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在翻涌,呼月徒强撑着起身,掀开马车前帷,喊住准备离开的几人:“等等。”
邵轻絮拉住缰绳,身下黑马仰起头抬起前脚踱步掉过头:“怎么?”
“莫杀她。”呼月徒扶着边框说道。
月赤是西域的人,现在来看也是为数不多不是邵轻絮的人,所以要留。
呼月徒细细分析完利弊愈发坚定:“不能带走她。”
邵向荣冷笑道:“持节使还是不要再帮圣女了,有些人尽是妇人之仁。”
邵轻絮没有理会他,食指敲打着缰绳,垂眼看着脸颊绯红的呼月徒:“你确定?”
“自然。”呼月徒扬起头,混沌的头让她没再掩饰对邵轻絮的不信任
“放人。”邵轻絮面色紧绷,眸底暗色翻涌,扫过一眼后策马离开。
既然她不愿让我管,便罢了。
“真是不识好歹。”邵向荣首次见到邵轻絮主动帮人结果吃瘪,嘲讽道。
月赤口中塞着的破布被拿出,随后被推入车厢。
“居次......”
还未等月赤说完,刀刃贴着她手侧落下。
气氛瞬间凝结在狭窄的马车内。
“月赤,我知晓你有不愿透露之事。”呼月徒已向牌灵确认酒中并无毒,语气放缓,“但我不会过问,我们俩都想活下去对吗?”
月赤先是僵硬地点头,随后意识到她看不见连忙解释道:“我没想害你。”
“我能救下你,也能......”呼月徒没再继续说。
“我知晓,以后定全力协助别吉。”月赤不再将她视为瞎了眼的弱女子,也没有随意给自己树敌的习惯,何况是个琢磨不透之人,只要到了汴京便好。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人的脸,月赤面色柔和。
“唤我圣女。”
月赤明显一顿:“是。”
呼月徒收起刀,蜷缩在角落,酒意再次反了上来。
夜半三更,邵轻絮怎会这么巧赶来?
“小叔,真是枉费你特意前去看她。”邵向荣愤愤不平道。
风沙愈来愈大,他们一行人准备前去探路。邵轻絮忽然说要从那边过,但邵向荣知道就是想要去看看那位圣女罢了,小把戏。
“唤我持节使。”邵轻絮打量着四周,神色凝重,“向荣,你带一队人折返,切记勿让其他人知晓。”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行!”邵向荣也察觉现在情况不妙,收起笑脸。
“向荣。”邵轻絮没空同他玩这些推让的戏码。
“可.......”邵轻絮一向有几分怵这位比自己没大几岁的小叔,见他不耐烦也不再敢反驳,“是。”
“持节使迟迟未归,这该是如何是好。”一位老者满面愁容背着手在营帐内踱步。
“不好了,队伍迷路的消息传出现在众人疯狂地抢夺食物。”侍卫连忙气喘吁吁跑来报告。
“嘭”
邵向荣猛地将毛笔摔在案桌上:“是谁!”
“好了,莫急。”一位身形似柳的女子走来,“师傅,当下定是要先安抚众人。”
“将那些人关起来便是。”邵向荣对那些人甚是烦闷。
“你可关得了几人?”老者摸摸自己的长须说道。
“真是废物,当真是半分比不上师兄。”女子斜蔑一眼邵向荣耻笑道。
“白眉思,你!”邵向荣自知自己不可同邵轻絮相提并论,但也轮不到白眉思这个惯会伪装的女人来指点他。
“怎么?”白眉思勾起唇角,“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什么?”
“不是有个什么圣女嘛,把她拉出来祈祈福。”白眉思一脸不屑说道,她一向看不起对西域这些粗鄙之人,自认道运这些还得看东绍国。
“你可别说你不知她是假的。”邵向荣说道。
“真假又如何,假的杀了便是,到时候和他们说就是假圣女的缘故,现在死了便一切都好了。”
“你!不行,我不同意。”邵向荣反对。
“那你说你还有什么法子?”
