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空直美在接到L发过来的录音文件和图像之后，立刻开始了检索工作。东南亚一直有着非常高的犯罪率，所以FBI在吉隆坡设置了分支机构。不过，这里的帮派活动非常复杂，她虽然答应了L特别关注一些港口的最近船只流动情况，但是短时间内很难取得进展。正当她不知道如何向L交差的时候， L又发过来一些更进一步的资料。她迅速地将资料安排给她的队员，让他们一同帮忙查找。

    然而录音里的语言非常晦涩难懂，队里的人没有熟悉的，数据库也没有找到相应的匹配。L发过来的纹身图片也十分怪异，即便有他自己的推测图形，在数据库里也没有找到对应的图像。南空顿时感到有些挫败。L不是他们部门的人，她的职责也只是协助调查，按理说就算没有帮到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南空心里就是不愿意让他失望。再说这也是对他们工作的补充，这个犯罪团伙连军方的物资都敢打劫，也许之后会有命令下来调查它。

    她冷静下来，拨通了最近派驻在吉隆坡的初级探员雷彭巴的电话。

    她讲事件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然后将L发给她的文件传输给他，并向他询问马来西亚最近是涌入了新的犯罪团伙。

    “马来西亚各个□□的情况最近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不过我会一直密切关注的。您交给我的资料我会迅速开始调查，希望能尽快给与你答复。”雷彭巴隔着电话说道，虽然他选择的地方很安静，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特别清晰，可能是线路的问题。因为隔着半个地球，雷那边的事件现在应该是晚上10点。

    南空直美有些失望，但是在下级面前这种情绪不好表现出来。她说对雷说了一些宽慰的话，便将电话挂断了。

    在给自己弄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之后，Beyond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个下午该做些什么了。他现在被派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身边一个熟知的朋友都没有，有点无聊。他打开电视机，百无聊赖地翻着电视节目，心思却根本不在这上面。他随便地选了一个脱口秀节目，将遥控器扔在一边，长腿一抬，横躺在沙发上，手臂枕在脑后，眼睛盯着天花板。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呢？明明出任务地时候时刻想着赶紧将任务结束，但是当它结束的时候，自己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将视线移到窗前，现在是下午两点，窗外东海岸的阳光依然十分炽烈，蝉鸣声孜孜不倦地鸣叫着，似乎为了将自己的一生留在这个夏天。

    他收回目光，眼睛到过之前从L那里拿到的联系方式。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Beyond决定给L打个电话，虽说不一定能打通，但是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Hello，嗯…Levi，我是Beyond。”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听了，这让他稍微有些意外。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fuck，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打这通电话。

    “你好Beyond，有什么事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带着一如既往地疏远的礼貌。

    “呃…….我想……我想跟你探讨一下作战计划。”Beyond绞尽脑汁地给自己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那个，你之前不是说会提前告诉行动的具体内容吗？”Beyond选择性地回忆着L说的话。

    L在Beyond刚开口的时候真的以为这家伙遇到了什么麻烦（虽然可能性很低），不过等他听完他说的第一句话，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家伙只是闲得没事干。出于教养，他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第二句，然后才开始回复。“我现在手上还有一些信息需要确认，行动的具体内容我晚上会发给你，你会在你的邮箱里收到相关信息。”

    “一般的行动都会有提前的部署吧，我们算是第一次合作，如果能在行动之前沟通好，可以避免很多麻烦。”Beyond知道自己说的都是shit，他在行动前从来不参加团队的作战计划。如果是他带队，通常他只要确定任务目标，然后执行，他的队友只需要跟在他后面做一些收尾工作就行了。如果是别人带队，他也只专注于自己被分配到的任务，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我现在还没有制定出一个成型的计划，无法具体给你安排什么。” L突然有种想直接挂掉电话的冲动，说到底他不需要跟他解释什么不是吗？

    电话那边很安静，可以断定L现在是一个人。Beyond对自己的感官系统非常有自信。不过新的疑惑随之产生。这家伙在一个人制定行动计划？诧异的同时Beyond产生了一丝兴趣。

