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林虞自己都愣住了。
怎么搞得像女朋友在外面被流氓欺负,回来跟男朋友撒娇告状想让他为自己撑腰似的。
林虞十分后悔自己不经大脑地说话,将自己缩成了一只鹌鹑,半天没动弹。
方哲文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表情极淡。
林虞见他没反应,脑海里霎时冒出那个“自己吓自己”的表情包。是她缺心眼子了,他又没有读心术,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除了摸手,他还做过别的么?”方哲文说。
楚眠还想继续添油加醋,被林虞给按住了。她用正常的语气回答:“没了,我平时很注意,不会和人随便接触。”
方哲文最后也没再多问,转身到树底下同苏朗抽烟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有些紧张不安。
原地休息片刻后,几人选择了一条岔路往前走。
来村寨旅游的人本就不多,一般都走大路穿过这片森林到达村寨休息,而小路据说能看见五色湖和飞着鸥鸟的海。
他们一路上就只看见一对情侣还有一个大汉带着个小女孩经过。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前面还是杂草遍铺的小路,时不时还得跨越一下横在路中间朽掉的树枝。
“湖呢?海鸥呢?”魏柚抱着地图一比一等比对照,“明明已经到了啊!”
“再往前走走,我好像听到海浪的声音了。”苏朗说。
楚眠没好气地嗤了一声,还海浪的声音,这破地儿三面环山还能有海,她怎么没听见。
“你不信?”苏朗看着楚眠,笑着指了左手边一个方向,“水声在那边,我从不骗人。”
楚眠还是递去了一个狐疑不信任的眼神。
魏柚来劲了,扯着俩人:“哎呀,去看看不就知道有没有了。走走走,我陪你们一起去啊。”其实是她自己等不及了想去看。
林虞看着三人从岔路跑远,担忧地看了眼方哲文,问道:“他们这样走会不会迷路啊?”
方哲文眉毛都没动一下:“丢不了。”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从来懒得跟人解释。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虞也觉得苏朗是个很稳重的人,至少比她身边这位大少爷靠谱。
林虞看着不远处方少爷单脚踹了下大树树根,将那树踹得树枝摇晃。他望着那棵树望了半天,突然看也不看她地喊了一声:“站那别动。”
分明没有看她,就在林虞疑惑他在那儿做什么的时候,她看见了那棵树上挂着的长条状物——
那蛇就缠在树杈上,盘绕了好几圈,正在往外吐着蛇信,一双竖瞳盯着树下的人类。
有蛇!!!
林虞人都吓懵了,只看见扁圆的蛇头向前蠕动,似乎要攻击方哲文。
她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她知道蛇一般更容易攻击移动的物体,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动了。她挡在方哲文的身前,蛇蓦然坠下长长一截身体,像是被她激怒了,嘶嘶地叫,露出凶狠的獠牙。林虞下意识闭眼,忽然被人捏住后颈,往怀里一按。
方哲文捏住蛇头,直接给蛇捏闭了嘴,往碎石上一扔,蛇顿时被摔得头破血流,屁滚尿流地爬走了。
林虞没看见这危险的一幕,自然也没看见她冲过来时男人的脸色有多么可怕。她抬起那张温吞的脸,方哲文正低着头看她,是她从没见过的阴郁,冰凉的手重重捏了下她的后脖颈,“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
“连毒蛇都不怕?”
林虞被他阴沉的目光看的瞳孔一缩,他的手掌蛇一般冰凉,就烙在她后颈,故意不挪开,仿佛要给她长个教训。
“我……我……就是,”她不太舒服地耸了耸脖子,嗫嚅道:“一时冲动。”
她说着视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还好,他应该没有受伤。
可是,他怎么把那条蛇赶走的?
林虞很会看人眼色,但嘴笨,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
“我下次不会了……”
按照正常流程方哲文应该会傲慢地反问“你还想有下次?”,届时她再隆重道歉并做出保证。但是方哲文没有反问,望着她的眼神也没有傲慢。
林虞:……对手不按套路出牌怎么办?
方哲文臭着张脸,没再看她,径直往前走。
林虞默默跟在他身后,暗自纠结,他这表现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两人相顾无言走了一会,她渐渐松懈下来,方哲文却在草丛里随意抓了两把,摸出一条小蛇缠在了手臂上。
也不顾吓得魂飞魄散的林虞,方哲文笑着对她说道:“这条蛇没毒,不如我抓回去送你呀。”
林虞:你犯病了吗?!
看着那条吐着蛇信的青花小蛇,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笑容鬼畜撸蛇的方哲文。
林虞:少爷,哦不,祖宗!您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林虞真是日了狗了,“你……把它放下,我不喜欢蛇,它会咬人的……听话。”
方哲文一双狭长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个被大人哄得无法无天的臭屁熊孩子,“放心,它咬不到我。”
可是会咬到我啊!你是傻逼吗?别的男人送女孩子花你送我蛇!
