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被指到的红发男本人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古怪了起来。
可这其中不包括宁狸和她身旁那个现在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男生。
眼前女生的指尖是粉色的，指甲盖也泛着圆润健康的光泽。
男生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头脑发热。
“他、他不加女生的。”
明明眼前女生当着人的面踩一捧一，这种行为本应该很奇怪，可她本人却面不改色，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
男生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这样一来一回的已经费了不少时间，对方有点着急了，他再次询问：
“真……真的不能加一下吗？”
宁狸拒绝：“我只要他的。”
公交的播报终于响起，提醒即将到站，男生的身子犹豫地向车门倾斜，可还是不甘心：“他不加女生的！我……”
他走得极不情愿，脖子抻得老长，眼巴巴地看着宁狸。
仿佛只要宁狸一开口，他都顾不得来不来得及下站了，直接就会跑到她跟前摇尾乞怜，只求一个联系方式。
红发男好像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三两步跨到宁狸身前，举起二维码页面，言简意赅：
“扫。”
【摆脱小透明宿命，进度百分之十】
他看见眼前女生的眼睛很自然地弯了弯。
……
【你好像对这种事得心应手。】系统语调复杂。
【啊，天赋吧。】
【毕竟我是狐狸精嘛。】宁狸数着现金，漫不经心。
她对数出来的余额不太满意，于是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转了又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那你打算勾、呃】系统整理了一下措辞，它想说勾引，但又觉得这个字眼太过。
不能找出再多哪怕一分钱了，宁狸遗憾放弃。她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与系统的对话上。
【你是想说钓他吗？】
【嗯，为什么？他并不在你的报复任务对象里。】
【不在吗？】宁狸有些诧异，“不说‘我’那前男友——】
【先前同他一道的那人冒犯我的时候，他不也在袖手旁观吗？】
宁狸感到真心实意的疑惑。
【所有冒犯我、漠视我、轻视我、戏弄我的人，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这不是你说的吗？】
好像有呼哧呼啦的电流声窜过。
宁狸等了会儿，没等到系统的回答，不过她也没在意，她非常自洽。
【就算没有你的指令，我也会这样去做的。】
【我讨厌有人这样对我。】
【我做狐狸的时候就一直这样。】宁狸理所当然道：【自我出生以来，所有长辈都告诉过我，我该得到一切。我只需要——】
【随心所欲。】
系统彻底不吭声了。
宁狸的自洽让它鬼使神差的想，小狐狸的长辈们说得都对。
宁狸想要什么好像都是应该的。
……
宁狸这两天摸索了一下手机，已经适应了打字聊天的方式。
对话框上和红发男生的聊天停留在五分钟前。
阿狸：【你好，我叫宁狸。】
四十七号：【伊惕守】
四十七号：【加我什么事？】
宁狸那会子在数钱找钱，没顾得上回。
宁狸笑了下，他问这个，是想在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比赛快开场了，伊惕守在候场区活动着手脚腕。
还是得直白地问，之后才好不留余地地拒绝。
伊惕守漫不经心地想着。
消息框终于亮了起来，然而对方却答非所问。
阿狸：【我看到你们穿的球衣了，你们是q大的吧？】
阿狸：【你看起来好高好壮呀，我觉得你是你们几个里身材最好的。】
伊惕守几乎幻视了那个女生说话语调细声细气，内容却无辜挑拨的样子。
他皱起了眉头，哂笑一声，感到十分不快。
她以为她这套对谁都有用吗？
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可下一秒，对方发来的信息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点开了宁狸的语音消息。
“是这样的，不出意外，我前男友应该就在你们对面。”
“我希望你可以……狠狠地撞他。”
伊惕守触及屏幕的手指滞住了。
......
周六很快就到了。
宁狸睡到了日上三竿，然后在两个室友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中不紧不慢地梳洗打扮。
“宁狸，难得打扮得那么好看，是打算去哪呀？”许芷仪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
就算早就对宁狸的好身材有认知，可以前从没见她那么穿过。
宁狸假装没看到对方眼里复杂的情绪。
事实上，她很享受对方被她所惊艳的样子。
“啊，我以为我已经和你们讲过了。”宁狸细声细气，笑得羞涩又纯良。
“我和祁述约好了呀。”
宁狸在许芷仪和梁曼香僵住的神情中，步伐轻快地出门了。
【报复许芷仪、梁曼香，进度百分之三十。】
......
