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L的处理速度很快，这让Beyond感到有些意外，也许他之前确实有些轻视了他。

    Beyond迅速用“死神之眼”解决掉门口的两个守卫，然后借助墙体向着仓库内部扫射了一阵，他当然不指望这阵扫射能解决多少人，只是为了将人驱散开。何况这次的任务是武器，他可不想引发爆炸。拿着机枪扫射的同时，Beyond扔了几颗烟雾弹进去，借着烟雾的掩护，他闪身进入了室内。敌人的枪声零零散散的，显然他们也知道如果用手榴弹的话，他们可能全都死在这里。Beyond的身形十分灵活，这些不成气候的射击很难瞄准他，但他却很容易知道敌人的藏身之处。他的护目镜装有红外线感应器，能够清晰地显示出热量范围，在视觉受限的环境下，能发挥极大的作用。他的肾上腺素在身体里沸腾，每一发子弹都能精准命中敌人。

    仓库里回响着子弹噼噼啪啪的声音，混杂着□□落地的沉闷，演奏着一曲动静结合的死亡交响乐。

    敌人开始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们最好的结局应该是引爆仓库里的弹药，跟Beyond同归于尽，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迷失在烟雾与灰尘当中的羔羊，只能瑟瑟发抖地躲在门后，静静地等待着红眼的死神降临。

    L完全看不清仓库里面的情况，Beyond释放的烟雾弹太多了，他有点担心他在这样的环境下是否能够进行射击。不过，靠里面的声音判断，情况应该是Beyond占优。他拨通了总部的电话，告诉他们任务已经完成，赶紧派人过来接收货物。

    L的手表里面也装有卫星地图，可以实时监测附近的敌军情况，不过覆盖范围只有2公里。他的电脑的卫星地图覆盖率更高，而且精度更为准确，但是现在他不可能过去拿。不过他已经拜托了雷帮他看着，如果有什么意外，他会提前告知。他对他们的处理速度完全自信，但是也许还是有漏网之鱼。他们的任务是夺回被劫的武器，也就是说在有人过来接收之前，他们还不能完全离开这个地方。

    Beyond很快从仓库里面出来了，他的身上沾满了烟尘，肩膀上还有一些血迹。

    他将自己的两把枪放下，然后坐在L旁边。等肾上腺素慢慢退下，他嗜血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你受伤了？”L看着他的肩膀问道。

    Beyond顺着他的视线，随手擦了一下肩膀上的血，“不是我的。”

    “嗯，我猜也是。”他的声音很平静，“你战斗的方式非常地，emmm，激烈。”L想了好一会儿却想不出合适的词。

    “哈，我猜你想说嗜血。”Beyond将自己的一条大长腿伸长在前方的台阶上，另一条拱起，左手支在上面。“其实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沉浸在这种感觉里面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用想，除了热，别的都感觉不到。”

    L点了点头。

    “我好几次任务失败，就是因为热血过头，把任务目标给杀了，哈哈。”Beyond虽然笑着，但是他的声音里面却听不出任何的笑意。他应该想将自己的过往轻描淡写地带过，像很多饱经风霜的人谈论自己的不堪往事那样，但实际呈现出来的效果却差强人意。

    L这次什么都没表示，只是安静地看着远方。天已经完全黑了，这附近大多是废弃的工厂，没有人居住，所以没什么亮光。唯一的光源大概只有马路上的路灯了，但也因为年经失修坏了好几盏。Beyond侧过头去看他，但他的脸完全掩盖在阴影之下，什么表情也看不清。

    “呐，我这次算合格了吗？”

    “什么？”L对Beyond的问题感到疑惑。

    “这次的任务是试验对吗？想测验一下我的能力？”Beyond解释道，“我之前出任务都不会有人专程来当面告诉我，大多数情况是邮件，有时候是电话。只有这次不一样。而且你见我的时候，像极了面试，这让我很不爽。我不喜欢被人评价，只有我自己能评价自己。那些人只会拿着一堆数据趾高气扬地对我指指点点，好像这就是我的全部，真她妈恶心。”Beyond神色扭曲了一下，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不过你现在不是在等着我的评价吗？”L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不一样，我们是在并肩作战，你算是我的战友，我可以暂时授予你评价我的权利。”Beyond扬了扬头，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罗马教皇，他将要给皇帝加冕。

    狂妄的小混蛋。L在心里骂了一句，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冒犯。他只是感到一股炽热，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刚刚经历过战斗之后，Beyond浑身散发着热量，坐在他边上像一个火球，初夏的天气也很炎热，但跟这股热跟这些并不太一样。它来自更深处，是少年人特有的炽热。

    “我不知道呢，也许你态度稍微好一点，我可能给你一个好的评价哦？”L发出那种啥都不知道的天真的声音。

    Beyond给了他一个你在开玩笑？的眼神，让L嘴角弯得更严重了。

    “你确实很有出色，脑子很灵活，有敏锐的洞察力，战斗力也不俗，但你的控制力很差，容易被情绪牵制。”L结合这几天观察，缓缓地说出自己的观点，“卡尔斯很看重你，想让你成为我的搭档，这次任务确实是一个试验。”

    “那我合格了吗？”Beyond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竟然有些急促。他在期待L的回答吗？

    “我可以接受。”L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笑容。

    Beyond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仓库地点的？”Beyond一直很好奇，但是之前时间紧迫，没机会问，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可以好好了解一下了。“我猜你不是通过查询电脑里面的货运记录知道这个地方的？”

