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真摔傻了

    元纵寒将袖子用力一挣,宋霜序被这道力带起,头扑在他腿上,感觉并不好,他浑身冷的像个冰球。

    宋霜序从他膝上移开,怔怔望向他。

    元纵寒也向她看过来,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无措,仿佛在漩涡中挣扎的人发现一块浮木,他爬向她,突然紧紧攥住宋霜序的手腕,神经兮兮念叨:“疯了,疯了,马疯了!”

    他瞳孔睁得很大,惊恐的抓着她不放。

    “王爷,您在说什么?这里没有马。”

    宋霜序向他慢慢凑近,想仔细瞧瞧怎么回事。

    元纵寒甩开她的手,怒喝:“滚开!滚开,我不要去见阎王,你这鬼妪莫要唬本王。”

    “我?鬼妪?!”宋霜序惊呼一声,挤压两天的怨气一时间不受控,全发泄出来。

    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宋霜序顿时又灭了气焰,小心翼翼观察对方的反应,他万一拿自己发作可怎么是好。

    她语气突然放缓,询问:“王爷不记得了吗?这里是翊王府,我是给您治病的医官。”

    “医官?”元纵寒突然冷静下来,不再低语。

    正当宋霜序以为他总算清醒了,没想到下一刻,元纵寒继续鬼附身一般,扯住她的手腕,这一回更过分。

    “王爷…嘶…”她正要说什么,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迅速延伸至四肢百骸。

    “马…马的眼睛在滴血,姐姐救救我。”他紧紧抓着宋霜序的手腕,指甲深深嵌进血肉里。

    宋霜序强忍着手腕的刺痛,抚上他的背,轻拍,像哄孩童一般安抚他。

    她继续试探问道:”王爷,可记得这是哪里?”

    元纵寒闻言,缓缓抬眸,环视四周,疑惑的摇了摇头。

    “这里是翊王府呀!您…不记得了?”

    元纵寒并没有继续回答,而是突然将视线落在一旁的诊箱上。

    他将宋霜序猛地一推,宋霜序在床上摔了个踉跄。

    她一回头的功夫,他就哐当一声踢翻了诊箱,而后跳下床把乌木诊箱推着满殿跑。

    他边跑边痴笑道:”把本王的马牵过来,记得装上金鞍子,这有好大一箱梨花酥,我一个人搬不动。”

    宋霜序坐在床边,愣愣望向地上坐着的元纵寒,当场傻眼。

    他这是在干甚呐?

    是脑子好像抽风了?不对,不是抽风,是傻了!

    完了,这要是报给陛下,招致龙颜大怒,说不定还是得让他们陪葬。

    治不好是死,治好了,王爷傻了,照样也是死路一条。

    她行医多年,不想今日竟要一头栽在这废物王爷身上了?

    她怎么想都不甘心,继续试探,试图证明这只是王爷坠马受惊过度一时的应激反应而已。

    当他再一次走近,坐在医箱上的元纵寒突然嚷嚷:“我要出去放风筝!”

    “放风筝?啊?”

    放风筝?您真是异想天开呢!

    能说出这话,基本可以确定是傻子无疑了。

    她无奈的想:王爷只是摔傻了一颗脑袋,而臣失去的可是一颗脑袋呀!

    正当宋霜序一筹莫展之时,王爷的两个侍卫闯了进来,扫了一眼床榻,却只见宋霜序坐在床榻边,奇道:“宋医官,王爷人呢?”

    宋霜序烦闷不悦,伸手一指茶案边:“那儿。”

    两人往桌案边看去,被狠狠震惊了,也当场傻了眼。

    元纵寒抱着桌角啃,茶案被啃得凹陷了一角,参差不齐的牙痕附在木头上,坑坑洼洼。

    宋霜序嘴角一撇,冷笑道:“你们家王爷属狗?”

    “啊?宋医官连这个都知道。”

    宋霜序夸了一句:“王爷牙口真好。”

    不知是褒是贬。

    “王爷这是怎么了?”方渺睁大眼睛开口询问。

    宋霜序长叹一口气,淡淡道:“两位节哀,正如你们所见,王爷把脑子摔傻了,下官也无能为力了,只能看王爷自己的造化了。”

    她又转头无力的看了一眼地上坐的二傻子王爷,冷冷道:“既然王爷醒了,二位且好生照顾着,下官还得写脉案。”

    她行了个礼,往王爷的方向走去,将医箱夺了过来,拿出里面之前写好的脉案,还好没丢。

    目光瞥了一眼角落处的王爷,冷不丁问了一句:“你们王爷娶妻了吗?”

    “没有。”叶无影答的很干脆,可转念一想,奇怪她为何突然提此一问,又补了一句:“宋医官问这个干啥?”

