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魏柚呆在林虞身边看她画画，换上了偶像亲手为她画的头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闲不住，躺了一会就无聊得数猪。
于是默默打开手机刷了一会儿，结果一眼就被推荐里的小山村风光吸引。看旅游介绍是在市外。
林虞正专注于画画，只听嗖地一声，从床上弹起一个少女，兴冲冲地说她要去骚扰一下小文哥。
魏柚嚷嚷着要出去玩，就去这个小山村户外背包露营旅行。
云寨虽然有湖有瀑布，但因为地处小山村，偏僻危险，交通不便，观光的游客一直都不是很多。
方哲文不是个爱走动的，魏柚磨了他一下午，最后赌气说让苏朗哥哥带她去。这怎么可能呢，想也是没门儿的事。
魏柚不甘心地问道：“到底怎样你才肯带我去？”
方哲文没说话，取了根烟，咬在嘴里，浅浅吸了一口，烟雾缭绕。
他本就长相精明，漆黑的眼眸此刻沉静微敛着，愈发凌厉锋锐，声音低低的，无可无不可地说：“你想和一群男人出去露营么。”
“当然不是，我叫上虞姐姐一起呀！”
丝毫没察觉掉坑里。
经过魏柚同学的不懈努力，林虞女士终于扛不住她的撒娇大法被说动了。
没出过远门的林虞情急之下找闺蜜搬救兵。楚眠最近在朋友圈和苏先生打得火热，乍一听说是和方老板他们，主动提出加她一个，她这人最爱凑热闹了。并问林虞宅家里一门心思赚钱，累不累哦？支持她出去散散心。
林虞只好厚着脸皮去问方哲文可不可以带上她朋友。
三号一早，一行人酒吧楼下集合。地方不算远，几人决定自驾过去。
爬山也算远足，这个季节山林里蚊虫出没，林虞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备齐的徒步用具和能想到的日用品，都装在了方哲文那辆车上。
手机上还是楚眠早上盯着熊猫眼发过来的满屏惊叹号。
[卧槽！]
[大帅哥啊！！]
[方老板绝了！！！]
[这极品你都能亲到，小虞儿你赚大发了！！]
关上后备箱，看向对面那辆车，苏朗手里装的是楚眠的行李，她本人这一会儿就没影了。
林虞走了过去，“苏先生，你看见楚眠了吗？”
苏朗笑容温润，“太客气了，林小姐。我比阿哲还大些，你叫我苏大哥就行。”
“楚小姐在车上，我看她早上没睡醒，让她先到车里面睡一会。”
林虞脸贴在玻璃上，看到车里已经睡死过去的楚眠。凌晨四点，确实太早了。她只好转身拜托苏朗道：“那麻烦你了，苏大哥，你也叫我名字吧。”
“好。”
“我看今天有点下雾，你上高速的时候注意安全。”林虞说。
苏朗愣了愣，欣然笑道：“谢谢提醒，你和阿哲也注意安全。”
“嗯。”
天色泛青，方哲文站在车边抽烟提神，看得出来没咋睡醒，好在胡子是刮了。瞧见她过来，抬颌示意她上副驾。
魏柚在后排睡着了，林虞给她盖了条毯子。
方哲文上车，导航连的蓝牙耳机，他戴了一只。
另一只，则戴在了林虞耳朵上。
“你困吗，我这有糖。”林虞从包里翻出糖盒，“要吃一颗吗？”
方哲文没含糊，接了一颗塞进嘴里，冰凉酸涩的味道疯狂弥漫口腔，刺激神经。
他表情依旧冷淡，看不出是否被酸到，“薄荷味的？”
“嗯。”她说，“我怕你开车困，专门准备的，我尝了一颗，味道还行。”
良久，他扯了扯唇：“那你口味还挺重。”
林虞：“……”
云寨又名里南村，山景水美，秀丽宜人。
这里远离城市，一眼望去大片田地，稻草人，充斥着现代化的返璞归真。
景区附近有停车场，几辆大巴车停在那里，报团旅游的游客从大巴上下来，再往前走一百米到达景区门口。
林虞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七点了。下高速经过服务区，魏柚上厕所停了一下，他们就和苏朗的车分开了。方哲文给苏朗打电话，两人已经到了。
这里牌子上写的是景区售票处，不如说是村口，只有一栋四层高的小楼。大厅里到处都是带扩音器的当地导游，特别自来熟的导游在热情地招揽为数不多的游客。
林虞跟在最后面，正在微信问楚眠在哪，一个男的跳了出来：“妹子，一个人来的吧？需要导游吗？走吧走吧，跟着哥走，哥带你一路畅游！”
林虞严重社恐，回绝：“不、不用了。”
“唉美女别走啊，哥收费是这里最便宜的，不要九九八！只要九十八！”
“……”林虞想往前跑，却发现人不见了。
传销男还想伸手拉住她，林虞肩膀突然被人揽住，一下避开。