周六的教学楼没什么人。
宁狸距约定好的时间提早了五分钟，却没进预约好的那个画室。
果然，祁述是卡着时间点到的。
他看起来真的很无所谓。
宁狸就这么躲在斜对角的教室，静静欣赏祁述面上的表情由寡淡变为了烦躁。
掐着那个情绪点，宁狸才“姗姗来迟”。
门口的光线被人形阴影所替代，祁述脸色很不好地抬头。
“你搞什……”
质问的声音戛然而止。
宁狸注意到他的视线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带着几分审视——触及到她的脸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她真的把脸挡起来了。
祁述的脑海里冒出了这句话。
宁狸摸了摸自己面上带着刺绣的白色面纱，趁着这个功夫，诚恳解释道：
“早上准备出门的时候，被正打算洗漱的舍友弄湿了衣服，所以耽搁了。”
“——所以我还换了衣服，这没事吧？”
宁狸穿的是一件孔雀蓝的吊带长裙，棉麻质感，但看起来要更柔软一些，胸口那块裹着说不出花名的浅色刺绣。
说不上紧身，但也说不上宽松。
祁述看见她有些紧张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裙子。
也就顿了仅仅几秒，祁述面无表情地回答：
“都一样。”
“可以开始了。”
祁述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先说出了这句话——
整得他好像有多迫不及待似的。
说是可以开始了，但实际上，哪怕刚刚有那么多的时间，可祁述却连一点作画前的准备工作都没做。
因此宁狸只能在一旁干等着，但实际上宁狸也并不觉得无聊，她看着挺新鲜的。
先裁合适大小的画布，绷到画框上，再刷底料。
这中途祁述看起来有条不紊，他的视线看起来很克制，一丝余光都没往自己身上落。
其实祁述难得觉得准备工作有点漫长了。
他终于坐到画框前的凳子上时，才名正言顺地将视线挪到了宁狸身上。
宁狸看见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开始吧。”
然而，恼人的铃声响起，宁狸朝祁述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她接起了电话。
没一会，她面色为难：“祁述，我有点事……”
她试探着询问：“要不、我们明天？”
祁述的面色迅速冷了下来：“你耍我？”
少女慌忙摆手否认的样子显现出了可怜巴巴的惶恐。
祁述顿了一下，努力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不那么冷硬：“事也分先来后到，我是个重约定的人。”
他这样强调着。
“先把约定的画作完，之后有什么事能帮的我会帮把手。”
祁述说完这话自己都有些出神，其实按照他以往的脾气，他会直接撂挑子让人滚。
宁狸跑出去打电话了，祁述听见她“嗯嗯”“好的”“谢谢”“抱歉”这样一连串的字眼。
感受到对方的注视，宁狸突然回头，隔着窗户对人弯了弯眼睛，她注意到祁述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报复祁述，进度百分之二十】
宁狸放下了没有丝毫声音的手机，施施然走进了画室。
祁述对她颔了颔首，没有丝毫要指导她姿势的意思。
既然如此，她就自己发挥了。
宁狸靠在椅背上坐着，双腿自然地交叠，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
站着的时候还好，她一坐下，身上柔软的布料随着身形，堆叠起了一个又一个起伏的褶皱。
她绝不属于那种干瘦的流行身材。
祁述恍惚了一下，都不用强迫自己，就迅速拿起了画笔。
气氛有些过于沉静了。
宁狸发现对方手上动作不停，眉头却是皱起来的。
但她好像没什么眼力见。
“祁述。”
“我有点无聊，反正我的脸也挡起来了，我说说话没关系吧？”她持着不好意思的语调。
其实一般来说，祁述作画前就会和模特有所交流，以便更好地捕捉他们身上的某种特质。
可祁述先前没有丝毫要和宁狸沟通的意思。
而他没有在作画时和模特交流的习惯。
“随便吧。”但祁述这么回答了，语调生硬。
反正他也不一定会应就是了，他想。
“我今天来的路上，看到天气很好，你觉得呢？”
阳光透过不算干净的窗户，晦暗地洒在她一侧的身上。
“……嗯。”今天天气好吗？事实上，他在来的路上完全没注意。祁述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沉，这个光太恰到好处了，显得模特腰部那里的曲线呈现一个往里凹的弧度。
有点夸张。
【报复祁述，进度百分之三十】
“我今天的裙子好看吗？这是新买的，我从前没这么穿过。”她很有几分不好意思。
“……”祁述没回。
她的情绪似乎是低落了，好像还抿了抿嘴。但祁述不大确定，因为宁狸的面纱挡住了脸。
祁述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他有些后悔。
捕捉模特的情绪在作画过程中是很重要的事情，可那该死的面纱太碍事了。
“那和上次那套比，怎么样呢？”她不死心，又在小心翼翼地问了。
祁述手下的画笔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弯，他无可避免地想到了上次那张让他无意识盯得过久的照片——
以及与画面记忆捆绑的，她的声音。
‘......你看看我穿这套衣服可以吗？’
“可以。”直到没头没脑的回答脱口而出，祁述才猛然惊觉，他完全被对方带着走了。
手下的画笔已经全然不听使唤了，自顾自地勾勒出与他原本想法背道而驰的线条与色彩。
【报复祁述，进度百分之四十】
宁狸的眼中溢出笑意。
混乱的情绪与爆发的灵感侵占了他的思维，祁述昏昏沉沉。
他感到有什么事情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狂奔了。
“闭嘴。”他如是说道。
可宁狸那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又悄然转变了，她没有计较他突如其来的不礼貌——尽管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对宁狸一直都是不礼貌的。
可他好像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宁狸细声细气。
“我好画吗？”
最后一笔落下，画布上接下来的空白祁述怎么都下不了手了。
他想，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应该也是空白的。他察觉到自己太阳穴处的青筋不受控制地在跳。
【报复祁述，进度百分之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