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少伫立在女人与孩子紧紧依偎的墓前，察觉周遭山野景色、逐渐若风卷残云那般消散。
手上传来刺痛扎心的触感，祂以此感受、顺利定位回己身真正所在的坐标，破梦醒来。
将眯起的眼睛睁开时，墨少只觉自己瞎了，天光亮堂，虹彩流溢，神风盖面，令鬼不悦。
定了定黑眸，才看见“萤”足以杀伤任何一只小鬼的神手仍被自己紧紧拉住。
自己手上因表面结界受到破坏、逸散而出数道鬼息。
它们并未散乱飘去，墨少的意志统筹力高强，灌注在每一根手指尖——当然，墨少这“小气鬼”格外注重修炼意志力，就是为了避免浪费。
鬼息要缠住萤的胳臂，又畏惧祂看上去金刚不坏的神手表面，如同犹豫是否下口的黑色鬼蛇那样，饶有兴味地、妖娆地弹跳着。
时空从关键处断裂开，在此刻毫无破绽地接续起来。
萤柔嫩可爱、略带迷茫神色的小萌脸，才刚刚浮现出净透的涟漪，出现在门的这一边。
原来如此，只是在门的结界处和萤接触到的一瞬间，就叫自己被动体味了刚才那所有的剧情吗？
寂默，这老神道行不浅。
墨少妆饰作纯黑色的薄唇轻抿，不现一丝弧光。
望着她怯怯的小脸，墨少眸光沉暗地一言不发，静止如一座气派的黑山，是阴森、冷峻而凌厉的美阴鬼一枚。
可那黑瀑般几乎不反光的顺滑头发之下，一脑袋黑乎乎的精纯鬼力……实在已经交缠哮着抓狂咆哮，近乎沸腾！——
三分之一的魂体、就已然这么美！软发飘逸，皮肤莹白、通透的光感十足！橘调的粉色在祂眼下鼻头淡淡透出、可恶，本无感的颜色，到祂脸上就成了令鬼拍案叫绝的惊艳色彩！眼光未经风霜、眸中含星、凝聚着对宇宙万物的好奇与胆怯，这是纯净秀致、未养成的白纸一张！这才是萤……好萌！好萌！我的宇宙最萌SSR！！
墨少情绪激荡，鬼力蓬勃涌动，这会能清晰感受到海量的污浊之气聚拢向窄门这边，在场小鬼们，都从后面涌过来凑热闹了。
嗯，好有面子。
“喔——”终难和难赦歪头瞪眼、异口同声地赞叹，看见那光流如蜜、琉璃般璀璨通透的神手，仿佛自己的鬼力要被那指尖捏碎成渣般，一阵畏惧惊奇。
但看见了那张明显透露着“我是个受气包”的小乖脸，又因过于割裂、而觉得不可置信。
形态庄严而诡噩的阴鬼王，头微侧、是在对祂的萌物表达“还不出来？”的疑问情绪。
“尊敬的鬼王……您、您是？”萤发着颤，表情好奇又畏怯，话说一半，终于确认了对方身上有种熟悉感，浅浅吸气道，“……您是……！”
墨少不语，将纯黑的瞳与虹膜暂且变小一些，嵌在眼白中，描摹一刹孩童眼光的通透无邪，好叫萤认出，祂是谁。
萤即刻眼睫轻动。
祂恍然大悟时眉毛向下撇，以手半掩口唇，缓慢呵出一口气的样子，实在是……
萌爆了！
墨少的可爱侵略症发作起来，简直咬牙切齿。
“谢谢您……”萤腮帮动了动、衔唇而笑，她声音细弱，面上带着深深感怀说，“婉光，那是我……是我的人魂在此处星球、于180轮自转前历经过的一次转生，您方才的所作所为变动了关于她的剧情、能够改变一个世界线。”
“能够改变？”
终难不明二者刚刚经历了什么，但对于“导致世界线变动”这种危险的因缘常识、还是熟悉的，祂揣手、替墨少尖锐地指出道，“那到底变了还是没变？”
“先出来。”墨少淡道。
