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推门而入时,包拯正和八王爷忧心忡忡的讨论些什么,
看到展昭,八王爷皱着的眉头舒缓开来,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展护卫的伤怎么样了?”
展昭几步向前,微微颔首,风度翩翩,即便是有伤在身,身姿依旧挺拔,令人瞩目,嘴角噙笑,姿态谦卑,
“有劳王爷费心,卑职一切都好,”
八王爷点了点头,眼神中都是对这个后生的赞许,他望着展昭,缓缓开口,“本王要你前来是有要事所托,事关整个大宋的稳定,”
展昭眉头微皱,他重伤初愈,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他们是不会找他的,他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件事必须要办的漂亮,本王只信任开封府,信任你,”
展昭抬眼,正对上八王爷满眼的期冀,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卑职定不负王爷所托,”
话音落下,包拯把一盘银锭推到身前,“展护卫你看,”
展昭拿起银锭,在眼前认真的观摩着,与平常无异,但奇怪的是他总是感觉到哪里不对,如果是正常银钱,包大人和王爷必不会大费周章,他微微眯眼,指尖细细摩挲着,盯着银锭,若有所思,良久,突然恍然大悟,他难掩错愕,“这不是我大宋银钱!”
“不错,”八王爷点了点头,站起身,拿起银锭在展昭面前晃了晃,声音凝重,“其中掺了杂质,有人在偷铸银钱,”
银钱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容小觑的大事,以纯银铸杂质,牟取暴利是小,若杂质银钱遍布,那动摇国之根本是大,此事秘而不宣,包拯和八王爷叫展昭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重量,以及色泽度,”
“展护卫好眼力,不过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很难分辨,现如今已有大量银钱流入市井民间,”八王爷看向展昭,目光灼灼,“本王现将此案交给你们开封府,等待一个水落石出的结果,”
“王爷,你放心,开封府必然竭尽全力,抓到这元凶,”包拯在一旁沉声开口,
“好,”八王爷点了点头,扫了二人一眼,“你们觉得此事应该从何入手?”
包拯和展昭两人对视一眼,展昭缓缓开口,
“此事隐蔽,定然不能声张,最近京城太平,没听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依靠极个别人的力量,银钱想要快速流入市井以及流通,只有一个地方,”他抬眼,看向八王爷,眼神自信从容,少年的意气风发在此刻具象化,“赌坊,”
八王爷边听着他的分析边点头,“说的不错,继续,”
展昭拿起银锭在手里掂了掂,“如此大量的杂质银钱流入京城,说明有更大量的纯银钱在,京城突然爆发这种事,周边州府未传来消息,只能说明,他们的活动场地就在京城,若是在周边并不会如此快速且大量的流入京城,”展昭把银锭扣在桌子上,继续有条不紊的分析着,“能提供如此大量银钱的人整个京城就已经屈指可数,且不计较得失,那就只有钱庄,”
“好,”话音落下,八王爷的掌声响了起来,他满眼赞赏,“不愧是包拯你的得力干将,”
包拯在一旁微微一笑,神情自豪且骄傲,
“王爷您过奖了,”展昭拱手,姿态谦卑,
八王爷站起身,拍了拍展昭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赏,“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展昭浅浅一笑,
“若是查京城内所有的钱庄和赌坊,开封府的这些人手怕是不够,”包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八王爷点了点头,他沉思了一下,从腰间掏出一枚金扣,这是亲王身份的象征,见此信物,如见本人,他递给展昭,“杨寒如今在禁足,你拿着它,去见杨寒,调禁军,”
展昭微微颔首,双手接过,神情凝重,“卑职定不负所托,”
亲王不同,金扣的规制也不同,当看守在杨寒门口的大内侍卫看见八王爷的金扣时,顿时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八王爷,那是连官家都要礼让尊敬的存在,
展昭轻轻松松的进了杨府大门,
杨寒此时正站在院子中央,悠哉悠哉的看着花花草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当他转头看见展昭时,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意,
“展大人,贵客啊,”他缓步走来迎了上来,“有什么事吗?”