头顶响起方哲文低沉的声音，语气冷淡，口吻轻蔑：“就你，还收费？”
他那个语气，好像在说“你这等姿色，还有脸贴价签”，那种居高临下的藐视已经达到了侮辱人格的地步。
传销男：“……”不是，哥们你谁？
按出场时机来看，应该是男朋友没跑了。
“帅哥，你误会了，我是问你女朋友需不需要导游。你看你这，想哪儿去了……唉都别走啊……”
林虞被人拎着拖远，内心疯狂大呼，什么女朋友？我不是！不要乱喊啊！
方哲文充耳不闻，一路揽着她到工作人员那儿，领了一张发放的景区地图。
“你走着走着，自己还能掉队？”他从背包掏了瓶矿泉水，扔给她。
林虞手忙脚乱接住：“……我，方向感不是很好。”
这还是大学有一次出门和楚眠去商业街逛街，到处找厕所结果迷路把自己弄丢才发现的，毕竟在小镇那会儿，她不会分不清东西南北。
她咬了咬唇，又道：“对不起。”
方哲文唇抿成了一道直线，定定看了她几秒，道：“没说你不对。”
然后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句：“下次走丢给我打电话。”
“……没有下次了。”林虞小声，很识趣地说，扭开头胡乱地看，掩饰发烫的脸。
“入景区之后就得步行了，为什么没有观光缆车啊？”
魏柚乖乖站在售票处门口，踮脚指着园区路线图抱怨到一半，看见林虞捧着一瓶水和小文哥一起回来，丝毫没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扑了过去：“虞姐姐！你刚才去哪儿了？”
方哲文伸手拦住她的熊抱，魏柚不甘心地剜了他一眼。
然后，有些奇怪地看着林虞，问道：“你的脸怎么红了？”
林虞勉强呵呵笑了两声，牵起魏柚的小手，飞快道：“可能，这里太热了……我们去找楚姐姐吧。”
好在魏柚只是随口一问，一打岔便迅速转移了注意力，边走边回头做了个嘚瑟的鬼脸。
方哲文刀了她一眼，抬步跟上去。
魏柚回过头，笑容天真无邪：“哦对了，楚姐姐说她去上厕所了。我们去厕所找她吧。”
“……”
卫生间条件虽然赶不上城市，但也不算破烂，就是味道有点呛人。魏柚勉强上了个厕所，捏着鼻子进捏着鼻子出。
楚眠好笑地看着小姑娘：“这就够好的了，你是没上过旱厕。”
魏柚：“旱厕？”
“农村厕所就是旱厕，蹲着拉大坑里，没有坐便。”
大小姐属实没用过，听起来简单粗暴，因为没见过所以只能靠想象。
“那冬天的时候不会冻屁股吗？”
“冻啊。”楚眠说，“不止冻屁股。”
“你虞姐姐小时候被锁在旱厕里，差点没被冻死。”
魏柚霎时一怔，刚想问虞姐姐怎么会被关在那里，林虞便擦干净手走了出来：“你们聊什么呢？”
楚眠把包递给她，笑着道：“没什么，就聊了两句村里的厕所。”
林虞眼珠转了向少女，面容依然温和，似乎并未触及到哪里，但魏柚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一丝回避的情绪，虞姐姐并不想谈论这件事。
林虞把背包背好，说道：“走吧。”
景区饭馆普遍比外面贵上两三倍，早餐也比较有川西特色。
苏朗一人点了一碗酥油茶，先给三位女士，后给方哲文，笑着问他：“喝过吗？尝尝？”
姜黄白的汤水，气味古怪，看起来不太好喝。
林虞直勾勾地盯着方哲文，他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然后慢悠悠地评价：“还行。”
她这才试探地舀了一勺汤水，倒也没怎么纠结就喝了，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她的反应尚且算平静，旁边的魏柚和楚眠已经吐出来了，大声嚷嚷着：“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难喝。”
“藏西特色，酥油茶。”苏朗道。
林虞嘴里含着那口勉强咽了下去，那个滋味简直难以形容，好像喝的不是茶而是油漆，她目光有些幽怨地瞪着方哲文。
那人察觉她的视线，挑了挑眉。
林虞看见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不想理会他，但也没有再喝。
苏朗找了个台阶下，“甜口的应该还可以。”
楚眠漱了漱嘴，丁点不顾面子地反驳：“你能不能弄点儿人吃的东西？”
苏朗笑着说好，招呼服务员正常上了牛肉包子和粥食。他说：“早上多吃点，进了里面就得一直走了。”
