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打乱了所有计划，本该在六月结束的战斗，被硬生生延长了一个月。中考体测那天，天空阴沉得像是蒙了一层铅灰色的纱。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在操场上积起一个个小水洼。

    李糖站在体育馆屋檐下，看着雨幕中奔跑的身影。有人冒雨冲刺，运动鞋溅起的水花在身后划出弧线；有人在跳远场地奋力一跃，像一只展翅的雨燕。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还未消退的红痕——那是每晚练习坐位体前屈时，被测量绳抽打留下的印记。

    "李糖！"体育老师喊她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坐到测试仪前。冰冷的金属板贴着她的腿，韧带传来熟悉的刺痛感。当测量绳又一次重重打在腿上时，她咬紧牙关，手指拼命向前伸——

    "满分！"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李糖瘫坐在地上，雨水混着汗水从脸颊滑落。她抬头望向看台方向，恍惚间似乎看到一抹熟悉的蓝色——刘明川的护腕在雨幕中格外醒目。

    体测结束的哨声响起时，雨势渐小。同学们像落汤鸡一样挤上返校的公交车，湿漉漉的校服贴在身上，车厢里弥漫着雨水和汗水混合的气息。

    "往里挤挤！还能再上两个！"司机扯着嗓子喊道。

    李糖被夹在人群中间，鼻尖几乎要碰到前面同学的后背。透过车窗，她看到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一条条透明的小蛇。

    快到学校时，雨又悄然而至。下车后，冯宇好心地撑开伞："一起走吧。"

    "谢谢。"李糖缩在伞下，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走过半程，她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蹭伞，突然说了句"你先走吧"，便冲进雨幕中。

    冰凉的雨滴打在脸上，她用手遮在头顶，徒劳地想要挡住雨水。跑到林荫道尽头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刘明川正从食堂出来，左手撑着伞，右手拿着一个塑料袋。

    他看到李糖的瞬间，脚步明显加快。黑色的伞面在她头顶撑开一片晴空，雨声忽然变得遥远。

    "没带伞？"他的声音比雨丝还要轻。

    李糖摇摇头，发梢的水珠甩到他的校服上。她注意到塑料袋里装着面包和牛奶，包装上的水珠晶莹剔透。

    "我不饿。"她鬼使神差地说。

    刘明川点点头，调转方向："那回教学楼吧。"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雨水的气息。李糖发现他的伞一直往自己这边倾斜，他的左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走到教学楼楼梯口时，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

    "呦，送老婆呢~"

    高翔靠在墙边，笑得一脸促狭。李糖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她慌乱地道了声谢，头也不回地冲上楼梯。直到跑进教室，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像是刚跑完八百米，此时此刻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跳是因为运动过度还是因为别的。

    窗外，雨滴在玻璃上敲打出细密的节奏。李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余光瞥见刘明川不紧不慢地走进对面教室，湿漉漉的校服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