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被三人架着拖到一处隐蔽的小屋,这里离关押其他实验品的牢房只有一墙之隔。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气味。
屋里有个铺着白巾的榻子,一旁有个玻璃立柜——摆放着瓶瓶罐罐。还有个小铁柜。
似乎是个简陋的治疗室,曾为实验品们准备的。
“左边...铁柜...”神父气若游丝地指示,“第三层...蓝色...盒子...止血。”
林赛迅速拉开锈迹斑斑的铁柜,精准地找出那个标记着医疗十字的蓝色金属盒。她利落地掰开盒盖,里面整齐排列着肾上腺素笔、氨甲环酸注射剂和真空包装的止血敷料——这些显然都是为实验品准备的急救物资,现在却要用在他们的看押者身上。
“让一下。”
林赛扯开神父被血浸透的白袍,暴露右腹约5cm的贯穿伤。
无法判断是否有内出血,眼下环境设备都受限。
但她依然动作娴熟地将肾上腺素笔抵在他大腿外侧,拇指按下自动注射按钮。随着一声轻响,药液注入肌肉。
“贵要静脉通路。”林赛接过氨甲环酸注射器,斜向上刺入肘窝,匀速推药,一边在心中计数,“1mg/kg,推注时间估计60秒...”
宁宁已找出了一罐止血粉,将它们直接倒入神父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立刻形成凝胶状凝块。安东尼奥随即取来碘伏,用无菌敷料加压覆盖,并快速缠绕上6英寸宽的弹性绷带。
他在赛默飞世尔学院接受过战场急救特训,手法不比实习医生差。
“呼吸浅快,脉搏120次/分。”林赛的手指始终按在神父颈动脉上,“需要立即补液。找找这儿有乳酸林格液吗?实在不行,生理盐水也可以。”
宁宁的目光扫过玻璃柜,突然定格在最底层:“这里有生理盐水!”
她取出密封的输液袋,牙齿咬开包装。
安东尼奥已经用匕首割开神父的袖管,露出清晰可见的静脉。
在三人默契的配合下,林赛很快将输液针刺入静脉。随着透明液体一滴滴落下,神父涣散的瞳孔终于有了些许焦距。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甲床毛细血管再充盈时间从4秒缩短至2秒——这是外周循环改善的第一个征兆。
待神父脱离危险后,林赛转向玻璃柜,开始将几支头孢曲松和密封的止血海绵塞进自己的口袋,引得安东尼奥侧目。
“你也受伤了?”他皱眉。
“是艾伦。”林赛一边说,又薅了一些纱布、注射器、酒精和医用胶布,“他手上那个伤口太深了,而且好久没处理,我得回去帮他治疗……”
她突然顿了顿,被强化过的听觉捕捉到神父逐渐稳定的心跳——每分钟82次,节律整齐。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听觉一路上始终处于强化状态,是艾伦仍然在维持和她的共鸣。
尽管他人还在百米外压制着8号。
这段时间,她越来越发现,他的实力远超她的想象。每次以为看到了他的极限,他总能展现出更强的能力。
一声惊呼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神父突然两眼一翻,胸口停止起伏。
宁宁急了:“怎么又没呼吸了?!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他呢!”
林赛低下身,笑了笑:“没事,过度换气导致的晕厥。”
她抡圆了胳膊,啪地一记耳光甩在神父惨白的脸上,力道大得让他头都偏了过去。
“咳咳咳!”
神父像溺水者般突然抽气醒来,左脸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他涣散的瞳孔对焦到林赛脸上时,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
“看,好着呢。”林赛站起来,“比我们在地下室找到的那些实验品状态好多了。”
神父缓过气来,虚弱地抬起手示意:“左边第三块石板...下面有钥匙...可以打开牢房门,快去把孩子们放出来。要让他们赶紧逃。”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已经比刚才清晰许多。
安东尼奥走过去,掀开那块略微松动的石板。下面果然有个小空间,放着一大串古旧的钥匙。
当他们拿着钥匙,打开一扇扇沉重的铁门时,冰冷的牢房里整齐排列着简易床铺。每个床铺上都静静躺着一个身影,胸口微微起伏,却对开门声毫无反应。
这就是实验品。
宁宁和安东尼奥是从另一条路来的,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实验品,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安东尼奥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基地问题真的很大。首先,神父本是地上的人,他能偷偷溜进诺克基地,又能瞒天过海地圈禁这么多人。且不说日用物资的来源,还有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个猎奇实验,那些设备真不简单……单从目的来说,总觉得,他不是自发的,应该是受人指示的。”
“受谁指使?”宁宁挑眉,“你不会想说是我们诺克指示的吧?无凭无据,别污蔑人。”
“啧,”安东尼奥反驳,“我可没这么说,请勿对号入座。”
每个实验品身边都放着一个透明玻璃罐,里面盛着类似的肉芽组织。
那正是8号精神核的本体,此刻,这种物质看上去平平无奇,又带着点恶趣味。
林赛蹲下身,检查了几个人的瞳孔,低声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这么多人里,只有8号能保持清醒——要么就是长期服药让他的身体产生了抗药性,要么就是他体质特殊吧。”
神父不知何时自己挣扎着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声音虽然虚弱但透着迫切:“我从储物间...架子上...拿了解毒剂...”
他突然抓住宁宁的手腕,把罐子塞进她手里:“把里面的粉末...倒进水里...让他们喝下...”
宁宁本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又强迫自己停下。
她盯着神父浑浊的眼睛:“这些粉末能救醒他们?”
“对...”神父松开手,声音低了下去,“能中和...他们体内的镇静剂...”
安东尼奥抱臂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把活人当实验品关押的老家伙,现在倒装起救世主来了。这人也真虚伪。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让这些人醒过来,其他的账可以慢慢算。
安东尼奥将掺了解药的清水挨个喂入实验品口中。
随着药效发作,他们陆续睁开迷茫的眼睛,像刚出生的幼崽般不知所措。
最先苏醒的是个红发男性,他睫毛颤动着睁开眼,当视线聚焦到神父身上时,他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手脚并用地爬向神父。
“父亲!您受伤了!”
他颤抖的手指触碰神父染血的白袍,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紧接着醒来的男性实验品发出抽泣,扑上去用袖子擦拭神父额头的冷汗。他死死抱住神父的腿,仿佛生怕他消失。
林赛看着一个更年轻的男性踉跄着跑来,他虔诚地捧起神父的手贴在额头:“我们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们?”
其他刚苏醒的实验品们也跌跌撞撞地朝神父爬去,这些瘦骨嶙峋的年轻人争先恐后地簇拥在他身边,像一群雏鸟扑向母鸟。
林赛目瞪口呆。宁宁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安东尼奥看着手中的空水杯,才意识到自己捏着杯子的手太过用力,指节已经发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神父能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进行这么多年的实验——这些被洗脑的“孩子们”,根本就是把地狱当成了家,把神父当成了他们的父亲和恩人。
这些被刻意培养出的依赖与崇拜,比任何锁链都牢固。
“孩子们...我的孩子们...”神父强撑着露出慈爱的笑容,颤抖的手轻抚过一个实验品的头顶,“今天...父亲终于可以带你们去看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