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屋梁上爬下一只老鼠,到油灯旁嗅了嗅,知道是可以吃的,便低头吃油。又来了一只老鼠。
贪吃的两只老鼠终于打翻了油灯,油灯掉在地上,地上那团陈旧的蓝布燃烧起来,旁边是床。那块陈旧的蓝布是从秋府带出来,原本叠放在床上准备有空的时候做合围的,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床下。
她的手被绑在吊起,也只能踩一些近前零落的火星。灭火,那时不可能的。挣扎了一会儿,觉得手腕被麻绳磨破了,但也挣脱不了。
浓烟蹿如喉咙,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呼救徒然。
火舌烧完了蓝布,帐幔沾上了火星,姜黄玉缩在床头,看着火焰逐渐变大,逐渐靠近,将她腕间勒着的鸳鸯扣映成血色。那对鎏金扣本是及笄时薛允赠的,也是他送的唯一值钱的饰品了,如今倒成了催命符,烫得皮肉滋滋作响。
这是命吧?
姜黄玉就那样看着,扑面而来的气浪使她绝望。她瑟瑟发抖,却又无能为力。
当疼痛使她麻木时,她突然觉得无所谓了。
烧吧,烧吧,将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也好过到那腌臜之地去受罪,反正这世间已经没有她在乎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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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另一侧的房间里。
薛允看着姜莺手中带血的棱帕,皱着眉头:“方才阿玉又欺负你了,都流血了?”
“允哥哥,这…不关阿玉的事,是我自己修养不够,容易生气咳血。”姜莺看着他说道。
“姜黄玉从小就欺负你,现在还气得你吐血,我去找她算账。”
薛允满是火气地看着带血的棱帕,抬腿就要出门。
姜莺拉住他,美眸中满是哀求之色:“允哥哥不要,阿玉…她毕竟是我姐姐,姜家毕竟将我养大。这是天大的恩情。”
“天大的恩情?”薛允冷哼:“你难道不是从八岁就开始做绣活儿养活自己?家里的所有不是你收拾?她姜家不过是拿你做丫鬟罢!”
“明明你是长姐,为什么要先给姜黄玉说亲?分明是没拿你当做一家人。”
“只有你傻傻的,为他姜家提供血液,姜黄玉长得美又如何,在我眼中她就是一只可怖的血蛭!”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她算账!”
姜莺见装过头了,眼看拉不住气头上的薛允了,又怕一会儿姜黄玉破罐子破摔,不顾一切地说出真相,那她就前功尽弃了。
她心里焦急万分,最后一咬牙扑进了薛允怀里。
薛允怕她绊倒,伸膊接住他,可他瞬间就愣住了。
“软玉温香”从来是书中的词语,可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脸上便是一阵温润。
低头看见姜莺白嫩的脸,他突然就想知道“香肌玉体”是什么了
薛允看向练得渐渐变红的姜莺,想到书院中通传的小册子,同窗们讲的那些淫靡的话语,突然有些激动。
他喜欢薛莺,也会娶她,两人未尝不可以提前赴那巫山云雨之约。
姜莺见薛允已回转身,不会去找姜黄玉,心里正舒了一口气,熟料,下一刻就被他拦腰抱着,离地而起。
隐约觉得有些不安的姜莺被他带向床边,更怕了,她挣扎着要起来。
可女人的力气哪里能和男人相比,虽然对方是个书生。
薛允安慰她:“莺莺不必害怕,嫁衣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下月我就能迎娶你进门,咱们现在只是将洞房花烛提前了一些而已,不怕。”
将人抱到床上,他见姜莺身子僵硬地抗拒着他,便咬住她耳垂,将听来的秽亵之谈讲给她听。
无法言说的羞耻冲击着姜莺,羞耻中又带着一些报复的痛快愉悦,她垂下了眼睛。
姜黄玉再美丽又如何?薛郎还是被她勾上了床榻。
姜莺渐渐被勾动春心,感受到奇异触感,两只眼里像是灌了酒,醉眼朦胧,春心飘荡,不再抗拒,凭他轻薄。
薛允觉得今日碰上姜莺,自己的才学终能施展一次了,当即回忆起那小书中内容图案,实操起来。
薛允的强势,让姜莺在初初的不适之后,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她闭上眼,双手搂在他脖子上,紧绷到颤抖,她感受到他一直一直地动,这种违制的感觉,让她欣喜发狂。
如果说薛允是姐妹间争夺的猎物,那么,姜莺觉得,这一刻她是胜利者。
她睁开眼,看见他眼中的情动和贪欲,娇娇地呻吟一声,她柔软的唇,覆在他的唇上。
要拿下一个男人,在床笫之间最简单,不是吗?