“我现在很……很丑。”萤说起这个憋红了脸，坚持将胸部以下的半身藏在镜面内，祂眼光向下瞟，难堪地咬咬嘴唇，“我不完整，是……是空的。”
“我知道你什么样。”墨少冷脸挑眉，很快又觉出自己话有微妙的不对，祂尝试学人类的样子运动面部、流露一点微笑，温和地补充说，“不丑。”
——露出一点湿润的白牙齿咬那柔软的嘴唇，这难堪害羞的表情简直！丑什么？萌炸了！
终难见墨少这依顺温和的样子，震惊地后仰脖颈，向难赦和在场鬼众挤眼：奇观！奇观！
“……还是先不要了，鬼王大人，还是等、我先把系统的通知介绍完，您再作决定吧？”萤小心翼翼抬起浅褐眼眸，征询祂的意见。
墨少回神来，心道：果然有诈。
祂颜色发冷，黑眉沉得不对称，一只眼大、一只眼小了。
墨少很少这么喜怒形于色，不耐地说道：“还要决定什么。”
萤接收到祂微怒声波的震慑，将双肩耸起，一副害怕挨打的老实表情，嘴里即刻结巴地道歉说：“对不起、我……”
墨少，简直不能容忍祂惧怕自己的情况，果断抽回那只手，背在身后：“是我的失态，你说。”
终难见状又震惊地后仰脖子，向难赦和在场鬼众挤眼：奇观！宇宙大奇观！
“如需确定世界线的变动，需要您支付……支付魂火，也就是，要再氪鬼力。”
萤将这话说出来，自己也觉得是诈骗似的，面带惭色地低了头，用弱弱的语气主动劝祂说：“您别太生气，我不值得您付出这么多。还是另抽别的角色吧？可以点选放弃，系统会返还前面的鬼力给您的。”
终难气愤起来，上前一步道：“哦——这么回事儿？人家游戏都是过了剧情拿奖励，合着你们这是先看完体验剧情、平白叫咱姐心痒痒，不付费就走不了这条剧情线？”
祂指着萤微微泛红的鼻子大喊大叫：“小丫头、出来！氪都氪了，规则上没写还能回去！三命都抽出来、你还能违抗鬼力契约不成？！”
“您说得是……是的，这个规则不合理……”萤垂头丧气、看起来要哭了，“其实硬抽也可以抽出来，您说得是……只不过……”
“少废话！”
墨少眼睛不眨地给终难施了一个噤声咒，问萤：“会怎么。”
“我是纯粹为与鬼王结缘而生的……如您所见，是个不自然的魂灵，三等分的能量缝合体，如果鬼王放弃以剧情加强结缘羁绊的机会，我后续解体起来会比较快——啊，当然当然，也没有那么快的，在那之前我会好好工作，不至于叫鬼王亏本的……”
祂谈起自己的消亡，用了一种极为不自爱的卑屈态度。
和那个女人比起来，几乎没有变。
“氪多少。”墨少直视祂的眼睛，问，“改变你的剧情，需要支付多少魂火。”
“那个，还是别问了……”萤难堪地惨笑一下。
嗯，这表情也很萌。
“说出来。”
“说！说！说出来！”兴奋的鬼众太容易被煽动，聚拢在门这边不断起哄。
“如您所知，改变世界线需要的补丁能量、庞大到难以估计，不过，游戏开发者提高了能量利用效率，现在，还有限时减免50%的优惠，优惠之后的价格，需要支付……”
萤好像被迫触发台词的角色。
墨少专注地看着祂的嘴唇。
“八百……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点……魂火。”
萤越说越小声，头快含到自己胸膛里面去了。
“好——家伙——！”终难用大爪子一把撕了噤声咒，怒骂道，“你们要把我姐切一半进去啊！？这机制未免太恶毒了吧！开发者是邪神吧！”
“滚啊！”
“无耻！鬼都不如！”
“黑红营销？！达奋！投厕！”