    “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也许我可以提供帮助。”Beyond逮着L的话头，热切地扮演着一个乐于助人的好队友的形象。

    不料电话那边立刻传来对方的斩钉截铁的拒绝，“我并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Beyond把它当做是自己说错了话的信号，看来对方有些烦躁了。惹怒L并不是Beyond想要的结果，也许应该采取另一种的方法。

    “你一定觉得我只不过是一个傲慢自负的蠢蛋。但这是一个检验真相的好机会，不是吗？”Beyond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对方的反应。电话那头只是沉默。他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你不想知道我能做到何种程度吗？”

    电话那头依然是沉默。但是Beyond心里却越来越有底。理由就是，L听他说了这么久的废话依然没有挂断电话。很充分不是吗？

    “……OK，你可以过来。”过了两秒，L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到Beyond的耳边。

    我就知道。

    Beyond弯起嘴角，将这视为一个小小的胜利。

    按照L给的地址，Beyond顺利找到整个基地最为神秘的地方——L的作战室。

    这个地方是个复杂的公寓。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跟普通住宅没什么两样，但是Beyond从开门到走进玄关，就发现了至少5个警报触发器。如果贸然闯入，这些小玩意儿无疑会瞬间发出警戒信号，不出5分钟这里就会被披坚执锐的武警重重包围。Beyond想了想这样的防御系统是否有必要，但是考虑到对方好歹也是一个高级军官，这样的防御措施确实是应该的。倒不如说他这样随随便便就进入一个军区高级指挥官的作战室，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

    他放弃了自己脑子里上演的胡思乱想，在门口换好鞋，转而去找L的身影。客厅跟厨房共用一个空间，不算特别大，中间有一个岛台，上面放着一些方糖盒子。旁边有一张双人沙发，沙发旁边有一把带软垫的实木椅子，看来似乎这里并不经常接待客人。整个空间看起来不是很大，而且现在都空荡荡的。

    Beyond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他可不想被人认为是闯空门。

    左边的房间里很快传来了L的声音，Beyond赶紧走了过去。门没有锁，Beyond拧开把手，走了进去。

    室内不是特别明亮，Beyond猜想这可能是因为太过强烈的光线会影响屏幕上的影像的清晰度。Beyond扫了一眼房间里的设备，即便不用仔细看，他也知道这些东西放眼整个基地，不，就算是整个军区，也是十分稀有的。

    L现在正在案桌前查看一些资料，背对着Beyond，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进来的样子。Beyond决定先开口。

    “呃…..你就这么直接把房间的密码告诉我，这样没有问题吗？”

    “没关系，这个密码是一次性的。”L头也不回地说，眼睛没有一秒离开他的屏幕。

    “哦，我猜也是这样。”Beyond的语气听不出来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见L并没打算继续跟他说话，便自顾自研究起房间中央的那块巨型3D模拟沙盘。

    等L终于看完手上的资料，才终于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到Beyond的方向。

    “我以为你说过，你不关心这些shit?”L没有提案件，反而问了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

    “我确实这么说了。”Beyond从沙盘上收回注意力，在昏暗的室内迎着L的目光，没有一点尴尬的自觉，“不过你的行事方式让我稍微有点担心。因为我一般最晚在行动前12小时就能获知整个行动计划，并被告知自己的任务。但是这次行动到现在我对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知情。我一般在出发前会需要一些准备时间，我不确定你是否能给我这样的时间。”Beyond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着理由。

    “我会给你至少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根据我对你的评估，应该已经足够了。”武器装备都是现成的，不需要特意准备什么，更何况他们这次任务不会花很长时间。这样的说辞根本站不住脚。

    Beyond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你之前说你现在还没完成计划的制定，我有点担心这次行动是否能获得成功。你知道这对我很重要。我们是第一次合作，彼此都不太了解，我不知道你的习惯是什么，也不知道你有多大的本事。当然你肯定是一个有些本事的人，不过战场和职场并不是完全等同的不是吗？位高权重的白痴毕竟我也遇到过不少。”

