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上午的阳光漫进客厅……
苏衡的皮鞋跟将入户门外的大理石地面,敲得咚咚响。
他的左手提着半融化的草莓蛋糕,盒子边缘被室外的温度焐得发软。
今早是慕凝雪特意叮嘱他,想要吃她和苏宠常常去吃的草莓蛋糕。
指纹锁入户门打开的刹那间,保姆张姨正擦着茶几的手猛地顿住。
她抬头时,身后的月嫂攥着婴儿服指节发白道:“先生,你……你回来了?|”
“太太呢?”苏衡把蛋糕往茶几上一放,抬手看了看提手勒得掌心的发红。
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两下:“说好了等我回来吃蛋糕?小寒寒有没有闹她?”
保姆的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月嫂先一步开口:“先生,太太带小寒寒走了。”
“走了?”苏衡的瞳孔骤然收缩,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走了是什么意思?”
他伸手拽着保姆的胳膊,指节泛着青白、态度急切:“你们倒是说话啊!”
“先生,是太太说,你们离婚了。”月嫂解释完。
保姆张姨也补充了一句:“苏先生,太太在卧室里给你留了书信。”
苏衡闻言松开她的手掌,摇着头不相信的提起了蛋糕。
他不相信慕凝雪走了,他早上走得时候她还答应过她,等待他回来的。
苏衡攥紧着黑色卡宴的钥匙串,他不可置信的推开卧室的房门。
车钥匙与门碰撞发出了细碎的碰撞声,他低眸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儿僵硬。
他机械地低下头看着那串钥匙,仿佛那是某种能打开慕凝雪心门的咒语。
可是现实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打在了苏衡的脸上与心上。
他推开卧室的房间门那一刻,真的没有看见慕凝雪和他们的儿子苏慕寒。
阳光从窗帘缝隙刺进来,好似在空荡的床单上割出了一道惨白的‘伤口’。
轻轻放下慕凝雪喜欢的蛋糕,苏衡依旧抱着她和孩子没有离开的念头。
当他找遍了家里的所有房间,依旧没有找到慕凝雪的身影。
苏衡方才清楚的猜到,自己所看到的都是真的,她是真的逃走了。
他原本还以为慕凝雪会为了孩子心软,现在看来,是他完全想错了!
男尊女卑的时代早已过去,他的雪儿也从来都不是他身后唯唯诺诺的女人。
他的雪儿,从来都不是能被囚在金丝笼里的雀鸟。
忆起她站立在冰上多彩的舞姿,江肆拿起床头柜上的书信的手掌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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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衡,当你看到这份信的时候,我和宝宝应该已经离开你了。
你以前说过一句话,你说错了……不是你的母亲不要你了!
是我跟我们的宝宝像你的母亲一样,我们都不会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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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雪儿……”苏衡攥着书信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反复摩擦过,每个字都带着压抑的哽咽与难以置信:“是我太笨了,我怎么会那么笨啊?我笨死了,母亲让我等她,我等了,可后来她再也没有回来。我让你等我回来,结果换来的是你和宝宝的逃走,我好像……什么都没了!”
苏衡重重地倒在身下的床上,拳头狠狠砸向柔软的床垫。
一下又一下,苏衡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委屈与不解都发泄出来。
床垫发出沉闷的声响,却远不及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他看着天花板的眼底阴云密布,而后缓缓侧过了身子。
手掌无意识地摸向身侧那个冰凉的空位,那里本该是有慕凝雪温度的。
有她均匀的呼吸,有她偶尔翻身时蹭过他的触感,甚至是她的气息!
可是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床单,皱巴巴的,像他此刻皱成一团的心。
他身体一僵,心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呼吸疼痛的发颤。
“雪儿,你到底还是走了!”苏衡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弧度,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锥心:“我拼了命讨好你都没用,就算我死在这儿,你也不会回头看一眼对吗?”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在枕边,洇湿了一小片床单。
紧接着,更多的眼泪决堤而出,滚烫地滑过了他冰冷的脸颊。
他的周身弥漫着戾气,那是一种被深深伤害、被彻底背叛后的绝望与愤怒。
待到他带着这种表情出门时,他那骇人的眼神仿佛能吞噬周围的一切。
保姆与月嫂被他吓得躲了起来,并且第一时间拨通了他的秘书李生的电话。
“雪儿,这个房子装满了六年回忆,你却连多待一秒都不肯。”苏衡自言自语的声音哽咽。
他带着无尽的痛楚与不舍,看着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第一次在这里做饭,她穿着他的围裙手忙脚乱的样子。
他们一起布置的婴儿房,她抚摸着婴儿床,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六年里无数个夜晚,他们相拥而眠,她在他怀里安心熟睡的模样……
可是现在家没了她,算什么?
不过是一具空壳,一个没有灵魂的牢笼。
“雪儿,如果我的命里没有你,算什么?
没有了你慕凝雪,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
可即便我事业有成,生活优渥又有什么意义?”
