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露垂眸见下方湖面上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说说笑笑地共乘一艘画舫朝湖心阁楼缓缓移过来,抚扇而笑:“看样子她们已经自己解决了,还成了手帕至交。”
萧诧微笑着饮下一杯,不咸不淡道:“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心中有些无奈,虽然两名元婴修士都做出绝不干涉小女孩的姿态,萧诧不好用神识偷听,但他还可以用心镜瞒过云露;云露也必定有其他手段可以不使用法力了解女儿那边的情况,他可不信云露那老魔真的会老老实实地干坐在这里。
只是木雪这个丫头啊,心软的性子太容易吃亏。虽然他这些天都白布置了,但一只五阶妖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雪猞天赋强的妖兽在乱星海也多了去了,不过大多数都丑了点而已,本来就是为了让她高兴,既然雪儿自己愿意相让,就随她吧。
再有,这刚认识的董萱儿就知道用卖惨打动雪儿,他自己怎么直到昨天才开窍呢,白白做了这许多日的和尚。
董萱儿倒是没想到木雪认输这么干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上了画舫,她便拉着木雪的手嫣然笑道:“既然你叫了我一声姐姐,那当姐姐的也该送份见面礼,说吧,想要什么?别和我客气!”
木雪背手歪头,嘴角上扬,拖长了声调:“哎呀!口气真大啊,那得先看看我的好姐姐有什么能让我看上眼的啦!”
董萱儿拿出来三样让木雪挑选,分别是法器、灵矿和灵草,与一只五阶妖兽差不多等价,木雪浅浅一笑,随手选了灵矿收下,也拿出自己炼制的美容驻颜的丹药和一些自己研制的瓶瓶罐罐送与董萱儿。美丽永远都是女孩子之间讨论不完的话题,两个老魔自然没有兴趣再关注,便也海阔天空地径自闲谈起来。
木雪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了这一步,也许是因为董萱儿语气中的淡淡惆怅,也许是因为对方无法摆脱心魔的困境。对了,还有那在人群中一闪而过的极阴,哦,不是极阴,是萧诧的身外化身。因为萧诧与自己都不喜欢看见极阴这张脸,所以除了用得到的时候,平时是不怎么拿出来的。本来她就有些疑心,那些给自己投掷鲜花的大多数男子眼中似乎并无痴迷之色,而且对她未表示回应也没有显露出失望之情,还有一些人送了花就走了,远远不像被董萱儿吸引的那些男子一般狂热地一路追随。若是萧诧提前派极阴来林桦城对那些青年施了梦引术,那便解释得通了。她心头一暖,又隐隐发涩,他啊,竟连这等女儿家的玩闹比试也放在心上,可自己却......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董萱儿欣喜道:“你这不费灵力就能改变遁光的法子真实用,好妹妹,你居然自创了这么多小妙招,多谢传授啦!”
木雪不以为意道:“也没什么,对了,我也有想向你学的,”她眼珠一转,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有没有那种不需要从基础功法修炼的幻术或者媚术什么的?”
“当然有啦!”董萱儿促狭地揶揄道:“哎呀呀,你都有了萧郎,还想魅惑谁呀?”她忽地掩唇一笑:“莫非是准备继续魅惑你的萧郎,让他再也离不开你?”
“不是啦!”木雪忙解释道:“是我的法宝里有...”
董萱儿咯咯地笑着打断了她,“不用解释,尽管拿去吧,”她递给木雪一本玉简,“这《织梦诀》属于秘术的一种,无需从基础功法练起,你一脸聪明相,应该可以自己领悟的哈。”
木雪本来想说自己只是想加强灵犀幻玉的幻术,但董萱儿压根没给她继续解释的机会,反而一脸神秘兮兮地说:“而且,这玉简的最后一节,全都是双修图鉴......”
木雪一听这个,顿时目瞪口呆,脸一下子就红了,董萱儿也不知为何竟有些发酸,轻哼了一声,“别装纯情了,你这夜夜春宵的,居然还脸红?”
木雪顿时窘了,“谁,谁夜夜春宵了?”
董萱儿掩袖笑道:“就算我夸大其词了些,但至少昨夜一定是花月度春风...”她竖起一根手指,挑挑眉毛道:“嘿嘿,欢好的气味一般两三天才能彻底散尽,别想抵赖,姐姐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
木雪:......
她无语望天,现在绝交还来得及嘛?
二女上了阁楼,董萱儿兴冲冲地表示也要尝一尝这凡间极品枫泉露,木雪自然不敢尝试,兀自抱着千香引喝了起来。
只听云露老魔讲述着天南各地的奇闻轶事,简直比说书人讲得还要精彩。尤其是说起天南与草原边界某处有一个秘境名为魔云石阵的,百年开启一回,此秘境虽有能让元婴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机缘,但因过于邪门凶险,鲜少有人去冒险尝试。云露的师兄合欢老魔三百五十多年前倒是去过一次,不但得到了能够进阶元婴后期的机缘,还得了好几件稀罕之物。
云露饮了一口,闲闲地道:“当年我师兄所获之物,其余的自然不好透漏,不过其中有一颗定神珠,被师兄拿来跟人换了些其他的天材地宝。”
萧诧心中一跳,来了!他就知道这云露对自己示好绝没那么单纯,这厮定然是发现了雪儿识海中的定神珠,只是,莫非雪儿的这颗便是合欢老魔三百多年前带出来的?