    这是非常严重且带有侮辱意味的质疑。一般人听了大概已经怒发冲冠马上跳起来跟对方来场近身肉搏了吧。不过L却习以为常。人总是会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产生质疑。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不过习以为常不代表接受。老实说，他讨厌受到质疑。解释很麻烦，也很浪费时间。

    L从他的那把椅子上跳下来，赤着脚走到Beyond身边。他打开沙盘控制面板，手指灵活地在上面操作了一番，面前的显示平台马上更换了一副场景。Beyond储备的知识告诉他，这是某处海峡。

    “我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我也是昨天上午才接手这项任务，而我的习惯是至少对事件有充分了解并有大致规划之后，才会告知别的行动成员。”L的指尖轻轻地在触摸屏上划过，细长的手指优雅地像是在演奏一首交响乐。随着他的动作，画面进一步放大，呈现在眼前的是如有实质的深蓝色的海水，以及一艘冒着残破不堪的货船。L继续向Beyond解释，“军方运往叙利亚的武器在马六甲海峡被人劫持了，司令部的命令是尽快找回被劫持的武器，并且尽可能地不要弄出大的动静。这批武器原计划是5月23号到达泰德穆尔，按这艘货船的航行速度，要想按时交货，最迟得在明天晚上10点前驶离马六甲海峡。”

    “我猜你说的明晚10点应该不是以东海岸的时间计算的对吧？”Beyond听了L简明扼要的说明，问道。

    “很遗憾，东八区的时间。”

    “那按照你的说法，凌晨从这里出发，到达那边最快也得是下午了吧。”

    “不错。”

    “为什么不早点过去呢？”

    “因为我还不知道劫匪是谁。”

    Beyond陷入了短暂的思索当中。这个回答实际上有些跳跃，不过Beyond很快就找出了隐含的信息。不知道劫匪是谁，就不能确定这批武器会被运到哪里。不知道劫匪是谁，就无法展开行动。L想要获得最大程度上的准确的信息，然后才行动，因为他想避免任何错误的信息导致的时间的浪费。

    “你认为劫匪现在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L一直在观察Beyond，连他最细微的神情也不放过。能如此迅速地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他确实有一颗敏锐的头脑。他的对Beyond的观感确实有些改善。至少说明他不是一个只会被情绪牵制的笨蛋。

    L点了点地图，显示屏幕上有几个地方被标注了红色，此刻正一闪一闪的。他用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地方——波德申港口。

    “我认为这个地方是可能性最大的。70%。”

    “为什么？因为离案发地点最近？”

    “这是一部分原因。不过，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劫匪在这个港口卸过货。唯一不确定的是，那些武器是否之后被转移到别的地方。”L在屏幕上将波德申放大，3D图像相应地也改变着形态，最终呈现出一个完完整整的港口模型的样子。这不禁让Beyond睁大了眼睛，身子稍微往前靠了一下。尽管这有些像小孩子炫耀自己的新玩具，但L还是在忍不住偷偷地在心里得意起来。就一点点。

    “港口一般都有监控录像吧？不能调用吗？”Beyond努力地将自己的思绪从眼前精妙的仪器转到案件本身上来。也许我自己以后也能拥有这么棒的设备。

    “很遗憾，没有监控。这个港口并不是主要的流通港口，而且我怀疑劫匪可能跟港口的工作人员有勾结。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选择在这附近行动。”

    “也许到现场进行调查会获得更多信息呢？”Beyond不确定地说。

    “我不这么认为。”L给出确定的回答，“他走到自己的案桌前，操作着电脑，16块显示屏上出现大大小小的犯罪团伙的信息。“马来西亚的犯罪率一直处于世界前列，如果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很可能被卷入莫名的纷争。”

    Beyond看向屏幕上的图像及文字，以及正中央一张各种颜色的线条纵横交错乱的像麻线一样的关系图。直觉告诉Beyond这张图大概率是L自己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