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二十分，宿舍的起床铃还没响，李糖就睁开了眼睛。
窗外，县一中的校园还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中，操场边的香樟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叶上的露珠折射着熹微的晨光。她蹑手蹑脚地爬下床，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单秋。冷水拍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李糖对着洗漱间有些泛黄的镜子仔细扎好马尾，又破天荒地抹了点润唇膏，淡淡的草莓香气在晨光中氤氲开来。
"这么早？"单秋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带着浓浓的睡意。
"去...去食堂背单词。"李糖的声音不自然地提高了两度，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校服衣角，把布料揉出了一圈细小的褶皱。
校园里弥漫着初秋的凉意，水泥路两旁的冬青树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李糖快步穿过几栋宿舍楼，帆布鞋踩在有些开裂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晨光穿过云层，将她的影子投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拉得很长很长。
一食堂卖包子的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队。蒸笼的热气从窗口飘出来，混合着豆浆的香甜，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白色的雾气。李糖踮起脚尖张望，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
"肉包子，趁热吃。"
刘明川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个冒着热气的食品袋，塑料袋上已经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他的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T恤，领口处还带着些许水渍，显然是刚洗过脸。头发看起来有些湿，发梢还滴着水，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的睫毛上似乎也沾着水汽，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你...怎么这么早？"李糖接过食品袋，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立刻缩了回来，像是被烫到一般。
刘明川笑了笑，嘴角扬起两个浅浅的酒窝，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食堂的包子六点就开始卖了，去晚了要排队。"他顿了顿，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说一个秘密，"物理书看了吗？"
两人在食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银色铁皮餐桌有些年头了，却依旧干干净净，只是上面刻着不知哪届学生留下的涂鸦——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里面写着"LYX爱WXY"。李糖小口咬着包子，肉汁在口中迸开，烫得她直吸气，连忙用手在嘴边扇风。刘明川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学生奶，细心地插好吸管推到她面前，塑料吸管上还沾着他指尖的温度。
"慢点吃。"他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眼睛弯成了月牙，"七点才上早读，来得及。"
阳光渐渐洒满食堂，透过有些灰尘的玻璃窗，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李糖偷偷抬眼，发现刘明川正看着她，目光温柔得像四月的春风，又像是冬日里最后一抹暖阳，让她想起小时候外婆家门前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溪，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她慌忙低下头，耳尖烫得厉害，连带着脸颊也染上了一层绯红。
"第一节什么课？"刘明川问，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
"英语。"李糖的声音闷闷的，从书包里掏出英语书，"要听写unit1，老张说错一个罚抄十遍。"
刘明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作业纸，边角都对齐得一丝不苟："重点词汇，我昨晚整理的。"纸面上还带着淡淡的墨水香。
李糖展开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单词，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每个字母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最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嘴角上扬的弧度和他如出一辙，旁边写着"加油"，后面跟着一个墨迹未干的感叹号。
早读的预备铃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两人匆匆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刘明川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空食品袋，指尖再次不经意相触，激起一阵微妙的电流。在教学楼的分岔路口，斑驳的墙面上贴着褪色的光荣榜，刘明川突然停下脚步。
"放学后..."他欲言又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物理有些笔记要补充，晚上找你来拿书。"
李糖不好意思地说："那我现在去给你拿，很快。"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刘明川摇摇头，发梢的水珠随着动作甩落："不用，晚上来拿吧。"他顿了顿，声音轻柔下来，"你赶紧回去，别迟到了。"
李糖突然想到，他会不会是特意找借口来见她？这个念头让她的脸瞬间滚烫得像要烧起来。她转身跑向教学楼，马尾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发梢扫过校服领口，带起一阵微风。跑到一半，她忍不住回头，发现刘明川还站在原地，朝她挥了挥手，阳光在他身后铺开，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
早读课上，李糖心不在焉地念着课文，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单秋凑过来，盯着她通红的脸颊看了半天，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原来不是去背单词啊。"她促狭地眨眨眼，指了指李糖桌上那盒还没喝完的学生奶，吸管上的齿痕清晰可见，"这是哪个'活雷锋'送的呀？"
李糖把脸埋进英语书里，却怎么也藏不住上扬的嘴角，连书页上的字母都变成了一个个跳动的小爱心。窗外，一只麻雀落在教室外的香樟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翅膀扑棱棱地拍打着枝叶，仿佛在诉说这个属于县一中的清晨秘密。远处，食堂的烟囱还在冒着袅袅炊烟，白色的烟雾在湛蓝的天空中缓缓消散，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