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进来的是姜莺,她手里提着一盏油灯,缓步而来。

    姜黄玉舒了一口气:阿姐没事就好。但同时,她有些不解,迷茫地看着她将油灯放好。

    “阿姐。”姜莺在窗前站着,居高临下瞧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

    阿姐无事,那家中无歹人?还是歹人被薛郎和阿姐吓跑了?当然,也可能是隔壁,毕竟崔捕头也是一个威慑。

    大家平安就好,可阿莺为什么不为她解了绳索?姜黄玉伸出被绑了的双手,呜呜示意。

    姜莺像是没看见,气定神闲地站在床边,轻轻抚了抚鬓角。

    姜黄玉这才看见姜莺头上发间,那支本该在包袱里的那只累丝金簪,就在她头上。那是凌小姐贺喜她新婚,特意赐下为她长脸的礼物。

    姜莺在屋内踱着步,清秀的脸上似笑非笑:“阿玉,既然你在秋府享福,你就不该回来,当。好让我,心安理得,不废手脚地和薛郎在一起。”

    姜黄玉咯噔一声,这什么意思?

    金色的累丝金簪在姜黄玉的黑眸中变大,渐渐成为一座金山,压得姜黄玉喘不过气。

    阿姐…和薛郎?他们…他们在一起?这是她从没想过的事情。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姜莺轻轻地吹了吹手指丹寇,“阿玉,让我替了你吧,替你成为姜家亲女,替你成为薛郎的心尖宠。”

    屋檐流下的雨水突然断了,姜黄玉终于吐出了嘴里的棱帕。

    姜莺伸出手轻抚姜黄玉的脸,腕上的赤金手镯金灿灿的晃眼。

    这黄金镯子姜黄玉识得,是娘的嫁妆,娘亲一直不舍得戴,怕太招眼又怕失掉。那年爹生病了好久,家中快断炊了,娘说要典了赤金手镯给爹看病给家里买粮。可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后来街坊说有人看见姜莺拿着玩,姜莺矢口否认,娘恐吓她说要找来中人卖了她。

    姜莺这才说了实话,原来是月前她拿着手镯被人哄骗走了,对方只给了些糖果。

    娘气急了,那么好的一只手镯就被些许糖果换走了,娘第一次打了姜莺,说那是你爹的救命钱啊!没了救命钱,你爹还怎么活?

    看着阿姐被打,姜黄玉跪下求娘亲,她说自己去秋府做丫鬟,可预支月钱给爹看病和家中买粮。

    那夜,她一夜未睡着,叮嘱阿姐要好好照顾爹娘,阿姐跪在她面前,发誓说下辈子要做牛做马报答阿姐。

    可现在,那赤金手镯却是出现在阿姐的手腕上,原来当年根本就没人将它哄去。

    姜黄玉嘴角泛出苦笑。

    …爹在她入府后半年不到就去了,大夫说是病后没有将息好,娘随后也跟着爹去了。

    姜黄玉知道那是因为爹想早日将她从秋府赎回,身子没好全就出去找营生,又每日每夜的做活,累垮了身子。

    若是…若是那赤金手镯当时在,爹不会缺药钱,娘也不会走的那么早。

    想到这里,姜黄玉一口气血涌上,一股腥添充斥在口中。阿姐眼睁睁看着养育她的爹娘痛苦而死,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为什么?”她双眼发红,瞪着姜莺无声地问。

    姜莺掏出棱帕,缓缓擦净姜黄玉嘴边的殷红。

    姜莺坐上床沿,察觉到姜莺眼中的恨,一双瞪得白多黑少的眼睛死死盯住姜黄玉,脸上露出讽刺的表情:“阿玉,你真不知道为什么吗?也难怪,你从小深得爹娘宠爱,拥有的东西总是最好的,所以你从不知道被冷落的痛苦。”

    “你长得美丽,爹娘疼爱,邻居门夸赞,外面的小子们无不奉承,你怎知为什么我会孤单,会难过?”

    姜莺眼神缥缈。

    少时的阿姐与现在的少女重合,那时,阿姐就喜欢与她争抢,凡是爹娘给自己的,阿姐背后就露出可怜的表情讨要。自己是妹妹,姜黄玉觉得阿姐要是喜欢,就让给她,她从未拒绝过阿姐的要求。

    就算是薛允,爹娘最先也是要说给阿姐的,可阿姐不要,这才说给了自己。

    姜黄玉不停地摇头,否定姜莺的说法。

    “你从小就得到无尽的偏爱,面前永远是最好的,我只要一个薛郎,你就让给我好吗?””

    "阿玉,让我替了你吧。"姜莺再次说道。

    看到姜黄玉摇头,姜莺嘴角的笑容甜蜜:“薛郎说我穿红裙好看,比你穿着要好看许多呢!”

    姜黄玉这才看到小妹穿的是红色的新嫁衣,是她月前做好锁起来的。她怕弄脏,一直放在家里锁着的。而钥匙,是姜莺亲管着的。

    豆大的火苗映衬在姜黄玉那双不可思议的黑眸中。

    为了制作一身嫁衣,她去年初春采茜草根捣汁,白布浸成曙红色,晒足九个响晴天眼色转为正红。自己怕绣坏,就请教了府里的绣娘,花了一整年闲暇的功夫手上被扎了无数针才辛苦做成。

    原来是早有预谋,郎有情妾有意。姜黄玉已经愤怒到极点了,她只能恨自己眼瞎,认了白眼狼当亲姐妹,如今被反咬一口。

    自父母故去,她的月钱一半给阿妹过日子,一半给薛郎买笔墨纸砚,自己分文不留。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她最爱最看重的人同时背叛她。

    气血再次上涌,姜黄玉绝望地闭上双眼,他们怎么可以不义无耻到如此地步?