出门之前，林虞查看过近期天气，多云无雨，基本适宜出行。
但是越往山林里面走植被覆盖越多，高大的树木泛着冷色调的苍绿，缺少光照让周围显得很阴冷。或许是下过雨，地面也有些潮湿，踩上去软塌塌的。
几人走了一段路，又爬过一座山。
很快，原本兴致勃勃的魏柚就失去了全部力气，原地蹲下：“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楚眠也没好到哪儿去，山峰陡峭，爬上去再爬下来累得半死。苏朗递了水过去，她接过吨吨吨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林虞打头走，方哲文一直走在她身后，两人始终只差两步的距离。
他停下，瞧了眼抱着地图四处张望，又淡定地选择了一条岔路走的某姑娘。
“林虞。”他喊了她一声。
林虞听见他喊自己，什么也没想就朝他小跑过去。
方哲文视野里，女孩颠颠地跑过来，好像只要他一开口唤她，她就能跑来他身边。
“怎么了？”她额前服帖的刘海被风吹得翘起来，似乎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对他格外信任。
他眸子深了深，声音微哑：“歇会儿吧。”
林虞表情松动，“哦。”
她转身，随着男人往回走。
楚眠手里矿泉水瓶被捏的吱嘎吱嘎响，看着气定神闲二人组，不爽道：“不是，他俩都不累的吗？”
苏朗弯唇道：“阿哲大学的时候喜欢玩攀岩，攀过珠峰。”
“珠峰？”楚眠听得一震，倒吸口冷气，“真的假的？”她从前只在网上看过新闻，现实生活中哪有人去挑战那种极限运动的，不可置信。
“真的。”魏柚自在地往地上一坐，咬了块巧克力补充能量：“他自己作死不说，还非要拉上我哥。”
方哲文恰巧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地伸手，夺走了她的巧克力。
“不准吃独食。”
少女立刻跳起来：“你还给我！那可是是虞姐姐给我做的！你不许吃！”
“我抢到就是我的。”
“你就是个恶霸！我讨厌你！”
两只小学鸡互啄，看得旁边林虞几人一阵无语。这对兄妹相处模式也算奇葩，方哲文虽然年纪长些被喊一声哥哥，但从未让过她。魏柚也一点都没拿他当哥，怕也是有点但不多，在她心里方哲文大概是狗。相比起来，魏柚对她总是提起的那个亲生哥哥倒是多了些敬畏维护之意。
楚眠头枕在林虞肩膀上：“那你呢阿虞？你又不喜欢运动，什么时候也这么能走了？”
“有吗？”林虞说，“可能是我每天跑步上班习惯了。”
楚眠：“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到画室不是有公交吗？”
“有是有，但是隔半小时一趟。领导要求早七点打卡，跑步去的话十分钟，这样我能多睡一会。”
楚眠一惊一乍道：“七点？你一个教画画的实习老师，他叫你去那么早干嘛啊？”
“开会。有时一小时，有时一上午。”
“我靠，真他妈不是人！我最烦这种傻逼领导，一天天的只会给员工画大饼！闲着没事还搞职场性骚扰，恶心死了！”楚眠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忽然变得犀利起来，“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阿虞，那傻逼主任没有再骚扰你吧？”
林虞愣了一下。
方哲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的，一直看着她，不知道多久。
看得林虞心里毛毛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去回答楚眠：“没有了。”
“那就是有过？”方哲文突然道。
林虞心脏紧了紧，对上他那双黑沉的眼睛。
方哲文也同样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那个眼神，说不清道不明，有点压抑，还带着点让人不寒而栗的狠。
她突然特别想摇头否认。
不想让他知道。
但是她张了张嘴，半晌说出来的却是：“他不知道我有亲密恐惧，摸过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