杨寒不必询问他怎么进来的,展昭能这么明晃晃的进来,必然是上面的授意,那来找他,必然也是有要事相托,
“最近京城因着前段时间辽人的风波又起了流言,闹的是人心惶惶,这阵风不知道怎么吹到八王爷耳朵里了,要展某加紧京城的巡逻,你也知道,开封府就那么些人,还要一边修缮包府,哪来那么多的人手,这不就想着来找杨大人借些禁军吗,”
流言是真,巡逻也是真,修缮包府更是真,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展昭独独把真正的理由给隐了去,
杨寒笑了,他看了看脚下,又抬眼看向展昭,“自然是没有问题,京中百姓的事就是大事,展大人要借多少,尽管借去,”杨寒挑了挑眉,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却又极其精致的信物,
展昭接过,小心收好,两人一边散着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展大人你的伤怎么样了?”
“恢复的挺好,”
“小曲大人呢?”
“嗯,她也好,”
杨寒笑笑,“那就好,你们跌落摘星台第二日我就被官家禁足了,这实在没办法,要不早去探望你们了,”
展昭也面露笑意,“有劳杨大人挂念,我这一直养病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还不知道杨大人是因为什么竟然如此严重?”
杨寒背着手,踢了踢脚下的草,继而看向不远处,“包府起火,我担心凶手逃出京城,于是未来得及启禀陛下便私自关了城门,谁料城门突然失火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过着招,表面却都谦恭和气,无可指摘,
“相信官家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过了这个风头就好了,”
杨寒“嗯”了一声,余光却突然瞥见本是并肩同行的展昭并未跟上,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展昭,循着展昭的视线,目光落在不远处,岳筝的身上,
此刻阳光正好,岳筝一身白色的劲装,马尾高高束起,站在秋千上笑的明媚开心,
杨寒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在他的印象里,岳筝自从进府以来,眉眼间似乎永远有着化不掉的哀愁,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笑过,
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岳筝也同样看了过来,当看见展昭和杨寒时瞬间收敛起了笑意,她急匆匆的从秋千上一跃而下,很快的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岳筝,很不容易……”展昭本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只有这六个字,再怎么说,岳筝也是杨寒府里的人,其他的,他作为外人,也不便多说,
“我知道,”杨寒开口,收回了目光,两人继续向前走去,“她是宁州人,就是裴氏旧案的那个宁州,展大人有认识的宁州人吗?或许可以帮她找找家里还有没有别人了?”
“我不认识宁州人,”展昭突然想到了沈清说他认识宁州团练使,“但我的朋友认识宁州团练使,或许可以帮着打听打听,”
宁州团练使瞬间引起了杨寒的警觉,眼中闪过善察的光,他只是本能的试探一下,却没想到天公作美,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
还未等他开口,展昭继续说道,“杨大人不知道她的身世吗?”
“我只知道她是宁州人,对于家里的事她从来都是闭口不提,怎么?莫非展大人有所了解?”
展昭笑着,“杨大人这是哪里的话,你们府里的人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展某又从何知晓呢?”
