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伞与雪 > 地契倒计时30天

地契倒计时30天

    清晨的雾气裹着梅雨季特有的潮湿,沉甸甸地压在天井的梧桐树上。阮清欢蹲在工坊门前的青石板上,指尖捏着那张被雨水浸湿的法院通知书。蓝色的墨水已经晕染开来,把“青林资本”四个字泡得发胀,像一条搁浅在纸面上的深海鱼。

    “整整三十天。”周师傅的烟斗在晨光里明灭,火星坠落在潮湿的青苔上发出细微的“嗤”声,“这帮穿西装的倒是会挑时候,专拣梅雨季来收房子。”

    阮清欢用拇指蹭了蹭纸张边缘,那里有个明显的钢印凹痕——比她想象中深得多,仿佛要把“收购”二字烙进纸的骨髓里。她仰头看向门楣上那块斑驳的匾额,“阮氏伞坊”四个鎏金大字边角处还留着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熏出的焦痕,像四只被灼伤的眼睛。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小李发来的视频里,傅临远正站在金融峰会的演讲台上,背后LED屏上“文化产业资本化”的饼状图正随着他的手势变换。镜头拉近时,阮清欢注意到他换了副眼镜——金丝边框换成了银色的,镜腿末端雕刻着精细的伞骨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师傅!”小李风风火火冲进院子,马尾辫梢甩出的雨珠在晨光里划出晶亮的弧线。她怀里抱着的档案袋泛着陈年的黄,“我偷溜进房管局古籍室了!您看这个——”她哗啦抖开一张虫蛀的地籍图,“民国三十六年的测绘,咱们工坊后墙往西明明还有三亩地!”

    阮清欢的手指突然僵住。图纸右下角那个褪色的拇指印,和她幼时在祖父檀木箱里见过的婚书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梅雨让工坊的木质结构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霉味,像是被时间浸泡过的旧书。阮清欢跪在库房最里侧的樟木箱前,指尖触到箱盖上积了二十年的灰尘时,突然想起母亲总说这箱子会呼吸——此刻它确实在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仿佛里面装着个沉睡已久的心脏。

    铜锁转动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箱子里整齐码放着十二把未完工的油纸伞,伞骨上还缠着母亲当年系的红丝线。最上面那把伞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不是常见的云纹或花鸟,倒像某种气象标记。阮清欢的指尖刚碰到伞面,就感到一阵细微的电流感——和她在暴雨天前总会感受到的征兆一模一样。

    “这是......”

    她翻开最底下的蓝布包袱,半张烧焦的地契露了出来。边缘处“永业权”三个字完好无损,但关键的界址说明已经炭化。正当她试图拼合碎片时,身后突然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阮清欢条件反射般合上箱盖,转身时手肘撞倒了身旁的桐油罐。黏稠的金色液体眼看要泼洒在古籍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她耳侧掠过,稳稳扶住倾斜的罐子。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枚奇特的银戒——戒面做成伞钮形状,嵌着颗芝麻大小的黑曜石。

    “小心。”

    傅临远的声音擦着她耳廓掠过,带着苦橙和雨水的气息。他白衬衫袖口沾了滴桐油,正沿着他嶙峋的腕骨缓缓下滑,在皮肤上拖出一道透明的痕。阮清欢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睫毛上凝结的水珠——他一定是冒雨穿过院子过来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法院传票应该写得很清楚。”她后退半步,樟木箱的影子横亘在两人之间,“工坊谢绝收购方实地考察。”

    傅临远的目光扫过箱盖缝隙露出的伞尖:“我是来谈合作的。”他从公文包里抽出的文件夹上印着烫金的非遗标志,“青林准备申报'非遗活化利用示范项目',需要传统匠人背书。”

    阳光突然穿透云层,库房天窗投下的光斑正好落在那份文件上。阮清欢看清了标题下方的小字——项目负责人:傅临远、苏曼。

    苏曼。这个名字像根细刺扎进指甲缝。三年前正是这位青林资本的总监,在《财经周刊》上说传统油纸伞“早该进博物馆了”。阮清欢至今记得那篇报道的配图——苏曼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在一堆被机械压扁的竹骨上微笑。

    傍晚的雨来得又急又猛。阮清欢站在工坊后院的古井边,看雨滴在青砖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手机屏幕亮起,是林砚发来的加密邮件:【查到了,傅家二十年前确实在杭州经营过伞具厂,98年转做金融。】

    附件里有张泛黄的老照片——九十年代的工厂门前,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抱着一把与他差不多高的油纸伞。奇怪的是,伞面上那些云雷纹的排布方式,和阮家祖传的“二十四节气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道闪电状的标记。

    “桐油与松烟墨的比例错了。”低沉的嗓音惊得她差点摔了手机。阮清欢抬头时,傅临远已经撑着她的油纸伞站在月洞门下。他今天换了深灰色的西装,衬得那只扶着伞柄的手格外苍白。伞面倾斜的角度很微妙,刚好为两人隔出一方私密空间,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指了指檐下正在阴干的伞骨,“现代桐油纯度太高,要掺三成荏油才能防龟裂。”

    雨滴在伞骨上敲出密匝的节奏。阮清欢注视着他镜片上滑落的水珠:“傅总对传统工艺这么了解,当初怎么没继承家业?”

    “和阮师傅一样。”黑曜石袖扣在暮色中一闪,“家里着火,烧光了。”

    井台边的忍冬花突然剧烈摇晃。阮清欢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就像视频里演讲时的姿势。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在他来不及躲避的瞬间碰到了他的西装袖口。

    布料下藏着坚硬的金属轮廓,是某种医疗护具。傅临远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只是撑伞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二十年前的火灾,”她慢慢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袖口的凉意,“是不是发生在谷雨那天?”

    傅临远的瞳孔骤然收缩。伞面上的雨声突然变得很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你怎么知道?”

    夜雨染深了工坊的灯笼光。阮清欢坐在工作台前,用鹅毛笔蘸着朱砂修复那张残缺的地籍图。小李的消息突然跳出来:【师傅!我在房管局档案室找到个东西!】

    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份泛黄的调解书,日期正是火灾后第三天。调解方签名处龙飞凤舞地写着个“傅”字,而阮家这边按着指纹的,赫然是当时才八岁的她。更奇怪的是文件末尾有个模糊的印章,形状像把撑开的油纸伞。

    窗外闪过一束车灯。阮清欢撩起窗帘,看见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停在弄堂口。傅临远没打伞,就那样站在雨里仰头望着工坊的匾额。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流进衬衫领口,银戒在路灯下泛着冷光。有一瞬间她几乎要冲出去问个明白,但最终只是看着雨水在他脚下积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真正的好伞,骨子里都藏着一段故事。”

    桐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阮清欢低头继续描图,朱砂在地契残缺处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分明是把撑开的油纸伞,伞尖指向工坊西侧早已倒塌的围墙。而在图纸边缘,她发现了一行褪色的小字:【伞下有晴天】。

新书推荐: 等我苏禾发达了 攀惹金枝 狐狸队长的喂养法则 如何养成一只乖巧富江 捡到的黑猫说他是噩梦魔神[无限] 反派改造指南[穿书] 吃瓜心声变成直播弹幕以后 爱丽丝之春 离雨迷途[破镜重圆] 婚后渡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