苏衡表情极淡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自嘲。
像是对慕凝雪离开的认命,又像是在对这里最后的告别。
他的脚步虚浮地晃到了楼下,目光扫过客厅里玻璃柜里锁着的那些宝贝。
那是他满世界搜罗来的,每一件都是她曾经随口提过喜欢的小玩意儿。
他记得慕凝雪说过,她自小家教严格,她的母亲从不允许她摆弄小玩具。
小巧的冰雕天鹅,是她带着他去滑冰时看到的。
五彩的水晶珍珠手链,是她小时候最想戴过的那串串珠玩具。
她最爱的诗集上,在玻璃柜子里的扉页上,有他亲手写下的情话……
只要慕凝雪能笑一下,他苏衡赴汤蹈火都认。
他自信的笃定过,自己可以为她遮风挡雨,认为她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慕凝雪的一次次被挂断,一次次石沉大海的没有回音……
苏衡担心她出事,着急地跑出去找人,脚步凌乱,内心焦灼如焚。
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秘书李生来了,而且一直不放心的跟着他。
他独自找遍了全城……
他们曾经约会过的咖啡馆,
她最喜欢练习舞蹈的公园长椅,
最后是他们相遇的【北城职高】,
一切寻找都是徒劳后,他只能失落无果。
——
瞧着他心不在焉地样子,李生担心的第一时间冲过去拉住了他。
苏衡颓废的冲着他冷笑,李生立刻道出了一句……
“苏少,我帮你打电话,太太一定会接电话的。”
“没用的,她不要我了,她……不会回头了。”
苏衡推开李生的手臂,以绝望的双眸看向了手上的婚戒。
李生却已经于心不忍,拨通慕凝雪的电话,点开免提。
“太太,我是李生,苏少找你找得都快疯了,你跟他说句话吧!”
“我和苏衡已经离婚了,他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
慕凝雪冰冷的声线在手机里回荡,夹杂着小宝宝的哭声。
通话中断那一刻,苏衡抬手拍了拍李生的肩膀,苦涩一笑。
“阿生,谢谢你帮我,没关系的,以后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苏衡感激道,独自一个人冲着校门口的停车场方向走去。
李生不放心他,跟随着他,打算陪同他回家后,再跟他分开。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由远及近,苏衡和他抬头看去时……
只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打着双闪冲来,车灯在视网膜上炸成两团白光。
“苏少,小心!”
李生呼喊间,苏衡抬手推开了他,自己却没来得及躲开,清晰的闻到了一阵铁锈味。
剧烈的冲击力撞得他腾空而起,又重重砸回地面。
整个身子断裂的疼像是被一把电锯锯断了般,从后大腿穿到了前胸之处。
苏衡蜷成虾米状,嘴里泛起腥甜,他因此抬手摸了摸嘴角。
黏腻的血珠顺着他的下巴滴在柏油路上!
血迹溅在柏油路上,晕开了一片暗黑色,触目惊心。
血的味道,让他瞬间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按着发烫的路面视线都模糊了。
李生惊慌的瞳孔骤然放大,惊恐的换出了一句:“苏少!”
“雪儿,我……我是不是要死了?”苏衡在剧痛与眩晕中启口呢喃。
“苏少,你为什么不躲开啊?”李生的尖叫混着刹车声刺进耳朵。
苏衡望着染血的指尖,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慕凝雪给他系领带的模样。
她踮着脚,发梢扫过了他的喉结,声线娇柔……
“衡哥,今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可……我们离婚了。
如果你愿意给我买草莓蛋糕,复婚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苏衡痛苦的张了张嘴,血沫顺着嘴角流进衣领。
他听着李生慌乱的声音,躺在发烫的地面上突然笑了。
“雪儿,你……你回来好不好?”
“苏少,苏少你坚持住啊!”李生颤抖着手掌摸出手机,着急的呐喊:“我叫救护车,你撑住!”
苏衡闻言按住他的手,带着婚戒的凉意拉着他说:“记得打给雪儿,她要是知道我出事了,她……她会来看我的。”
他的手掌砸在李生的手背上,李生听后整个人都蒙圈了!
在他看来,苏衡推开他是救他,他自己不躲开则是在自残!
救护车的鸣笛声传来时,苏衡望着天空渐渐暗下来的暮色,意识开始模糊。
他的血已经越流越多,甚至洇透了他的衬衫。
他好像看见慕凝雪的身影从救护车旁跑来,发梢沾着雨丝,怀里抱着孩子。
她跪在他的身边,哭着喊道:“老公,你不能有事!”
他多想再拉着慕凝雪的手,感受她指尖的温度和爱,哪怕只有一秒!
可是现实,却是他倒在血泊中,周围都是刺耳的刹车声和慌乱的呼喊声。
意识开始消散的前一刻,他的脑海中都在不断浮现与慕凝雪有关的画面。
她笑,她哭,她跳舞时飞扬的发丝,她做饭时专注的侧脸……
这些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这一刻无比清晰地在苏衡脑子里回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