    “阿姐签下这张退亲书,”

    火苗微颤,看不清纸上内容,只断断续续:

    “ 大悦十五年九月丙午

    立退亲书人姜黄玉……今与薛家三子…:

    ……

    恐天理昭昭,人伦有损,立此退婚文约。原聘财帛尽没,另追偿银五十两以正家风。恐后无凭,永立此照。”

    "你记不记得..." 喉咙被血滋润,姜黄玉能嘶哑着说话了,她低笑出声,“那年你高热不退,爹娘不在家,阿奶不肯出钱请大夫,是我抱着你和你一起沾惹了病,阿奶才肯请大夫。我的药,大夫留下的药尽数入了你口……"

    姜莺双手掐着阿姐的脖子,眼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恶狠狠道:“是,是你抢走了阿奶和阿娘对我的爱!”

    见到姜黄玉脸色发紫,她才松了手。

    “你们都不爱我,可薛郎爱我。”看着被吊着狼狈的姜黄玉,她的得意更甚,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恶毒。

    “而你,放心。我抢你一个男人,还你无数个男人. 我和薛郎给你安排了好去处,胭脂巷,烟雨阁。”

    察觉到她的意图,森森寒意如蛇般窜进姜黄玉的体内:“为……为什么?”

    姜莺冷笑:“为什么?你在秋府吃香喝辣,留下我一人在这小巷子里备受欺负,薛郎过来护我爱我,我对他情根深种。”

    姜黄玉闭上了眼睛。

    街上有地皮流氓她知道,可她托了邻居照拂着,何况还有崔捕头住在这里,哪个泼皮敢过来闹事?她让阿姐有事来找她;她甚至问过她要不要到秋府做事,她可以给她找个轻省的活,和她一样,签活契,什么时候不想做了,离开便是。

    没想到,姜莺利用害怕的名义找薛允过来陪伴。

    如此有心机的勾搭,郎有情妾有意,她还能说什么?

    姜莺目光幽幽:“原本我就不是姜家女,怪不得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喜我,凌虐我。还好三年前我找到了我的亲娘,她要接我回去,亲手为我置办亲事。”

    姜黄玉突然觉得恶心,既然找到了亲娘,为什么不早早说出来,却还拿着她挣来的银子,心安理得的花。

    原来如此!所有的真相不过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姜家女,所以肆意践踏姜家人的真心罢了。

    “这退亲书你不签也罢,反正一会儿烟雨阁的人来了,你不签也得签。”说完,重又给姜黄玉塞上帕子,扬长而去。

    无尽的黑夜只有一盏豆大的光陪着她,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姜黄玉的心里有些苍凉。

    十二岁那年,姜爹喝了酒,摔伤了腿,是薛允碰见了,将他扶回了家。听说他在念书,便觉这后生仗义又有前程,遂与他有了订亲的想法。

    先是问了姜莺,她说她不喜读书人做夫君,觉得太死板。

    于是姜父问了姜黄玉。向来婚姻之事,皆是父母之言,何况爹娘是看到过人的,知其人品的,姜黄玉点头同意了。

    订亲以后,薛每次过节都会过来,送些自己亲手做的小玩意给她,木钗木串或是他写的诗词,姜黄玉也渐渐接受了这个未婚夫。

    后来,爹娘过逝,他也来。因她进了秋府,不常在家,每次归家,小妹总拿出些小玩意,说是薛允送的。

    现在只觉恶心,薛家舍不得花钱买礼物,根本就是不看重自己,自己还枉自做大方,给他买笔墨纸砚。

    爹娘不在,姜黄玉觉得无依,薛允的殷勤慰藉了她的心,使她觉得自己不再像湖里的小鱼,被风浪追逐。出府嫁给他,自己是愿意的。

    可转瞬间,那得以停靠的码头不见了,薛允变成了海里的食人鲳,要将她这条小鱼撕碎,吞入腹中。

    何至于?

    凌秋眠说过,女子要放过自己。她虽然没有凌小姐那般豁达,但也不至于阻碍他与姜莺在一起。如果他们二人芳心暗许,给自己说一声,自己也不会放不下那读书许多年,连童生也未中的薛允。

    怪只怪,自己眼瞎,没看清两人的私情。

    怪只怪,自己没有听亲娘的话,错把白眼狼当良人。

    还有那姜莺,爹娘亲善,养她许多年,如今却是为了一个男子,就要自己的性命。

    为了一个容易变心的男子,值得吗?

    这样一个容易变心的男子,可靠吗?

    心中的苦痛像西山外海的波浪,一阵又一阵拍打在心上,苦涩且痛。泪水一滴一滴一发不可收拾终于汇成了汪洋。

    痛哭之后,心里的苦闷减少了些许。

    姜黄玉呆呆地打量着这简陋的屋子。

    一张矮矮的桌子和板凳,摆放着她从秋府书房里借来的几本书。一张小床,一个小小的箱笼装着她所有的衣裳。至于妆奁还有其他饰品,因她不常在家,全部放在姜莺的屋子里。

    姜莺住在厨房的另一侧,此时听不见任何动静。

    姜莺也不会听,此时,她正经历着闺阁少女违禁之乐。

新书推荐: 当不成路人甲就只好逆袭了[穿书] 无界诵语 咸鱼每天都在被迫崛起(美食) [女尊]娶了美人反派后 ta好可爱[女穿男] 位面婚介事务所 契约到期,霸总的心声把我甜齁了! 首辅大人的混账儿子(科举) 第一宠妃 假扮宿敌遗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