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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惊蛰城中尚未离开的修士对于这篇语气谦和落款却狂妄得像要用剑柄拍他们脸的邀请信作何感想,至少他们前往沈国皇宫时面上一片和气——大部分人都应邀前往了皇宫。

    现在还留在沈国的,都是些修为低下无法跨越北地需要宗门师长前来接应的年轻弟子,在惊蛰城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瞻仰一下剑君风姿。

    大部分年轻修士对沈玄这位剑君的威名都只是有所耳闻,毕竟他们出生时沈玄的行事已经收敛了许多,极少再做出诸如拆了天一宗的山门送到凡间大街上给人垫脚这等她敢做他们不敢听的事。

    所以这些年轻修士不理解自家长老师尊对沈玄的敬畏,离自己太过遥远的人,落到耳朵里就变成了无足轻重的传闻。大多修士在见识过邀请信中那剑意凛然的落款以后,都对沈玄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们自然可以看出沈玄这剑君名号得来非虚,所以,既然她能因为欣赏一个陌生的修士而将她纳入沈国的庇护下,那为什么他们不行?

    到场的修士既然受邀,也都是自家宗门内首屈一指的弟子,也自然有几分傲气。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没有听说过沉昭这个名字,想来只是一个默默无闻、依靠长辈才得了青眼。她当初在秘境之中对着一把无主之剑都束手无策,能有什么天资?就算因为师父的人际关系可以得到两任剑君的呵护,自身不堪大用,他们,未必就比沉昭差。

    不少人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在出示邀请信通过雪卫的检查以后,纷纷入场。

    部分人满怀壮志地想要博得剑君青睐,但是他们不知道,沈玄根本不会在这次的笄礼与冠礼中出席,而她的一对孩子正在商讨如何瞒过所有人的耳目。

    以阵法重现形体并非难事,不少幻阵都能虚构出与真人无异的幻影,只是幻影终究是幻影,无法当真。一旦有强大修士出现,灵压影响了阵法运转,不免出现纰漏。

    毕竟沈昀不日就要离开沈国,为了避免心怀不轨之辈打沈国主意,他计划营造出沈玄依旧在沈国的假象。这招虽然已经被沈玄用了很多次,但是依旧有用——沈玄对那些古老宗门的震慑力是她一剑一剑亲自打出来的。

    谁都想要灵族的消息,但是谁都不想承担触怒沈玄的后果。

    所以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沈昀向沉昭要了一滴指尖血,打算用他与沉昭的血为阵眼创造了一个阵法。虽然用心头血效果最好,但是沈昀不愿让沉昭经受失去心头血的虚弱,都说十指连心,指尖血的作用也不差多少,他自己偷偷补上两滴心头血就是。

    再说沉昭,自从她与伏雨交谈过,情绪就格外糟糕。沉昭愤怒于这从始至终都萦绕在自己和身边人头顶上的所谓“命运”,她少有这样情绪波动大的时刻,自从修炼问心以后,她也会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起伏过大,避免遇见情劫。但她依然愤怒,从谢空妄口中所言的必然死在她手里,再到那个与观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少年,最后到元昼隐隐含着不详意义的“可怜”。

    难道就因为那该死的她们这些人的命运如此,就必须要引颈受戮,等待那不知何时而来的死亡吗?

    沉昭不可抑制她的愤怒,可是她也不知如何去宣泄她的怒火,难道她要指责什么也不懂的谢空妄?又或是责罚忠心耿耿的元昼或伏雨吗?

    可是她们没有做错什么,她们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她们只是觉得那命运无可违逆,所以选择避开或者接受。

    可为什么要坦然接受不属于自己的死亡呢?又为什么要惶恐却又忍不住相信自己不愿意相信的命运呢?

    但是没有人可以告诉她答案。

    笄礼将近,沉昭隐隐预感如果自己再这样下去,那不知内容的情劫就要拜访自己了。她坐在桌边,喝下了自己专门调制出来养心安神的药,这是她当初在参与公主祭之前调出来的,但是没想到公主祭的时候没有用上,反而是结束以后用上了。

    苦涩泛酸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沉昭放下药瓶,呼出一口带着苦意的气。

    这时,叩门声响起,伏雨在门外低声道:“殿下,该准备了。”

    沉昭这才按了按眉心,戴好菱纱。

    关于二人的相貌相似问题,这点倒比较好解决。沈昀会佩戴更改面容的灵器调整五官,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观礼的人太多,沉昭会受到影响。

    但是这场笄礼与冠礼是造势的最好时机,可以一举解决许多问题。而且沉昭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沈昀不希望灵族的成年契礼,沉昭都只能在人后完成。