    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念头,叶无影既震惊又疑惑:“王爷不会还摔坏了…”

    宋霜序赶紧打住他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绝无此事,叶侍卫可以放心。下官的意思是王爷这回摔傻,怕是会影响以后的桃花,下官很是替王爷可惜,毕竟王爷相貌拔擢,举世无双,唉。”

    听完这话,叶侍卫瞬间泪如泉涌,扑向王爷,泪珠子哗哗往下坠。

    方渺冷冰冰的像一堵墙站那儿,叶无影哭哭啼啼的往王爷跟前凑,莫名的反差倒颇具喜感。

    叶无影哭泣道:“到底是哪个黑心王八蛋害得王爷摔傻了脑袋,呜呜呜,王爷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当真是主仆情深,不过宋霜序可没工夫看这一出主仆情深的戏码,他更关心自己的脑袋明天太阳落山前还在不在。

    什么破差事,真是钱难挣,屎难吃,一招不慎,掉脑袋。

    她刚来渊国那会儿,还以为混进皇宫当探子轻而易举,多少混个什么妃子身边女官当当。

    没想到组织却给他安排了个太医院的医官做,做医官也就罢了,一个月那么点俸禄,打发狗还差不多。

    偶尔宫里的贵人一高兴给点赏赐,那就算天大的恩赐了。

    她手里写着元纵寒的脉案,心里却乱如麻。

    元纵寒见宋霜序蹲在床榻旁认真写着脉案,不由分说夺过了她手里的笔,在宋霜序的纯白医官袍上简单勾勒了几笔。

    宋霜序将衣摆提起来一看,一只丑丑的癞蛤蟆印在布料上。

    宋霜序一咬牙,忍不住嚷嚷道:“喂,王爷不要乱画!”

    她真是服了这个傻子王爷,这墨可难洗了,他真的生气了。

    忍无可忍,她想要元纵寒赔钱赔钱赔钱,啊啊啊啊啊!

    她以为三年时间,她足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如今遇到这个糟心玩意,一朝破功。

    她刚写好的医案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元纵寒顺走了。

    他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眼,突然兴奋,把脉案撕的粉碎,两手往空中一撒,大声欢呼:”下雪了!姐姐你快看呐!”

    宋霜序撇撇嘴,生无可恋的望着一地狼藉,一颗心也随着这脉案一起被撕碎,散的七零八落,最后被遗弃在冰冷的地板上。

    “抱歉啊,宋医官,我家王爷摔坏了脑子,您可千万别和他计较。”

    宋霜序勉强挤出一个笑,咬牙回应道:“怎么会呢…不打紧的,下官再写一份就是。”

    三个医官和俩侍卫陪傻子王爷周旋了一晚上,这一晚,元纵寒不是上房揭瓦,就是满屋子爬行,精力好得惊人。

    终于苟到第二天,宋霜序给元纵寒重新上了药,而后匆匆告辞,带着几个同僚逃离这处是非之地。

    宋霜序几人乘马车回了医官院,一到医官院就赶忙召集院使和几位资历丰富的老医官同署新的方案。

    几位老医官看了脉案,面色难看至极。

    王医正摆了摆头,嗟叹道:“医道本就复杂万变,人脑之构造更是错综纷乱,这癫疾自古以来都是个难题,何况王爷还是摔傻的,这个也难说。”

    “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和陛下交代吧。吾等若束手无策,只怕下场不会比昨日那批医官好多少。”宋霜序摆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院使脸色一青,一时之间鸦雀无言。

    沉默良久,宫里来传召的人突然打破了这场僵局。

    “小宋呐,要不你去和陛下说。”

    “我?可是我…”

    “哎呀,小宋,我们这些老头子平日里自诩医术老道,可在你面前时常显得技不如人,何必谦虚呢!小老儿的命还得全仰仗宋医官你呀。”

    好一个捧杀,好一个祸水东引,几个糟老头欺负他这个年轻人,好损。

    渊帝身边的严公公亲自来传的召,宋霜序被推出来当挡箭牌,宋霜序只好硬着头皮上。

    “宋医官,跟咱家走一趟吧。”

    “好。”

    宋霜序内心惶恐万分,不得不吐槽一点,就是医官院这帮老头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关键时刻推卸责任倒是精明的很,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宁知遥刚从别的医官嘴里听说这事,忙越过人群,追上去正要询问,奈何严公公也在,也不好失态,只能怔怔的盯着宋霜序。

    宋霜序面露难色,摆了摆头,看来是没有把握了。

    宁知遥心道大事不妙,宋霜序这回真摊上大事了。

    宋霜序走在内廷西侧走廊上,心里七上八跳的,说不上多紧张,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老皇帝说,不行就说谎也是行的。

    一行人穿过遵义门,进了养心殿前院,待严公公通报后,宋霜序战战兢兢跨进养心殿。

    来到御前,他还没说话,心就凉了半截,老皇帝看样子心情不佳,离的远远的就听见奏折摔案的声音。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老皇帝批奏折的手一顿,光是周身气派就足够震慑人的,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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