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定王来访?快请……”方陌北不知刮了什么风,竟把定海的外姓王爷吹到了府上,他没有时间多想,赶紧穿戴正式的官服,跨步出门相迎。
“下官方陌北参见定王!”方陌北行了大礼,虽然陆见深只是封地王爷,不算亲王,但藩王镇守一方,掌控此地兵权,不可小视。
“方大人不必客气,你来定海任职已久,本王还不曾到府拜会,实在失礼,望方大人见谅!”陆见深倒是格外谦逊,令方陌北感到大为意外。
“是我应该参见您在先……”方陌北一边说着一边将定王引入正堂,留出正位给他,自己坐在下位。
“你我二人就不必客套来客套去了,同在定海当差,都是为朝廷、为皇上效力的人,应该同心同德,精诚团结。”陆见深笑着说。
“王爷所言极是。”方陌北顿了顿,又说:“不知王爷今日到访,所为何事?若有事需要方某配合,方某一定尽心去做,在所不辞。”
“哈哈,方大人快人快语,本王着实喜欢。”陆见深豪爽一笑,话题一转,说:“倒没有什么事需要大人去做,反倒是本王给大人带来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大人可有一个妹妹,早过了适婚的年纪了吧?”
方陌北心下一惊,定王怎么好端端,突然提及方陌南?难不成定王对她……
他面色一沉,轻轻回答:“是,至今尚未出阁,她本人倒不急,一个人也乐得没人拘束。”
“到底是女儿家,怎可不嫁人,当一辈子姑子不成?你这个哥哥,可当得不称职,自己抱得美人归,却让妹妹孤独一人,无人呵护,白白浪费一朵娇花。”
“我也是尊重她自己的想法……”
“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缘分不期而至,挡也挡不住。定海南荣世家的二公子南荣释,机缘之下见过方小姐两次,自此朝思暮想,念念不忘,有意想与方小姐缔结良缘,成百年之好。”
“不可!!”方陌北倏地站起来,如今所谓的南荣释,便是当年的江远帆,他提出娶小妹进门,定是他复仇之计的一环,岂可让小妹牺牲一生幸福,沦为复仇的棋子?
“为何不可?”陆见深面露疑惑之色,进而说着:“南荣氏为名门望族,世代为官,家族产业兴旺,财力雄厚,南荣二公子本人气宇轩昂,品貌出众,且精明能干,青云直上,绝对配得起方小姐!”
“个中原委,恕方某不能直言,但小妹绝不可嫁南荣释!”方陌北语气坚决强硬。
“这可就难办了。”陆见深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苦恼地说:“这事可让本王办砸了。南荣二公子托我说媒,原本头两日我应来府上征求方大人意见,但事有不巧,我奉诏入京,朝觐圣上,闲谈之时把这件事说与皇上,皇上格外器重方大人,听闻方小姐尚未出阁,又得南荣世家公子爱慕,认为是天定良缘,当即就赐了婚。”
“什么?皇上又赐婚……”方陌北傻了……
“你看,赐婚诏书我都拿过来了。”
方陌北看着那盖着玉玺之印的御笔诏书,木然跌坐,一股无力的宿命感涌上心头。
他确实无力反抗,自古为臣之道,便是君让臣死,臣必欣然赴死,听命是唯一选择,且天家圣意不可随意揣测,这是不忠不贞的。
山间宅院,三尺白绫悬于房梁之上,方陌南面若死灰,将脖颈套于白绫之中。
婧书冲进来,死死抱着小姐,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小姐,你糊涂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是最容易的,可你抗婚就是抗旨,公子的命、方家亲眷的命都不要了吗?”
方陌南被一语惊醒,她走下凳子,没有哭泣,只是眉头紧锁,双眼流露灼心的痛苦,身体僵直,咬牙承受着深深的绝望。
“是啊,我糊涂了……”
“小姐,事到如今,除了嫁入南荣府,再无别的办法,咱们只能认命……”
“我虽与真正的南荣释素未谋面,但他长着一张与江远帆一样的脸孔,看到他,我必想到江远帆,想到弑父之仇,我该如何自处?”