    灵族隐姓埋名,他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天下人都见证他姐姐的成名之路,从北地的沈国开始。

    最终,京戎还是憋屈地服了药,治好了眼睛,在门口雪卫的引导下来到了观礼台上。

    说是观礼台,实际上是悬于半空的云梯,云梯上放置着美人榻,小几上摆放着灵气四溢的酒盏。

    雪卫将她带到了就要走,京戎叫住了他,问:“劳烦问一下,见过一个白白瘦瘦的年轻人吗?”问完,她面上浮现一点尴尬,这样模糊的说法谁听了能分辨出来。

    这名雪卫自然是不清楚的,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京戎坐在美人榻上,开始四下打量周围的云梯,她眼睛中还有些残留的剑意,看久了难免又开始发红落泪。京戎擦去泛红的泪,长长叹息一声:师父啊,这样坑弟子,真的好吗?

    她来前已经问过了不少人,他们均是声称自己面对沈玄的剑意虽感到压迫与胆寒,但都不曾受伤,可见那剑意是根据当初进入秘境时阵法录入的实力决定的,修为高的人剑意就强盛一些。

    可京戎并不是以真实实力进入的秘境,她师父为她准备了增强修为的灵器,希望她能在秘境中得点好处——她师父当初就是在一次大秘境中浑水摸鱼了一把,得到了可以伪装境界的珍贵灵材,然后炼制后用这个灵材坑蒙拐骗到了不少好东西,甚至还得到了一个大宗门的以礼相待,后来她师父心虚,怕被看穿,自己跑下山开立了一个小宗门,这宗门发展得还不错,甚至于后来他还收了京戎这个亲传弟子,并且希望京戎能接过他的衣钵,将宗门的理念发扬光大。

    他对公主祭包有某种京戎无法理解的热情,如果不是公主祭要求修为不高于金丹,他能亲自跑一趟。

    但是他信得过的人中,只有京戎这个修为只有筑基的小废物,他又不敢把灵器给别人,只好交给京戎,让她来捞点好处。

    可惜京戎虽然伪饰成了金丹境,但一进秘境,就遇到怪物——按现在的说法,应该叫浊气了——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京戎捏着手腕间的白色手链,轻轻叹息一声,然后奔着贼不走空——不是,来都来了的想法,她拿起桌子上闻着就灵气四溢的酒液,为自己倒了一盅。

    酒液入口,她眼睛一亮,灵气像倾泻而下的山洪一样冲刷者自己的五脏六腑,她沉醉地眯起双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而如京戎这样沉醉在寒山雪中的修士还有很多,只有北地这种冰灵气充盈的地界才能萃取出来灵气浓郁的灵液,然后以秘法化去掺杂其中的冰灵气,加入灵草酿制成对大部分修士无害的酒液,因为入口清冽,被称为寒山雪。

    也有少部分人没有饮酒,他们注意着云梯下空旷的广场。

    当下的修真界,少有会为小辈举行笄礼与冠礼的,只有某些延续了古时习俗的宗族还在坚持这一旧礼。

    各地习俗不同,但是流程大差不差,笄礼流程为三加三拜与聆讯,冠礼为加冠敬酒,都需要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完成这一流程。

    但是也有人在心中纳闷,沈玄到底是同谁生下的沈昀?怎么这么多年毫无音讯?没有父辈,如何行冠礼呢?

    忽然,一声狼嚎声响起,广场尽头,一头巨狼从门口踱步进来。

    这头金丹境的灵兽引起了不少人的不安。

    但很快,眼尖的人看见巨狼背后坐着一个素色衣裙的姑娘。

    那姑娘一根菱纱蒙住双眼,但是还是有人通过她脸侧的吊坠认出她,然后不乏震惊地与和自己相熟的修士传音。

    “那不是沉昭?”

    “怎么先行礼会是她?”

    虽然大家勉强接受了沈玄代友为沉昭行笄礼的说法,但是按照沉昭的身份,她到底占一个“客”,都说客随主便,就算修真界少有冠礼与笄礼,但并不代表大家不懂事。哪有客人还先主人一步受礼的?沈玄堂堂一位剑君,居然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屈居人后?

