消消气?”秋月离放软了语气,歪头看他。

    李挐云低头一笑,眸里冰雪消融:“你都发话了,我怎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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