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星期下来,虽然说没有课程表,但学校的数学老师也不是闲着。第二个星期就要求学校给初中的知识点总结出来打印成了一份卷子,高一就开头暴击,全年级统考数学。
严雪忐忑不安地坐在位置上,时不时看一眼打了十几个红叉的数学试卷。她叹了口气,一旁的李苏羡回问道:“咋啦?又考12分?”严芊雪不语,只是一味的“唉”。半晌才道:“怎么可能,我突破记录了。”蒋宁躁动了,心有些不平地说:“背刺我?考了多少?”
“36 分啊,咋了?是不是你的一辈子?”严芊雪说完,蒋宁白了她一眼,无语道:“那没事了,我就放心了,36分怎么考出来的!”话刚落音,上课铃声响起,这节课是棠姐的,最让严芊雪致命的一集。
傅予棠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强颜欢笑的呵呵两声:“你们这成绩可以啊!还有个别同学,初中的知识点解集都给你原封不动的搬过来了,还是解不出来。”台下的严芊雪硬是埋着个头,全班47号人,就她的答题卡比脸还要干净,见傅予棠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戳戳两点,又继续吐槽道:“还有填空题,三角形的地面积是125°?我教了几年的书第一次听说,面积单位是度。”严芊雪尴尬地抬起头,好巧不巧与她对视,见对方撸起袖子,严芊雪指尖泛白。“是不是啊?严芊雪同学,你真让我大开眼界。”后桌的严艳唔嘴吱吱笑着,附和道:“这是第(3)小题的答案吧?”
“好了,都安静!”傅予棠拍了拍手掌“都知道我带两班吧?一带一,你找15班那个年级第一帮忙补习。”其实她,浑然不知,严芊雪目光呆滞地看向李苏羡,脸上写满了十万个问号。李苏羡调侃地动了动唇:“让你去找15班年级第一补习。”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语气软了一下:“不是?让我去找班级第一可以,咋还让我去巴结年级第一?我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吗?”
后桌的蒋宁一脸淡定的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严艳也跟着附和道:“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严芊雪和李苏羡无语似的异口同声道:“装,真装。”但刚说完,严芊雪就没头没脑地补充道:“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其余三人听得脑子一片空白,李苏羡直直地看她两秒,憋笑道:“答非所问你在说什么鸟语?”她撇了撇嘴也不闲事儿大:“我只是觉得这样说比较有文化。”蒋宁啧了一声:“算了,你好可爱。”
台上的傅予棠又道:“你一会去,我已经给他说过这事情了,你这个理综就拉了一半的平均分。”
已经入冷秋,外面的空气甚是寒冷,同学们都捧着热水袋,但走廊很少有人出没。严芊雪蹑手蹑脚地来到15班门口,她太急,给那仨忘了,她就这样随便逮着15班的打完篮球的幸运这儿。男生比她还要高出半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地按压着篮球,可能是长时间打篮球,
皮肤有些黝黑。还没等男生反应过来,她就直白地说:“同学你好,听说年级第一在你们班?”男生被她问得不知所措,“啊”了一声之后好像想起什么道:“哦~你说怀哥啊!你找他?”他挺直身板靠在门口,将篮球在食指上打转,若有所思道:“不过嘛,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严芊雪闻言,在心里呵笑一声:“除非我脑子有病大脑缺失小脑发育不全真是饿了我才谈……”她骤然回神,神色变了变:“傅老师让我请教他帮个忙,麻烦你帮忙 叫一声好吗?”她又没了起初的理直气壮,见男生答应她才放下心。
半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推门而出,眉眼间,清定的雪松气息裹挟着新书的油墨味扑面而来。他垂眸凝视严芊雪,镜片后的目光像精准丈量的游标卡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喉结轻滚,淬着冰碴的质问:“你就是傅老师让我辅导的那个12分选手?”
严雪攥紧校服的的手指微微发颤,后槽牙碾过腮帮的刺痛感才让她找回些真实感,傅予棠那句“找年级第一补习”的嘱托犹在耳畔。她仰头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睫毛在眼尾扫出倔强的弧度,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不然呢?傅老师还能变出第二个12分?虽然这次36了。”
严喻怀闻言轻笑一声,金属框眼镜折射的冷光与冷空气相融。看样子应该刚刚也在学习。他忽然倾身逼近,雪松气息裹挟着压迫感将人笼罩:“傅老师没说,学渣还会用这种眼神看救命恩人。”话音未落,他直起腰后退半步,修长手指从校服口袋抽出张泛黄的草稿纸甩在严芊雪怀里,“知道你会来,提前准备好了资料,明天早读前,把这二十道题的思路,过程写清楚,有模板题型自己看,看不懂明天再继续。”
严芊雪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导数题,指节捏得草稿纸簌簌作响。她盯着那道逐渐缩小的背影,当着全班30余人的面突然扬声喊道:“这个年级第一的!你就这么笃定我看得懂?”