邵向荣沉默不语。
“那便听白姑娘的,现在去起土坛。”旁边其他人发话。
“你们有精力起土坛为何不想想法子去找路!”邵向荣脖子通红说道,完全不理解这些迂腐之人。
“邵公子自然还是年轻。”
“不行!”
没人再听这个年轻气盛的公子的话,也无心在乎他是什么异姓王之子。
“那不能杀那个圣女。”邵向荣放弃挣扎,拦住白眉思和老者。
“你看上她了?”白眉思上下打量着邵向荣,心里对那位西域圣女的印象再度大打折扣。
“没有!”邵向荣连忙反驳,“反正不行!”
“算了,这圣女看她自己造化便是。”旁人打着原场。
“既然如此,明日便让那圣女迎祥!”老者一锤定音。
帐外狂风呼啸,黑夜被覆盖。
“圣女!”月赤推醒呼月徒,“快!她们说要你主持仪式为众人迎福祈祥。”
“什么!”呼月徒迷糊问道。
“队伍失了方向,现在罗盘也没了用,现在说要你去祈福。”月赤将自己刚刚知晓的一股脑地倒出。
说完,一行侍奴鱼贯而入。
“奴为圣女更衣。”
呼月徒宛如一个提线木偶供她们折腾。
里三层外三层套上服饰后,外头准时来人:“圣女,吉时已到。”
做工精细的鞋底纳得很薄,那怕走得这般慢,石块尖锐处仍旧刺得呼月徒生痛。呼月徒站着临时土坛上,炽热的太阳烤得她直冒汗,眼前却一片模糊。
月赤刚刚已经简单向呼月徒介绍完仪式流程,前面大半半时间圣女都只是个摆设,最后要取圣女指尖之血为引子,入火,看火神的旨意。
用围布将自己下半张脸围住的月赤跟在她身后。
呼月徒虽然诧异月赤为何会了解的如此详细,但也没多问。
两人到土坛前,一位侍奴递给呼月徒一根铜针:“圣女。”
此针有巴掌长,针头足足有半个指关节宽,针尖顿而糙。
月赤光看着就感觉手指隐隐发痛,赶忙上前接过铜针质问:“这针为何如此……”
“圣女,吉时已至,还望尽快开始仪式。”
呼月徒被推搡着站着临时土坛上,炽热的太阳与厚重的华服装似乎要将她蒸熟,眼前仍旧一片模糊。
清脆的铃声围绕一周后,主持点燃圣火。
月赤拿着铜针走来:“圣女,我替你取血。”
呼月徒刚伸出手。
【主人!针上有毒】脑海里太阳便大声喊道。
“什么!”呼月徒捂住手指后退半步。
【原书中你就是因为这个死的。】
“那我不取血了。”
【也会死】
呼月徒噎住,咬牙切齿:“那要怎么办,你说!”
太阳缄默不言。
仪式忽然暂停,坛下双眼睛自然看得仔细。
“这圣女怎么不动?怕不是西域在糊弄我们吧。”众人议论纷纷。
“你们懂什么,就是因为这次启程时没让圣女祈福才会失了方向。”
“诶,你听说了吗?这圣女好像是假的,你说这次灾祸不会就是她带来的吧。”
白眉思双手环绕在胸前,勾起唇角听着自己叫人放出的消息。
“圣女?”月赤看着出神的呼月徒摆摆手。
“嗯。”呼月徒回过神来,“不用用针了。”
“啊”
呼月徒狠下心来将指腹放在牙下,用力一咬——
皮肤除了微微泛红并未有变化。
怎么电视剧里轻轻一咬就破!呼月徒脸上顿然失色。
“圣女......”主持步步逼进。
【他们想借你死,以假圣女惑乱为由安抚人心。】
靠!阴险的邵轻絮!呼月徒闭上眼,心一横用牙尖叼住一小块皮肤,往外拽。
“月赤!”铁锈味在口弥漫,呼月徒将手伸出。
月赤立马伸出小碟接住下落的血珠,血滴入圣火之中。
坛下众人一同跪下。
“只要圣火彻夜不灭,便表示此关可度。”月赤细声感叹,似乎还带着几分祈求。
“若是灭了呢?”呼月徒问道。
月赤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盯着呼月徒:“若是灭了,将献祭圣女以慰火神。”
烈日忽然被云吞没,暗云碾过天色,邪风顿起。
寒意像游走的细蛇从呼月徒的衣襟钻入。
“快说,我得天启。”
月赤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大喊:“圣女得天启!”