林虞内心崩溃爆粗口。
“既然害怕被咬,以后就离它远些。”方哲文声音淡了下去,挥手随意丢开蛇。
那小蛇一落地就扭摆身体滑走了,想必被方哲文磋磨在手里不是一般地难受。
林虞闻言微微怔了怔。
闹了半天,您就只是为了吓唬我对吗?
嫌我不听你的话,你也不必这般以身犯险吧!?
林虞无了个大语,内心无数个卧槽刷屏。
算了,蛇精病人屁事多,脑回路就不正常。
林虞佯装成非常乖巧、非常真诚的样子对他说:“好的,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靠近蛇啦,你的话我也会听。”
方哲文眼尾微勾:“当真?你不听怎么办?”
林虞叹气:“那你就惩罚我吧。”
“怎么罚都可以?”
这话怎么他讲起来就很奇怪呢,林虞都快词穷了,懒得和他争辩。
爱说什么说什么吧,哄人罢了。再说她又不会瞎跑了,总不会真什么都听他的。
于是她敷衍地点了点头,完全不知道自己给日后挖了多大的坑。
魏柚和楚眠先后发来图片,他们找到了五色湖——说是五色,但就只有两种深浅不一的绿色。照片被魏柚拍得很清晰,湖水不深,碧绿如镜,波光清澈。
远处湖水是深蓝色,近处便是宝石绿色,水下的白沙细软,零零星星散布着质地坚硬的彩色石头,像是热带度假圣地的海岸沙滩。
小柚子:[这哪是什么五色湖,五色石头湖还差不多!]
林虞点开照片,看见魏柚下水摸到的几块花花绿绿的石头,还挺漂亮的。
楚眠问她要不要也来看看,林虞说算了吧反正她已经看过了。
“那也行,你们去找找那个飞鸥海,务必给老娘鉴定一下飞的究竟是什么鸟!”
林虞担心这地方没鸟,因此当她真的见到了一群长着翅膀的家伙在水面上乱飞时,神情稍微有点恍惚。
那水面上飞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海鸥,相反,海并不是什么海,而是一片比较开阔的水域。
水面与白色的天连成一线,青山影绰在雾中,鸥鸟从远处展翅掠过。
遥遥一望,让人心旷神怡。
林虞已经很多年都没再见过这样的湖光山色了。
她忽然想起了,不太美好的童年。
年少时林虞性情孤僻,常常独自坐在村子西边的小溪边。有一回她下水摸鱼,被一帮牵着恶犬的小男生推进河里。当时初春,河水很凉,他们就把狗拴在树上看着她,自己跑去玩儿,直到天黑大人唤小孩回家吃饭,野小子们回来牵狗才发现她还泡在水里,朝她丢了几块石头大骂傻逼。
回去之后,林虞直接冻得风寒发烧,鞋和袜子一脱,两只脚都泡肿了。母亲骂她不中用,那么大人了还怕两只畜生,长两条腿不知道跑路的,病好之后又拿扫帚抽了她两下。
有风从水面刮来,拂起林虞鬓边的发丝,温软的丝寸寸缠绕,卷成勾子的弧度。
像是往浅湾里抛出的鱼饵,静待愿者上钩。
林虞沉浸地看着风景,忽然头皮被扯了下。
方哲文挑了撮她的头发,无聊地在自己的长指上缠了几圈。
林虞眯眼,“你在干嘛?”
方哲文说,“你头发乱了,我帮你捋捋。”
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虞严肃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
方哲文不笑了,盯着她的脸,“没有。”
“是我上钩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虞听不懂,皱了皱眉:“什么……”
草丛里一阵轻微的响动。
一只幼兽发出了一声精神的呜咽——
黑白色的幼犬突然从树林里蹿了出来,它嗅到人类的气息,凶猛地叫着,朝他们扑了过来。
那一刻,林虞徒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道,甩开了牵住她手的方哲文,一溜烟跳进了湖里。
湖水不深,溅出来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长款外套。
林虞浸在水中,小腿肚都在发抖,颤巍巍地望着岸上摇尾巴的狗,还在不停往水深处后退。
中华田园犬并不明白面前的人类对它的畏惧,还吐着舌头尾巴晃出残影表示它的友好。
听不懂人话的狗子,用狗腿试探地点了下水面,哼唧了两声。
“林虞!不要再后退了,站那儿别动。”
方哲文迅速下水,大步走到她身边,他的神情染上了一丝,连他徒手抓蛇都不曾见到的……惊慌。
女孩子眼眶红了一圈,眼泪在打转,神情骇然,唇都在抖。
方哲文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林虞一只手攀住他的脖颈,惊疑不定地喊:“方哲文?!”
这还是她第一次清醒地被他抱起来,禁锢在腿弯的手臂坚实有力。
方哲文抱她抱得更紧了,阴沉着脸,走上岸。
他漆黑的眼扫向那只幼犬,嗓音充满狠戾:“滚。”
或许是动物都有一种能嗅到危险的本能,那条狗吓得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