展昭抬头,眼见着天色不早了,他和杨寒告了辞,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刚出杨府大门展昭便把任务分发下去,盯紧京城各大钱庄和赌坊,
整整五天,终于有了线索,
一个禁军来报,有一人连续五天天天混迹永乐坊,出手阔绰,还不管输赢,十分可疑,
此后的每一天,展昭和白玉堂都尾随那人,跟着他每天的足迹,终于在第十天,整日两点一线的突然改换了路线,鬼鬼祟祟的四处躲人,最后来到了一个巷子尽头,展昭和白玉堂二人躲在屋檐之上,但奈何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紧接着,看到接头的那一人递给了他几袋子沉甸甸的东西,
展昭知道,那一定就是杂质银钱了,巷子里的两人随即告了别,
他打了个手势,分头行动,白玉堂会意,展昭跟着接头人,他的警惕意识很高,一路上东张西望,但好在展昭身姿灵活,没有被发现,经过漫长的一路,终于到了,果不其然,是钱庄,
钱庄,赌坊,一切的一切串联在一起,再次印证展昭的推测,展昭左手的巨阙换到了右手,转头就走,不再停留,
很快他找到了跟踪另一人的白玉堂,正在思忖着如何开口询问时,白玉堂突然一跃而上,一把把那人按在了家门口,
展昭看看白玉堂,又看了看那个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如此简单粗暴,
“大爷饶命,钱都给你,别杀我,”身下的人痛哭流涕,
白玉堂一把扯下了他腰间的钱袋子,扔给展昭,展昭接过,打开一看,在手中掂量了两下,果然不出他所料,全部是杂质银钱,
他蹲下身来,温声开口,“你讲讲接头拿钱的事情吧,”
“接头?什么接头?”那人本有所隐瞒,白玉堂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哎哎哎我的胳膊要折了,我说,我说,”
“我告诉你,你最好老老实实交待,要是有一点隐瞒,后果自负,”白玉堂沉声威胁着,
“我说,我全说还不行吗,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戴着蒙面,我是真不知道啊,”因为疼痛扭曲的脸都变形了,展昭估摸着他不敢再说谎了,继续开口问道,
“他是怎么找上你的?”
“在赌坊里,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找上我,他说会一直给我钱,赢了归我,输了算他的,我一想,还有这好事,我肯定答应呀,”
“你不想想有这种美事能轮得到你头上?”白玉堂开口,
“反正白给我钱,我又不损失什么,干嘛不答应呢,”
展昭轻轻一笑,“他就没什么条件吗?”
那人叹了口气,“那倒没有,就是让我只能在赌坊里花,就这一条,”
“你没想过拿钱跑吗?”白玉堂有些好奇,
“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的清的,”
“那你每天去不累吗?”白玉堂继续追问着,
“不累,我就是天生为赌坊而生的,我就是京城赌神,”
“你们什么时间,怎么接头?”展昭对他的自吹自擂不感兴趣,
“五天一接头,就在尽头的巷子里,”
展昭点点头,“你还知道别人也牵扯这事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展昭垂眸,继而抬眼看向他,“这样,五天以后,你带着他,”他向白玉堂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去接头,说他是你的远房表弟,让他也参与此事,”
“这……”本来还在犹豫,突然间感觉到胳膊处传来一阵疼痛,“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这件事不准声张,否则……”白玉堂悠哉悠哉的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人忙不迭的答应道,
大功告成,展昭和白玉堂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两人打算再去钱庄一探究竟,
“他们应该是单线联系,如果只有一个下线的话,凭他的力量怎么会那么快速流入京城,一定还有其他人,”白玉堂推测着,
“你说得对,但是现在有没有其他人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要断其源头,一网打尽,”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钱庄外围,钱庄的围墙修筑的很高,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白玉堂去外围放风,展昭轻松一跃而上,他在后院里小心翼翼的四处游走,最终在一个上了锁的地窖前停下了脚步,他放下巨阙,蹲下身来,仔细聆听着,此时天还没黑,展昭断定他们只会借着白日的喧嚣动工,但奇怪的是,听不见任何声响,他孤身一人,又不能贸然行动,
就在这时,通往钱庄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展昭猛然翻身,一个跟头躲在了不远处的干草后,他用巨阙拨开干草,只见一个身影朝着他走了过来,是钱庄的掌柜,他认得他,
展昭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急促,
掌柜的本是停在了地窖口,但他又有些奇怪的望了干草堆一眼,抬腿走了过去,
展昭咬紧牙关,思忖着对策,突然钱庄正厅的伙计喊了掌柜的一声,他应了一声,随即掉头走了,
听见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展昭这才松下一口气,他不再逗留,一跃而起,翻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