婧书思虑片刻,还是如实回答:“小姐,有件事公子一直瞒着你,南荣氏的二公子早年就已经死了,现在南荣氏管家的人,就是江远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陌南听得云里雾里,惊诧万分。
“公子派人查过,江远帆与南荣释是同父同母的双生之子,江远帆是江青枫的养子,他生身父亲是南荣玉廷。南荣释死后,江远帆回归,接替了二公子的位置,振兴家业。”
“也就是说,娶我的人,就是江远帆?”方陌南更加痛苦入骨,泪水终是无声滑落下来,每一口呼吸都是撕扯心肺的疼,声嘶力竭大喊:“我怎可嫁给他?怎可与杀父仇人同床共枕?”
“公子说,他变成南荣释,是要利用南荣氏的背景和实力,与方家对抗较量,他还要继续报仇。”
“父亲已死,他还有什么仇可报?”
“多年前公子从京中回来,不是一直郁郁寡欢吗?咱们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一直也不说。如今他才坦白,他……奉皇上意旨将江远帆父母的尸骨挫骨扬灰了……”
婧书将此事详细说给她听,方陌北原本想藏在心底,但妹妹马上要嫁给江远帆,须将事情告知于她,让她多加防范江远帆。
“自古以土为本,逝者入土才为安,灵魂得以有所寄托。鞭尸、挫骨、扬灰,灵魂无处安放,不得往生,实在太残忍了。可皇上为保龙脉风水,国运昌隆,也只能如此……”方陌南无力叹息。
“公子说了,江远帆的复仇计划才刚刚开始,小姐在他身边一定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未来的路会很难很难……”
南荣府邸,书房。
“东西都送过去了吗?”南荣释准备了聘金、首饰、 锦缎,分装入盒,用红色绸缎包扎,一早命霍昭送去山间宅院。
“是,但方小姐未见我,只命婢女婧书回话,说她可以与公子行婚礼,但婚后她不入南荣府,依旧住在山里。”霍昭回答,偷偷看南荣释的脸色。
“哦?她倒会安排。”南荣释并未动气,认真擦拭着自己随身的佩剑,说:“由着她吧!”
“由……由着她?可哪有新婚夫妻分隔两地而居的?”
南荣释看霍昭比自己还着急,不由浅浅一笑,也没解释。霍昭知道公子一向心里有数,也不好再说什么。
方府。龚心悦心情大好,她一直明白,方陌北冷落自己,皆因为山里那个女人,丈夫的一颗心全在那女人身上。
如今可好了,皇上赐婚,那女人嫁做他人妇,彻底断了方陌北的念想,皇上待她还是不错的。
“夫人,我听说,方小姐坚持要住在山里,婚后也不入南荣府,这婚姻等于形同虚设啊!相公还不是要去山里看望她。”身边的婢女香兰说。
龚心悦想了想,说:“那咱们就帮南荣公子一把,把方陌南这尊大佛,从山里请出来。”
入夜,方陌南睡得正香,却隐约听得屋外乱哄哄一片,大呼小叫。她披上衣服,打开房门,却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烟火味。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却见眼前浓烟滚滚,宅院燃起熊熊大火,火势很大,且借着晚风蔓延迅速。家仆慌成一团,有人忙着灭火,有人忙着逃生。
“小姐……”婧书熏黑着一张脸,急匆匆跑过来,说:“起火了,火势越来越大,这有条湿被子,咱们裹着它冲出去。”
“好……”两人裹着湿淋淋的被子,低着头弓着腰拼命往外跑。烟气缭绕,光线不好,辩不清方向,一个没看清,两人都摔倒在房廊之下。
大火将房柱烤焦,房柱断裂,伴着火焰坍塌而下,眼看就要砸到二人身上。危急时刻,两道身影及时出现,一个抱走婧书,一个救走方陌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