众人视线从圣火上移开,落到呼月徒身上。
“火神言,方向以寻。”呼月徒还未提及具体,坛下已一片欢呼。
白眉思几人眼神黯淡,不知她在装什么神鬼。
不过倒也松了口气,众人对这圣女倒还称得上信赖。
月赤心中惴惴不安:“圣女你怎会知道方向?”
“先应付着,而且我不知总会有人知。要是没找到,那至少也可多活几日。”呼月徒说着,眼皮一跳。
圣火在风中苟延残喘,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似乎要将头埋入土中才会更触动神明。
马蹄声入惊雷顿开沉寂。
“持节使回来了!”东绍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马背上的邵轻絮身着玄衣纁裳,佩山玄玉,裹挟着黄沙疾驰而至。
乌塔人却看着圣火忧心忡忡:“快继续取圣血以续圣火!”
“还取血?圣女怎如此貌美,谁忍心去取她的血。”一旁的鹰奴感慨。
“不知道。”邵向荣抱着剑摆摆头,盯着风尘仆仆的邵轻絮,“反正那个人怕是不忍。”
邵轻絮单手拉住缰绳,将手上的草递给鹰奴。
“其格草!”一旁瞥见草叶的月赤两眼放光,眼下闪过羡慕。
“其格草?”
月赤声音压不住欣喜向呼月徒解释:“只要有了其格草,也就是圣草喂火,便可无需在意圣火是否会灭。”
“那为何一开始不找?”
“这圣草那可是想找便找的?”月赤也不喜她语气中的轻松,“我才见过一次!况且现在这个时段更是难寻。”
鹰奴肩上的圣鹰展翅,火舌卷入其格草。
邵轻絮视线掠过一旁的呼月徒,快步往营帐方向走去。
“持节使,可找到方向?”邵向荣一路跑过来问道。
“嗯。”
“那还真是神了,这圣女刚说完已寻方向你便回来了。这算不算得上心有灵犀?”
“我不在时,发生了什么?”邵轻絮问道。
一听此言,邵向荣立马端正身子:“你不知道,那白眉思竟想……”
愈听邵向荣复述,邵轻絮面色便愈发冷。
“圣女仪式可会接触到什么?”
“接触到……针吧,要取圣女的血。”
邵轻絮声音骤大:“那针是何人准备的?”
“啊?这个,大概是白眉思她们吧……你是说白眉思在针上下毒?”
“快叫医师,唤圣女来。”邵轻絮懊恼,早知方才便去看她……
不一会功夫,呼月徒便赶到,月赤被拦在帐外。
“持节使唤我来是何意?”她对这个想杀自己之人却能救自己之人满腹矛盾。
医师还未到,邵轻絮并未提及铜针之事:“你有何法子能寻到方向?”
“我没有方法。”呼月徒坦然回答,“但我相信你,相信持节使定能带我们找到方向。”
呼月徒端着一张妩媚的脸,见他没作声继续说道:“对吗?持节使,你找到了方向。”
草原上的旷风吹皱了一江春水。
这动静若有似无,邵轻絮草草掩下。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嚎叫。
“持节使!”邵向荣莽撞地闯入,“医师在鹰奴那。他……意图自刎。”
【解锁牌灵任务:是否选择挽救鹰奴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