    简直是倒反天罡。

    但是白狼的脚步没有因为这些传音而停顿,它背着沉昭,一步一步走向了广场另一头。

    那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两个人。

    关于笄礼的正宾,沈昀问过沉昭想要谁来担任。

    四位城主追随沈玄多年,是沈玄忠诚的拱卫者,任一个都担得起为沉昭主持笄礼的重任。尽管二人心知肚明,真正应该为沉昭主持笄礼的那个人,已经无法到场了。

    沉昭思索过以后,拜访了应青锋,邀请她作为自己的笄礼正宾。

    至于沈昀的主宾,据沈昀说,起初他去找了那位苍泠。苍泠是灵族的守墓人,本是不辨男女的精怪,从灵殁天被开辟出来便镇守在其中,他拒绝了沈昀的提议。

    然后一个出乎预料的人联系上了沈昀,主动提出说要为沈昀加冠。

    是当初在南城短暂露面过的宋却山,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了沈昀将要举行冠礼的消息。但是无奈沈昀信得过的男性长辈就那几个,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思量便敲定了宋却山。

    不知他如今在哪里,来不来得及赶到沈国。

    欢颜是白意特地叫来的,似乎是被白意敲打过,它走得极稳,带着沉昭一步步走向正殿。

    半空中的云梯一个连着一个,像一片被拽下空中的云霞。沉昭出神了片刻,她为自己配的那副药效果有些太好了,有些集中不起注意力。

    正殿前,应青锋看着带着菱纱的沉昭走向自己,她的身后,是这对胆大包天的姐弟捏造出来的属于沈玄的幻影。那幻影与活人无异,她甚至听得到轻微的呼吸声。

    沉昭轻巧地从欢颜背上跳下来,在应青锋面前站定。

    为沉昭举行的及笄礼流程比起人间的简化了不少,为别三加、三拜、聆讯。

    三加当由正宾为受笄者加上三种发饰。

    应青锋手有些抖,不敢去看坐在高台上的幻影,她不清楚这幻影会做出何等的反应,她担心自己会因为那虚假的沈玄而失态。

    隐去身形藏匿于一旁的伏雨皱起眉。照理来说,沉昭选择的应青锋是这次正宾的最合适人选。阮玉深的情况仍不稳定,不能保证不会出纰漏。白意与杨绥容体有损,不适合出席为沉昭加笄。可尽管宽大的衣衫隐藏了应青锋四肢的颤抖,但伏雨已经是化神巅峰的实力,她将应青锋的异样看得一清二楚,应青锋的眼神飘忽不定,面上是紧绷起来的抗拒。

    发笄、发钗与钗冠都早已经准备好,可是应青锋迟迟没有动静。

    久到宾客都有些异动,伏雨甚至已经听见有个男修在不满地嘟囔:“搞什么啊。”

    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是伏雨与沉昭共同的心声。沉昭平静地看着应青锋频频往侧面偏移的视线,肩膀微动,想要自己去抓住发笄往自己头上扎。

    这不合规矩,但是沉昭并不在意这个。应青锋没有动作,她就自己来。

    忽然,一阵微凉的风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道止住了她的手,沉昭第一反应是暗暗用力,这反抗反而迎来了更强的压力,随后而来的是应青锋骤然回神般轻微抽气的声音。

    云台上有眼尖的修士看见沉昭身边虚幻的影子,来人一身白底竹纹长裙,浓黑的长发仅一一根竹枝挽起,单单是负手而立,挥出的一道风便能压得在场所有修士喘不过气。就连伏雨差一点连隐身的术法都没能维持住,好在忽然出现的那人并没有针对在场之人,瞬息展露的恐怖威压顷刻之间收敛殆尽。很快,有人认出那个人,失态出声:“那是——”

    沉昭微微一愣,忽然感觉自己的竹叶吊坠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幽幽的竹香飘入鼻腔,冲散了还未散去的苦涩药味。

    终于有修士颤抖着说出了凭空出现在沉昭身边边那个人的姓名。

    “季不秋......”

    沉昭眉心紧蹙,季不秋突然出现,很显然破坏了沈昀的计划:他想营造出沈玄依旧身在沈国的假象,所以幻阵仅仅设计了一个可以完美还原出沈玄修为与模糊外貌的阵法。

    旁人如果妄想以神识查看,得到的反噬下场与触怒一位渡劫境的修士无异。

    但是这个阵法的缺点也很明显,无法对突然改换的情境给出合适的反应。当初秘境中沈玄与季不秋的交谈有目共睹,她不可能在季不秋出席以后还无动于衷。

    沉昭暗暗掐住手心,控制阵法的阵纹沈昀拓印给了她一份,此刻就在指尖流淌。

    作为阵法的主人,又因为用了心头血,沈昀与阵法之间存在着些许的感应。在他尝试搭建出阵法观看广场内的景象时,他听到“咔哒”一声。

    他的阵法被沉昭中止了。

    沈昀不敢置信地扭头,走到广场阶梯下。沈玄穿着大红色的外袍,衣袂翩飞,露出他熟悉的神采与季不秋交流。他的身后,简易的阵法成型,流动的灵力缓缓勾勒出季不秋的脸,她的对面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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