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夏日清晨,卧室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慕凝雪昨晚一夜难眠,这会儿依旧躺在卧室的床上休息。
听着苏衡用极低的声音,隔着隔断帘在跟公公苏景南打电话。
“爸,你放心好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爱雪儿。
男孩女孩都行,只要雪儿和孩子健康、平安。”
苏衡的这些话突然让慕凝雪意识到,他比她更害怕失去!
他们的孩子却是这场婚姻里,她与苏衡唯一无法撤回的存在。
待到苏衡穿过阳台拉开窗帘出来,她快速装作睡着的闭上眼眸。
听闻手机上落在床头柜上的声线后,她方才缓缓睁开眼眸。
“昨晚腿疼没有睡好,再睡会儿。”
“我睡不着,我感觉躺着很难受。”
感受到腹部剧痛加重,她觉得不对的下意识抓住了苏衡的手。
“苏衡,我……我好像要生了。”
“你说什么?你要生了?”
听闻慕凝雪的喃呢,苏衡快速扯开被子,打算抱起她。
慕凝雪难受的推开他的手,坐起身子喘息了一口气。
“你先别急着抱我,你把待产包拿到上车。”
“待产包我前天就放在后备箱了,我去给你拿衣服!”
苏衡边说,边快速走过大床,进入了卧室内的衣帽间。
半个小时后,慕凝雪已经躺在医院的推床上被推入妇产科。
苏衡陪产在慕凝雪身侧,一刻也不敢离开她的身边。
瞧着她被宫缩折磨着,攥着他的手都因为用力指节发白。
她从昨晚三点就开始难受,胆汁混着胃酸灼烧着她的喉咙。
一根止痛针过后,她却不敢再打止痛,她生怕会影响到孩子。
随着宫缩剧烈的疼痛,慕凝雪疼得攥紧拳头,指甲都陷进掌心。
苏衡嗅着手术室内的消毒水味,只觉得呼吸呛得心口在发闷。
他明明很担心慕凝雪,却只能看着她痛苦生产,无能为力!
听着耳侧响起的医生的指点:“用力啊!宫缩的时候要用力。”
慕凝雪闻言呼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在拼命的顺产生孩子。
瞧着她的额角都是豆大的汗水,汗珠此刻正在顺着鬓角滑落。
慕凝雪都还没有害怕,苏衡却已经不安的在劝说……
“雪儿,你身子太弱了,还是做手术吧!”
“不,我不要……我可以生!”
慕凝雪否决他,难受喘息补充:“我可以坚持下来。”
下一秒,她疼得断断续续道:“我可以忍,可以……忍受……”
慕凝雪声音沙哑,苏衡清晰的看到她咬破嘴角,嘴角都是血。
他担忧、沉默着在一边陪产,快速拿着手帕,擦拭着她的嘴角。
慕凝雪难受喘息间,睫毛上挂着的泪,无声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苏衡,我……我现在是不是很丑?你出去,出去!”
“不,我不要出去,我要陪着你。”
“你出去啊!”慕凝雪突然喊话,情绪失控尖叫:“出去!我不想看见我!”
苏衡的手僵在半空,喉结动了动,深沉的低眸吻了她的前额。
慕凝雪无力的闭了闭眼眸,只听他深情的说:“老婆我爱你,我等你,我去外面等你。”
慕凝雪缓了一口气看向他,他方才松开手,退到门外。
嗅着消毒水的气味中,还带着苏衡身上的雪松香水味。
慕凝雪闭上眼眸喘息了一口气,满脑子都是苏衡的样子。
随着生产的剧烈疼痛,她再也撑不住的昏迷了过去。
——
届时,苏衡倚着墙,西装裤膝盖处蹭上了墙灰,指节捏得发白。
周如蓉和慕志文坐在手术室外的座椅上,看着苏衡不言不语。
苏衡很清楚,他们是在忽略他的存在!
婴儿的啼哭从手术室内传来,苏衡整个人都陷入了紧张。
直到手术室门被拉开,护士抱着孩子问话:“慕凝雪的家属在哪?”
“我是,我是她的丈夫。”苏衡闻言第一个走过去搭话。
护士听后立刻补充了一句:“恭喜,是个男孩,六斤二两,出生时间是11:43。”
“是个男孩?”苏衡难以置信问话,有些差异的喃呢:“怎么会?”
想起慕凝雪几天前未生产前,摸着微凸的腹部说过……
【如果是女儿我会带走她,如果是男孩,我会自己走!】
苏衡答应了她,他也真的希望慕凝雪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
他呆愣着一动不动,周如蓉和慕志文已经快速靠近护士和苏衡。
盯着她抱着的裹着蓝布襁褓的孩子,周如蓉立刻接过了孩子。
她激动看向女儿的孩子,可是……
一想到孩子会被送回苏家,他们的眼眶都渐渐红了。
“护士,我太太呢?我太太怎么样了?”
苏衡回过神望着护士问话,目光死死的锁在了护士的脸上。
“产妇累得晕过去,必须在产后观察室观察。”
护士说完,看向了抱孩子的周如蓉,她还没说话……
苏衡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说什么?我太太晕过去了,我能不能看看她?”
“不可以,产妇需要休息,必须两个小时后观察结束。”
苏衡因此放开手,失落的“额”了一声,看向了岳父、岳母。
“爸、妈,我在这里等雪儿出来。”
他的话语没有人搭腔,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护士并未在意这些细节,只是按照流程走……
“家属,你们抱着孩子跟我去楼上给孩子检查吧!”