脚步声戛然而止。严喻怀侧过脸,下颌线绷得笔直:“看不懂就抄答案。”他停顿片刻,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紧握的手的,“但傅老师说过,你不是这种人。还有叫我严喻怀。”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里,严芊雪咬着下唇将草稿纸塞进校服口袋里。笑声嘈杂,对方后面说话声音有点小,她没听清楚他叫什么,似懂非懂,“知道了,什么怀。”
深夜的台灯下,严芊雪第三次划掉错误的解题步骤。她握着笔抓狂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啊——我疯了!”严艳侧身瞄了一眼她的题,没好气道:“谁啊,出这么难的题给你做?未免太高看你了。”
她闻言忍不住吐槽道:“就堪称年级第一的15班的那个什么谁!”话音刚落她转念一想:“虽然但是他有点小帅,皮肤白白的,就是太嫩了点。”
旁边打游戏的蒋宁噗嗤一笑,她拖着尾音,慢悠悠地说:“你就知足吧傻孩子,我们都没有被年级第一补功课的这个大好机会。”
严芊雪无神的瞅了瞅蒋宁即将结束的吃鸡,指着最后一个人头道:“打完了手机借借我呗,我搜几个答案就还你很快的。”
半晌,手机成功的递到她面前。李苏羡补充道:“他问你过程和为什么的时候你就老实了。”
严芊雪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僵住,李苏羡这句话像盆冷水浇灭了她投机取巧的念头。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宿舍,在草稿纸上投下一道银边,那些导数公式在阴影里扭曲成嘲笑的嘴脸。
"我就不信邪了!"她突然猛地扯过草稿本,笔尖在纸面上划出刺耳的沙沙声,"不就是二十道题吗?"严艳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探过头来却见严芊雪把头发胡乱扎成个丸子,咬着笔头在草稿纸上疯狂验算,活像只炸毛的猫。
凌晨12点,台灯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电流声。严芊雪的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眼前的字迹开始叠影,却在看到第十三道题时突然眼睛一亮——那个卡了她两小时的函数图像,竟和上周傅予棠讲的例题有相似之处!她兴奋地跳起来,却撞翻了桌上的马克杯,泼出的冷水瞬间让她清醒。
“我滴天呐,我还从来没有盯过数学题看那么长的时间。”
第二天早读铃还没响,严芊雪顶着黑眼圈冲到15班门口。严喻怀正倚在窗边翻着竞赛书,晨光为他的轮廓镀上金边。严芊雪目光呆滞,脑子里想着:“他今天怎么没戴眼镜了?难道他本来就没瞎吗?”她喂了一声,对方见来人也走了出来。她把写满解题过程的草稿纸丢回严喻怀怀里,故意把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戳得用力:"你看,我全做出来了!"
严喻怀挑眉接过纸张,修长的手指在字迹上滑动。当看到最后一题时,他突然轻笑出声,眼神中露出一丝惊奇:"过程没错,但这道题有更简单的解法。"他抽出钢笔,在空白处行云流水地写下新的步骤,"就像这样——不过能自己摸索到这一步,比我预想的聪明。"
这句若有似无的夸奖让严芊雪耳尖发烫,她别开脸嘟囔:"少得意,我本来就..."话没说完,早读铃骤然响起,严喻怀已经合上草稿纸塞进她怀里:"下午放学来综合楼课外辅导组,我给你补三角函数。"
下午放学铃声刚响,严芊雪就被蒋宁拽住衣角:“听说综合楼的课外辅导组阴森森的,常年没什么人去,你真要去?”严芊雪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抓起书包就往外跑,“没事的,如果真的有鬼我回来给你们分享,在宿舍讲鬼故事不是更刺激嘛?”
身后的几个呆呆的看着她,异口同声道:“估计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跟我们分享鬼故事。”
综合楼的走廊确实冷清,白炽灯在头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严芊雪站在辅导组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房间里飘着淡淡的纸墨味,严喻怀正弯腰调试投影仪,听见动静直起身来,白衬衫的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
“过来。”他指了指面前的课桌,桌上已经摊开了一沓三角函数的习题卷,“先做这五道题,限时十分钟。”
严芊雪撇了撇嘴,抓起笔就开始写。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可没写两道题,她就开始偷偷观察严喻怀。对方正倚在窗边翻着竞赛书,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暖融融的光。
“第三题思路错了。”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严芊雪手一抖,笔尖在试卷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她恼羞成怒:“你能不能别突然出声!”严喻怀走到她身边,手指点在试卷上,带着温度的气息掠过她发顶:“三角函数的周期公式是这样用的?”