木雪一直垂着头望着自己的翡翠玉杯不语,倒也没有显露出任何其他表情,想来她好歹也是百多岁的结丹修士,装模作样的时候也还是很有一套的,也不会轻易把心中的震动写在脸上。
云露淡淡扫过二人神色,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样子萧兄也听说过此物。这东西虽是个温养神识的宝物,但你肯定想不到它竟然是用无数亡魂的魂力凝聚成的,当年我师兄取宝之时的场面,可真是邪得很......”
他话音未落,木雪忽地站起身来,摇晃了一下,眼中带了几分迷离之色,萧诧心中一凛,第一反应是以为云露做了什么手脚,抬手便将木雪揽了过来。但木雪这个表现有些似曾相识,他望向那果饮,眼中蓝芒一闪,原来那千香饮虽然没有什么问题,却在配料里加了一丝丝甜酒调味,因酸甜可口很难察觉,这个一杯倒的丫头竟然连这么点酒精也受不住,又醉了。
木雪人虽是在萧诧怀里,可一抬眼就看见了对面的云露,她似乎被电打了似的,竟然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盯着对方。
萧诧心中“咯噔”一下,木雪是个颜控他又不是不知道,上次醉酒就盯着自己的脸调戏自己来着,这云露也生得好看,这个肤浅的丫头不会对着云露犯起花痴吧......
木雪纤长的睫毛簌簌颤动,忽而涌出泪花,在云露脸上逡巡片刻,竟嗫嚅着喊了一声“师傅....”
萧诧呆住了,云露和董萱儿也呆住了,
董萱儿忙道:“雪儿妹妹,你认错了,这是我师傅,不是你师傅......”
但见两个元婴都没有打断之意,便声音越来越小地住了口。
木雪一双大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一脸依赖和委屈地看着云露,“师傅,你为什么.....”
她哭诉中带了几分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雪儿,你不是最疼雪儿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她越哭越伤心,竟扑过去扯着云露的衣摆,“从小到大,你一直对雪儿那么好,雪儿没有父母家人,雪儿只有师傅,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云露向萧诧递了一个询问的目光,见萧诧目光沉沉,微微点了点头。云露神色微动,心下有了几分了然,继而眼底掠过一丝暗金流光,声音如春溪淌过青石,带着令人卸下心防的温柔:“雪儿,为师既然最疼爱你,又怎么会伤害你?你何必这般伤心?”
木雪泪眼朦胧地仰头,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我也不想相信的,可是...可是,那就是事实,不对吗?”她忽而含着眼泪大笑起来,站起身指着云露痛斥,“你没有心,你根本就没有心!不对吗!”
云露又与萧诧对视了一眼,云露忽地脸色一沉,声音带了几分严厉:“雪儿!你究竟听了些什么?为师又到底做了些什么?令你与为师如此生分!”
木雪泪如雨下,“你明明...明明......”她嘴唇张合数次,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却突然面扑痛苦之色,抱住脑袋蜷缩起来。
萧诧面色沉重地将人弄回来,掌心贴在木雪后心,缓缓输入灵力安抚。木雪神情慢慢平静下来,却还是呜呜咽咽地抱着萧诧,万分委屈的模样。
云露折扇“啪”地合拢,“萧兄,看得出你不是给她种下定魂珠的人,明人就不说暗话了,你这个小丫头身上的麻烦恐怕不一般。听我师兄所言,那定魂珠有些邪门,虽然具体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清楚,恐怕其中的缘由只有等我师兄出关后方能知晓一二了。”他说罢手指微微一动,一块玉牌飞到萧诧手里,“今夜已深,古某就不叨扰二位了。若是萧兄日后得闲,不妨来合欢宗找古某品酒饮茶。虽说也没什么人能拦得住萧兄,但有个牌子进门总是方便些,再者木姑娘与萱儿既然一见如故,想来也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
萧诧神色恢复平静,不动声色地收了牌子,道了声多谢。那父女二人便转身离了湖心阁楼,临走前董萱儿回头看了木雪一眼,眸中有些许担忧之色,但看见萧诧轻抚木雪的后背柔声安慰,便也识趣地赶快离开。待走得远了,董萱儿是忍不住问,“父亲,木雪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云露亦面色沉凝,“大约她的师傅与我形貌有几分相似罢。我记得你师伯曾经提过,他当年走出魔云石阵便去了大晋,在大晋的交换会上换掉了那颗定魂珠,虽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但你这个小友,多半是来自大晋。我本怀疑这二人与魔云石阵有些关系,不过方才那玄骨上人听见我提起魔云石阵时并无任何反应,而听到定魂珠三个字时心跳才稍稍快了一分,看来他只知定魂珠,并不知晓魔云石阵。而你那小友,被下了极其厉害的封口咒,想要直接问是问不出来的,日后你若有机会,不妨旁敲侧击,看是否能有些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