薛允耳畔听到娇滴滴的叫喊,又感受到唇上的温热,身体被压抑深藏的欲念终于爆发,他箍紧姜莺的腰肢,在一阵激烈的抖动之后,感觉自己登上了极乐之境。
少年初初开荤,欲壑难平,他在姜莺耳边哑声道:“再来一次。”
……(此处省略八章)
这一夜两人颠鸾倒凤,乐不可状。只苦了在巷口等他们消息的烟雨阁婆子们,淋着雨在巷口等了半宿也不见人来接应,但她们不敢贸然创进来带人,最后只有骂骂咧咧打着喷嚏怏怏不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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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呛入肺腑时,菱花窗外闪过半张蒙着湿帕的脸。崔砚川的黑色皮靴轻踩着房上瓦当,腰间雁翎刀劈开房顶天窗上。
崔砚川将湿帕甩上横梁,腾空跃下的身影斩断火幕,刀尖挑断她脚踝绳索和手上绳索。
房梁轰然塌落之际,他手臂一伸一挡,护住斗篷裹着她的身体一起滚向门口。
姜黄玉被腰间炙热的手烫醒,心口贴着崔砚川的身子跳得激动,她-------得救了。
“谢——”姜黄玉发觉自己还是不能说话。
“你可能被烟呛伤了喉咙。”崔砚川扶起她,侧头给她看颈脖:“不必感谢,你四年前救过我。”
火光照亮颈侧旧疤——四年前姜黄玉遇到一个蒙面受伤人,正是她用绣帕替他裹的伤。
姜黄玉想起三年前,休沐日她去西山拾柴,似乎是碰到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当时出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就近采了一些止血的草药用石头捣碎覆在伤口上,又撕下裙裾替他包扎。
不一会儿,看到有官衙里有人过来,她怕多事就躲了起来。
想的是,如果他是好人官衙的人自然会救他;若是恶人,她就当好心喂了狗。
当时蒙着面,没想到是崔砚川,可在那时她也不认识他。
只是他不是昏迷着,怎么知道是自己给他包扎伤口的人是自己?
崔砚川当然知道,早在查看出血口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后来才有他祖孙三人搬进梨花巷和她做邻居的事。
那时,他刚破获了一件大案,只等知县的赏赐下来他便可以央人上门提亲。
救命之恩,他定会以身相许。
崔砚川破了数个大案,他自诩以自己的能力以后必然能给姜黄玉美好的生活。
他观察她的生活作息,留意她的喜好,问了人女子喜欢什么,小心翼翼地准备提亲的礼物。
那段日子,他心中有期盼,每一刻都觉快乐。
虽然县主来表白,可县主再是尊贵难得,也比不上姜黄玉看他一眼的欢愉。
他全心盼望着两人早日喜结良缘。
可痛苦的消息是裹着冰霜来的,来的那么突然,在知道她已经定亲,并且她还很喜欢未婚夫不惜做丫鬟贴补对方时,他才知道什么是锥心之痛。
他痛苦,只觉未来没有姜黄玉,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思。
他想过,杀了那文弱书生,他带着她浪迹天涯。可一想到她爱那书生,他强行拉着她一起,她的余生就会没有了快乐,而他,怎么能忍心她娇俏的脸上再没有笑容……
他像是悬崖边的困兽,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他甚至想要跳悬崖,若是他没有祖母要奉养,没有弟弟要教导的话。
……
后来,他又看见了她,心想,此生若是注定得不到她,那便默默看着她也好。
他黯然守护她。
后来,媒婆找上门来,问他愿意和姜家大娘子定亲吗?
他又一次的感觉到了剜心之痛,如果他娶的不是她,那么天下其他所有的女人在他眼中又有什么区别?
娶了别人,看见她日日与书生卿卿我我,郎情妾意?这是剜心之后,又要掏肺吗?
他拒绝了。
事情转折是春茶看见了她的阿姐与那文弱书生往来频繁,他留了心,发现了端倪。
天知道,他知道那两人龌龊首尾后,是多么的狂喜吗?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自己下手了。可随即他又想到她会难过。
他怎么忍心看到她伤心落泪?更不忍打了老鼠,伤了花瓶。
他只有暗中观察,寻求方法,并势必要一举成功,将对姜黄玉的伤害减少到最小。
他让弟弟随时注意姜家动静,文弱书生今日过来,天黑净了还没有走,看来是要有所行动。
今日,今夜便是机会。
他用过饭,哄了祖母假装回房休息,溜了出来到姜家房顶查看。
眼见姜黄玉被绑,被白眼狼讽刺,他心内的痛苦不比她少,可要让她看清楚那两人的真面目,痛下决心断裂并不容易。
他只有忍着痛,暂时让那两只白眼狼嚣张,然后找到最优时机解救姜黄玉。
现在,他等到了。
崔砚川缓缓扶起姜黄玉,打量着她身上没有伤,这才依依不舍放开她:“你想下措词,我出去叫人救火。”
姜黄玉一时想不出,待崔砚川走后,选了个安全的地方靠墙倒地装晕。
不一会儿,就听见隔壁春茶大嚷:“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