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清晨，天空像被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纱，阳光在云层后若隐若现。李糖站在校门口，望着眼前排起长龙的校车队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准考证的边缘。这张薄薄的纸片上印着她向往已久的考点——县一中，而刘明川则被分到了完全相反方向的实验中学。

    "李糖！"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转身时差点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刘明川的刘海被晨风吹得凌乱，白色校服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他手里攥着一把天蓝色的折叠伞，金属伞骨在阴天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听说县一中那边天气多变。"他微微喘着气，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上周模拟考的时候，好多考生都被突然的阵雨淋湿了试卷。"

    李糖注意到他今天没戴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透亮。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书包："我带了雨衣..."

    "伞更方便。"刘明川不由分说地把伞塞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留下一阵酥麻的触感，"考完语文可以撑着伞复习，下雨也不怕笔记被淋湿。"

    李糖低头看着手中的伞，伞面上印着几朵小小的云彩图案。她突然想起去年秋天，也是这样一个阴沉的早晨，刘明川把自己的伞借给了忘带雨具的同学，结果自己淋着雨跑回家发了三天高烧。

    "那你呢？实验中学那边..."

    "我书包里还有一把。"刘明川打断她的话，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妈给我准备了两把。"

    校车引擎的轰鸣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班主任站在车门口大声点名，李糖匆忙把伞塞进书包侧袋，转身时听见刘明川轻声说："作文审题要仔细，别像上次模拟考那样跑题了。"

    县一中的校园比想象中还要气派。李糖站在考场外的走廊上，透过落地窗望着中央广场上那棵百年梧桐。阳光突然穿透云层，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刘明川曾经说过，实验中学的图书馆有整整三层的专业书籍，物理实验室里配备着最先进的光学仪器。

    第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李糖正在检查作文的最后一段。铃声悠长而清脆，像是为初中生涯画下的第一个休止符。走出考场，她惊讶地发现天空真的飘起了细雨，细密的雨丝在梧桐叶上敲打出轻柔的韵律。

    从书包里取出那把天蓝色的伞时，一张便利贴从伞骨间飘落。上面用熟悉的字迹写着："别紧张，你准备得很充分。"字迹有些晕染，像是写字的人犹豫了很久才下笔。

    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起时，李糖正在检查作文标点。铃声像一把剪刀，咔嚓剪断了三年时光。回程的校车不再颠簸，她靠着车窗，看着街道两旁的行道树快速后退。路过实验中学时，她忍不住贴着窗户张望，但校门口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梧桐叶在微风中轻轻打着旋儿。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有人在黑板上画满夸张的涂鸦，有人把复习资料折成纸飞机从窗口掷出。李糖蹲在座位旁整理三年累积的课本和笔记，每一页都承载着太多回忆。当她正要把那本《中考英语满分范文》塞进纸箱时，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刘明川和他哥哥站在走廊的阳光下。他哥哥比他高出半个头，戴着金丝边眼镜，举手投足间透着成熟稳重的气质。而刘明川已经换下了校服，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清爽干净。

    "考得怎么样？"刘明川靠在门框上问道。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

    李糖手忙脚乱地抱起装满书的纸箱，突然"哗啦"一声，箱底裂开一道缝，《五年中考三年模拟》和各种试卷散落一地。她慌忙蹲下去捡，抬头时正好对上他哥哥温和的目光。

    "挺好的！"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脸颊因为慌乱而微微发烫，"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和你押的题型一模一样！"

    刘明川的眼睛亮了一下，正要说什么，李糖已经飞快地把所有书本塞回箱子："那个...我妈在校门口等我，我先走了！"

    奔跑时耳边呼呼的风声盖过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道别。直到拐过楼梯转角，李糖才敢停下来喘口气。纸箱的边角硌得胸口发疼，她突然想起那把天蓝色的伞还躺在书包里，三天来一次都没打开过。

    暮色渐渐笼罩校园，三三两两的学生拖着行李箱走向校门。李糖站在那棵熟悉的梧桐树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实验中学门口，有个男生正望着县一中的方向，手里握着一把和她一模一样的天蓝色雨伞——那是他挑了半个小时的伞。

    夜风拂过，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为这场无言的告别奏响的背景音乐。李糖摸了摸书包侧袋里的伞，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