鬼众随着终难哇哇乱叫，一时间，怎样恶毒脏污的咒骂都飘飞出去，张牙舞爪的个体在此处聚合起来的整体，好像一滩不断挣动的黑泥。
墨少沉默了。
“鬼王，你就看作只是触发了体验剧情而已，没什么好留恋的，”难赦上前解围，对墨少耳语道，“鬼王喜欢这类型的话，继续抽卡就好，现下宇宙中散落各处的角色锁定小卡还有很多，找到它们，可以帮您节省成本。”
墨少不予理睬，向前直视的眼中，只有萤的存在。
祂端臂上前一步，眨那双黑沉沉的眼，从黑袖中伸出惨白的指，优雅轻转、以黑长指甲润泽的表面，抬起萤朦胧似蕴银光的小下巴，在她轻微震颤的眼光中，墨少清凉如蛇腹的指尖摩挲于嫩滑不伤手的肌体表面，感受祂魂灵细滑温热的质地，摸够了、摸爽了，才缓缓地说：“不氪，你就要忘了那个我，再也不记得，是么？”
“应、应该是会忘的，系统会强……”
“嘘……”鬼息吹拂、掠过阴风，浓黑的墨眸，与对面眸子里晨星般闪烁的光彩交汇，晕散几圈波澜，这只高大魅鬼的声音波动变得低沉，不自觉地纵情媚惑道，“下一次抽出你来，还有剧情给我看吗？……下一次、下下次，还需要各自氪八百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点？你胃口大，要吃了我，是么。”
“不是、不是……”萤飞快摆手，湿润的眼里，没有丝毫被诱惑勾起的粘稠牵丝，只有纯澈的抱歉和恐惧，“请原谅……我知道这太荒谬了！本意不想戏耍您、是系统让我……”
“至少再打个对折。”墨少松开祂，要求说。
“……啊？？？”众鬼异口同声——
那也是四分之一个鬼王被氪进去了啊！
就见这位吝啬小气的大美鬼将一双长睫抬起、张大黑溜溜的眼睛，灌注十二分的精神力，以最快语速开启了讨价还价模式：
“寂默月神具体需要花费多少能量打补丁，瞒不过我，按照市场价格，建议利润不得高于成本价千分之18.666667，算到小数点后6位，当然，考虑到我有持续消费的意向，建议卖方给我最低价。如果卖方坚持虚高价格，我将投诉到‘宇宙精神能量价格管理局’、此外‘宇宙神鬼及其他有灵体联合最高法庭’也会接到我的起诉，若以上措施未达到本王满意的效果，此后‘宇宙信息集散中心’将连续分发关于‘鬼力召唤’的各类负面新闻、我不保证里面不掺杂谣言，最后必要时，我将按照鬼界的规矩直接雇佣‘精神建筑强拆队’摧毁此处，请知悉，还有，为了答谢我这位尊贵的用户，赠品也来点。”
萤的小白牙陷入嘴唇，闻言眨了眨眼后只是发愣，魂力具象化成的泪珠，还挂在淡粉色的眼尾。
窄门的顶端，忽有半透明色数字开始跳动，片刻还不停止。
【您需支付的魂火数为：6…………8（正在计算中）】
【您需支付的魂火数为：5………718（正在计算中）】
【您需支付的魂火数为：461……818（正在计算中）】
【您需支付的魂火数为：4371818点（计算完成！）】
【超值低价优惠，即刻秒杀！请选择支付方式：
1.全额支付
2.无息分期付款（很抱歉、系统暂不支持此功能）】
【支付成功后，系统将额外赠予您盲盒小卡*3】
墨少以阴暗的眼神紧盯数字，见它不再跳动，沉吟只是一刹，祂想也不想，一把抓过萤掩在胸前的神之手，伴着鬼息呲呲流泻的危险声响，低声说：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