两人挨得太近,严芊雪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烧起来,胡乱把笔一扔:“不做了!这么难的题,谁做得出来!”严喻怀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抽走她面前的试卷,转身在白板上画起了函数图像。
“看这里。”他的声音放软了些,“把三角函数想象成波浪,周期就是波浪重复的规律。”粉笔在白板上划出流畅的曲线,“就像海浪会一次又一次冲上沙滩,三角函数的数值也会不断循环。”
严芊雪盯着白板,突然噗嗤笑出声:“什么怀,你讲题的样子好像我初中的数学老师。”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缩了缩脖子,生怕对方生气。没想到严喻怀轻笑一声,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无奈:“那看来我还得努力,争取让你别睡着。”随后皮笑肉不笑的道:“再警告你一次,我叫严!喻!怀!”后面的三个字几乎都是一字一句吐出来的。
“哦…那天我实在没听清你说什么鸟语。”她尴尬到低下头,默不作声。
夕阳渐渐西沉,辅导组的房间染上一层橘色。严芊雪终于解出了最后一道题,兴奋地举起试卷,却不小心打翻了严喻怀放在桌角的保温杯。热水泼在严喻怀的白衬衫上,洇出深色的水渍。
空气瞬间凝固。严芊雪僵在原地,看着严喻怀微微皱眉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话没说完,严喻怀已经扯下旁边的纸巾,随意擦了擦衣服。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吧。”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严芊雪心里发慌,抓起书包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又突然转身:“明天……明天我请你喝奶茶赔罪!”
夜色里,严喻怀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摸了摸发烫的耳尖。白板上未擦去的函数图像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他此刻有些凌乱的心跳。
严芊雪下楼时好巧不巧又与昨天那位幸运儿碰面了,他见严芊雪,突然开口道:“怀哥还在吗?”
严芊雪定眼一看,勾了勾唇:“你想听哪个答案?”男生挑眉露出玩味的笑,将篮球往地上重重一砸:“两个答案都想听,不过看你这落荒而逃的样子——”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严芊雪慌乱掖在书包里的习题册,“该不会是把怀哥气跑了?”
严芊雪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乱撞,梗着脖子反驳:“胡说!是我主动要走的!”她瞥见男生袖口沾着的粉笔灰,突然想起严喻怀调试投影仪时卷起的白衬衫,鬼使神差地问,“你们班投影仪总坏吗?”
“噗——”男生笑得差点把篮球砸到脚面,“严喻怀那家伙有强迫症,每次用投影仪都要亲自调角度。上次为了找最佳投屏位置,硬是把讲台挪了半米。”他擦着笑出的眼泪,“不过看在你让他破功的份上,我告诉你个秘密——”
他压低声音,篮球在指尖转得飞快:“怀哥辅导人补课,向来只丢套题让对方自生自灭,不信你可以问问我姐的。能让他亲自在白板画函数图像……”男生突然凑近,吓得严芊雪往后退了半步,“你还是头一个。”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中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格外清晰。严芊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灼热,她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他……他只是尽职尽责,再说了我又不认识你姐。”
“尽职尽责?”男生重新打开手机电筒,白光里他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促狭,“去年初三物理竞赛班二十多个学生求他辅导,他眼皮都没抬。说浪费时间。”他把篮球夹在腋下,朝楼上扬了扬下巴,“快走吧,再晚点怀哥该以为你被综合楼的‘幽灵’抓走了。”
严芊雪逃也似的冲下楼梯,寒风吹得她脸颊发烫。路过奶茶店时,她盯着价目表咬了咬嘴唇,最终选了杯最贵的杨枝甘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蒋宁发来消息:【听说有人在综合楼和年级第一共处一室两小时?老实交代!】
她红着脸关掉屏幕,包装袋上的冷凝水洇湿指尖。想起严喻怀耳尖的薄红,想起他在白板上画波浪线时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冬日的晚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懵懂的十七八岁,恰似三月枝头摇晃的新芽,在暧昧的春风拂过时,不由自主地舒展、轻颤,坠入这青涩的温柔陷阱,帷幕下,少年总在暧昧编织的幻境里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