“好,我们跟着你去,我女婿在这里等我女儿出来。”
慕志文说罢,着急的拉着妻子跟上了护士的步伐。
苏衡看着他们的身影远走,方才坐在座椅上松懈了一口气。
——
两个小时时间不长,对于苏衡来说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慕凝雪被推出观察室的时候,他早已急不可耐的奔向了她。
“老婆,你受苦了,你疼不疼啊?”
“……”
慕凝雪睁开眼眸,难受的动了动嘴唇,并未言语。
“病人做侧切时晕了过去,现在疼得根本不想说话。”
护士适时地提醒苏衡,苏衡闻言心痛的屏住了呼吸。
他担心的拉着慕凝雪的手腕,就连力道都轻了起来。
他的雪儿明明感受了他的关心,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他站在病床前想碰碰慕凝雪的脸,又怕她躲开他会难受。
他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她侧过脸,跟她一起望向婴儿床内的孩子。
产房的灯光白得刺眼,像把钝刀割在了慕凝雪的眼睫上。
她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滴在蓝白条纹的床单上,洇出深色月亮。
下一秒,周如蓉带着浓重鼻音说:“孩子没事,医生说很健康。”
母亲的话音刚落,慕凝雪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
她望着母亲泛红的眼眶,喉咙突然发紧,不知道该问什么?
“妈,我没事,不疼的,女儿真的做妈妈了。”
“雪儿,妈是在可怜这孩子,再过几天他会被送到苏家的。”
母亲此话一出,慕凝雪骤然看向了婴儿床上的孩子。
“怎么会?”她的声音抖得厉害,不可置信道:“苏衡已经答应我了,如果是女孩,孩子留在我身边,我之前看过孩子的性别,明明是女儿的。”
慕凝雪望着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转眸看向了丈夫苏衡。
苏衡不想她多想,只能说:“雪儿,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养。”
“苏衡,我要看孩子,你让我看看……”
她撑着身子要坐起来,身下的伤口却生疼的额角都冷汗直流。
苏衡见状慌忙按住她,着急劝说:“雪儿,你别动!医生说你要躺着休息。”
“苏衡,你放开我。”慕凝雪声音激动,绝望哭泣:“我要看我的孩子,我要抱抱我的孩子。”
苏衡害怕的抱紧了她,她突然想起了三天前的深夜……
他说:“雪儿,我们要是有个女儿,女儿肯定像你一样漂亮。”
可现在,女儿变成了儿子,孩子还会被送到苏家老宅。
“苏衡。”慕凝雪呼喊他,哽咽着说:“别抢走我的孩子。”
苏衡望着她生产完还没有恢复的,苍白的脸和崩溃的泪水。
盯着襁褓里的儿子时,他温柔的眼神像是在看奇珍异宝般。
“雪儿,我……”他喉结动了动,想说是父亲的施压,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威胁:“我们如果不离婚,没人会抢走你的孩子。”
慕凝雪听后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眼尾还挂着泪水。
她突然明白,原来这场婚姻里,孩子从来不是他们的共同期待。
相反,苏衡再一次将他们的孩子,成了捆绑她的筹码。
她并不知道,苏衡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了!
他想去拉慕凝雪的手,却被她赌气反手甩开了。
随着输液针被拉扯下来,慕凝雪望着他的眼眸,因为疼痛骤然收缩瞳孔。
手掌与生产时的撕裂感很疼,比起心口的疼,却不过是挠痒痒。
“雪儿,你的手流血了,你别乱动,别这样好不好?
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别推开我,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苏衡着急的拉着她的手掌,担心的语无伦次、情绪激动!
“苏衡,你休想用孩子拴住我,我可以……
我可以不要我的孩子,但我一定要和你离婚。”
慕凝雪被他按着双肩绝望无助,难以控制情绪的喘息了起来。
“苏衡,你滚出去,滚出去!”
慕凝雪激动反驳喊话,慕志文看不下去的出手拉开他,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确实是他该承受的!
“雪儿可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她被迫嫁给你这几年,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吗?”
“爸,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求你们,你们劝劝雪儿,我不能失去她,我会改的,我以后会改的。”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风里飘来消毒水的苦味,苏衡为了挽留她,屈膝下跪认错。
想起第一次见到慕凝雪,那时她看着他的眼里都有光芒。
想起慕凝雪在冰场上,旋转跳舞的开心的模样。
她白色的冰裙在风中扬起,在冰刀划出的银光交相辉映着。
那时候她跟苏衡说过,她这辈子不活成任何人的附属品!
苏衡当时还以为她是想说,她只会是他苏衡的附属品。
苏衡现在才懂,那是慕凝雪的人生宣言,她一直向往着自由。
他被慕志文拉着站起来,还没说话……
“我怀得竟然是男孩?怎么会是男孩哪?”慕凝雪情绪崩溃喃呢,整个人都难过的哭喊道:“妈,我不要跟孩子分开,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是我的孩子。”
慕凝雪在病床上哭得伤心,苏衡眼睁睁看着她,直到她激动到昏迷!
随着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蜂鸣,苏衡吓得抓住她的手呼喊了起来。
“雪儿,雪儿,你醒醒啊!”
他第一时间奔出病房,快步冲到了护士站的方向。
转眼时间已是夜晚,吃了闭门羹的苏衡靠着墙慢慢滑下去。
他低下头悲痛的捂着脑袋,西装领带歪成一团,眼眶都因为担心慕凝雪红得像浸了血。
苏景南打来电话时,苏衡是手指发颤着接听的电话。
在父亲的追问之下,苏衡提着一口气说出了谎话:“是女孩。”
三个字落入苏景南耳畔的时候,苏景南随即“嗯”了一声。
电话挂断之后,苏衡如释重负,垂眸而下的泪水滴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不愿意他们母子分离,他们母子却即将跟他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