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死去的是她的未婚夫，活着的是一只妖兽。
当他死去时，妖狐便寄生在彼得的身体里，偷魂换魄，取代他成为了皇储，再成为皇帝。
“因为你早就比我年长了。”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这个我都会永远爱你。”
“本质的东西用肉眼是看不到的，要用心去感受，我不在我的身躯之中，我就会活在你的心里。”
她想，他的躯体还留在人间，所以当她点燃那盏长明的煤油灯，他尚存的幽灵便会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喃语。
叶卡捷琳娜回到书房后，她一直紧锁房门，接二连三的重复当天的情景。
灯点燃又灭，她哑着嗓子呼唤他的名字，泪水决堤。
“原谅我...我只是，还想见见你。”
直到玫瑰由枯萎变为腐烂，他不会回来了。
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绷断了，她瘫倒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抽泣着。
“天啊，我说了什么话，我希望他下地狱，不得为人。”
叶卡捷琳娜从抽屉里取出一把火铳，将子弹装了进去，紧接着上膛，反反复复练习瞄准。
这把火铳是格里高利送给她的定情礼物。热恋时期，格里高利会站在她的身后手把手的教她如何开枪，她也会因打碎一个瓶子而欣喜若狂。
谁说杀手不能是一个女人呢。
格里高利说会把她宠成公主，她拒绝。因为她要做女王，公主可以有成千上万个，而女王只能有一个。
她兴致冲冲地回到宫殿，向波尼亚托夫斯基发了一封密信：直到这时我才终于决定听取您的提议废黜皇帝，自从女皇逝世以来我就不断地思考这件事。
她自知孤立无援，但她是皇位继承人的母亲，臣民看到了她的勇敢与热爱，当彼得接二连三的行恶，她的名望便再一次提升。
窗外的树木长出了新鲜的茂密叶子，她知道时机快要成熟了。
叶卡捷琳娜变得很晚才睡觉，大多数情况下，她都在静谧的夜里查阅书籍资料，了解一些野兽的习性与各国的蛊术法术。
有时她也会亲历而为，将书上的内容一一效仿。
当她合上书的那一片刻，一头五米的黑豹，站在月光下，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盯着她，它的嘴巴微张着，露出尖锐的獠牙。
这是她召唤出来的野兽，但黑豹并不领情，恶狠狠地向她扑去。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血顺着小腿流至脚踝。
黑豹对血的味道格外钟情，她只得艰难爬行，可它的利爪将她狠狠地按在地上，人类的血肉之躯终究无法斗过野兽。
她青筋凸起，呼吸声越来越大，那黑豹压得她无法动弹，用带刺的舌头贪婪地舔着她的头颅。
刹那间，一道白光闪过，黑豹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它的血液如同爆炸一样喷射得到处都是，她闻到空气里的浓重血腥味。
等到她能够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看到地上满是黑豹的残肢断臂。
“你...”她诧然。
彼得从黑暗中走出来，静静地站立在光里，眼皮耸拉着看向她：“亲爱的，你真是又怂又爱玩。”
叶卡捷琳娜扶着墙缓缓站起来，煞白无力，她从腰间掏出那把火铳，对准他的脑袋。
他笑了：“你伤不了我的。”
他用凌厉的双眸凝视着她，火铳的枪口在他眨眼的那一刻即刻弯曲。
叶卡捷琳娜僵住了。
“我救了你，而你却要杀我。”他气急败坏。
“因为我不知道我见到的是十八年前我刚刚来到过俄国时对我友好相待的小男孩，还是在大殿上冲着人群骂我是蠢货的恶霸！”
“你真的说了很长的一句话。”他惊喜地鼓掌，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起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但是不准确，后半句我替你说。”
他靠近她，低头对上她那恶狠狠的眼睛：“你不知道我是十八年前那个愚钝男孩的鬼魂，还是阴险狡诈的九尾狐狸。”
她眼眶还着泛红，可嘴角却勾起了邪性笑容：“现在的我逃不出你的掌心了。”
“我不会处置你。因为是我娶了你。”
“晴天下雨，狐狸娶亲。”所以婚礼当天他惊喜欲狂。
“你已经开始了解我了，不是吗?”他沾沾自喜。
叶卡捷琳娜挑衅说：“我们并没有行夫妻之事，也没有生下孩子。”
他眉头皱起：“废话，死人怎么生孩子？”
“在我发现你是妖怪的时候，我就全部想通了。比如你让无辜的士兵们上战场，打无意义的战争，夺取他们的生命。”
他夸夸其谈：“人类就是这样，即使不上战场，早晚还是会死。”
叶卡捷琳娜咬着下唇，努力镇定：“所以你才会掠夺走我丈夫的身体？”
“这是我和彼得乌尔里希之间的约定。”他有些措手不及，拍着胸膛说：“他死的时候全身溃烂、不成人形。是我，十八年来我到处觅寻人类的内脏，改造这具尸体，维持这具尸体的新鲜。”
“如果是梦中的他，我宁愿为他而死。”
“是吗？”他将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嗤之以鼻：“你有没有告诉他，你到处猎艳出轨无数，还生下了情人的三个孩子。反倒是我守身如玉，毕竟狐狸是一夫一妻制。你之所以怀念他，是因为他死的早，如果他活到现在，你们打得不可开交，可能还不如我。”
叶卡捷琳娜闭上眼睛舒了口长气，随即将火铳丢在了地上：“我输了，不想与你纠缠，把我送到修道院去吧，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带走保罗。”
“不可能！”他哼了一声：“你知道的太多了，即使是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扰乱了叶卡捷琳娜的思绪，她的视线从彼得身上移开，红着眼睛的看向门口。
阿列克谢见无人应答，便推开门走了进来，霎时间被满地的黑豹碎渣惊呆，他瞪大双眼看向全身血迹的叶卡捷琳娜，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叶卡捷琳娜脸上的血迹已经变干，她失魂落魄，依仗意志力支撑着身体。
彼得擅长变脸，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对着阿列克谢说：“皇后刚刚勇斗猛兽，被溅了一身血。叫医生来为她诊治。”
“可是...”
他转身又说了一句：“送皇后回她的寝室，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半步。”
叶卡捷琳娜憔悴地低下头，这相当于将她永久禁足。
“哦，对了，备一百盏煤油灯给皇后！她喜欢。”
“是！”
在阿列克谢护送她离开的那一刻，彼得突然伸出手，抚着叶卡捷琳娜的脸颊，他在她耳边小声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第一囚徒！”
他诡计得逞。
叶卡捷琳娜挺直了腰板，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同他说一句话，毅然决然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她步履沉稳，刺眼的阳光透过蕾丝纱帘，形成大小不一、波光粼粼般的光斑，耀眼的光晕映在叶卡捷琳娜的脸上，她的眼神逐渐狠厉。
“我的复仇要正式开始了！”她暗暗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