    “确实。”L点了点头，“我当时在电脑里面并没有查到21号晚上从波德申港口出发的货运记录。”L回忆着两个多小时前在好运连连公司的情况。

    当那位秘书小姐过来找他的时候，他不得不放弃查货运记录这条路。他的脑子迅速地将整个案件过了一遍。起初他怀疑是影蛇帮的人故意删除了货运记录或者贿赂好运连连的员工让他们不做记录，但是这样做太麻烦了不是吗？如果他们不想让别人发现，大可以用自己的车运输。以影蛇帮向来谨慎的特点，这是最稳妥的方式。相反，使用第三方货运反而增加了风险。毕竟打劫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便选择货运量最大的货运公司也一样。他们一定是做足了前期的准备工作，这从他们高效率的劫船行动上可见一斑，然而他们后续处理却使得整个事件虎头蛇尾。唯一的解释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让他们中止了这次行动。L想到的只有两个变量，一个是劫匪发现了这次的物资发送方是军方。因为军部不想让外界知道叙利亚的内战有M国的参与，所以这次送货格外低调，只是装作一般的货船。不过武器上确实有军部的标志，只要开箱就能发现。敌人可能出于自己的原因没有告诉劫匪这次打劫的是军方的货，等到行动成功之后才发现，但是这时已经晚了。但是劫匪并没有放弃这次行动。所以这个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个变量，就是敌人没有及早达到交易地。其实，即便劫匪发现自己劫的是军方的货，但如果能尽早脱手，那也没什么大问题。最完美的时间点，当然是打劫之后立刻交货，但是这是不太现实的。不过由于这次的货物特殊，最晚应该不超过昨天。SI组织的人没有料到影蛇帮动作如此迅速（或者是货船到达的时间提前了），接到消息赶到目的地的时间晚了一天。这个变量应该是导致影蛇帮中止行动的主要原因。不过他们还是留了一部分人在仓库这边，只是为了赌军方是否能有这么快的反应。毕竟如果赌赢了就是几百万美金的辛苦费，即便赌输了，也不过损失一些人命而已，这对他们来说可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所以L肯定，货运公司一定有劫匪的货运记录。

    他给雷发送了一个暗号让他拖住经理，自己找了借口溜进了他的办公室。既然这是一次“正常的”货运，必定有“正常的”记录，如果不在电脑里，最大可能性在别的资料里。果不其然，在经理近期的文件夹里找到了21号当晚的所有的货运资料，可能是因为是临时的运输，所以还没来得及在电脑上录入。不过由于这家货运公司货运量很大，而且劫匪肯定用假身份信息登记的，确实不好找，所以L用微型相机拍下了所有的记录，上车之后通过地图筛选出可能性最大的一个。

    “只要找到满足符合这场交易条件的地方就行了。幸好芙蓉并不是特别大，确定起来并不困难。”L向Beyond描述完整个事件，志得意满地扬起嘴角。在远方微弱灯光的映衬下，他的笑显得自信而又迷人。

    Beyond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张开嘴巴想要发表些什么评论，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难以想象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无到有地完成这件案子。”

    “其实也有一些运气在里面，如果SI的联络人跟影蛇帮的时间衔接得完美的话，可能要花更长的时间调查。他们之后选择陆运，追踪起来更有难度。”只差了一天，结果就天壤之别了。

    “看起来你之前做了那么多的调查，都白费了。”Beyond回想起他在L作战室里看到的成堆的分析资料。

    “对于这个案件来说，确实这样。但是这就是情报分析的常态，有时候你做了一大堆的调查，可能用到的只有一点，或者根本用不到。”L之前虽然确定大概率是叙利亚反动分子作的案，但是也不能排除有别的劫匪从什么地方截取到消息从而实施的这次海上打劫。为了尽可能地排除不可能的选项，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做大量的调查。“但是，虽然这次用不到，但也许将来有别的案子能用到呢？谁也说不准。不过知识总是越多越好的。”

    对于这一点Beyond表示同意。

    “你简直不可思议，”Beyond带着一丝敬畏的口气说，“你是我知道的人当中最聪明的。”

    “你知道很多聪明的人吗？”L笑了一下。

    Beyond的摇了摇头，“不是很多，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自己感觉挺聪明的，不过你似乎比我还聪明。”

    “也许有经验的成分吧，毕竟我比你早进军部好多年。”

    Beyond不置可否。

    “你知道L吗？”像是想到什么一样，Beyond突然问道，“那个被称为特种兵神话的人，自出道以来执行过1122次任务，无一败绩。”他侧着身子，眼睛紧紧地盯着旁边的人，牢牢地锁住他的视线。“现在我想，应该是1123次了。”

    Beyond的眼神很坚定，也很可怕，像是黑暗中的猎豹准备张开獠牙，L不确定刚才一瞬间在他眼里闪过的红光是不是他的错觉，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被吓住。“凭什么这么猜测？就凭你觉得我很聪明？”

    “不单是这样，还有你行动的能力和效率。L的神话大概是3年前兴起的，那时我刚加入青训营，身边的人几乎都在讨论他，连训练我们的教官都让我们以L为榜样。他的一些经典的行动会被当做案例拿来给我们讲。我的整个青训期都在他的影响中度过。成为向他那样的军人是所有青训队员的目标。后来我加入了SLA，经常去外地执行任务，但是他的关于他的事情还是能偶尔听到。我一直觉得他不可思议，一个人能在短短3年里执行这么多次任务吗？普通人可能5年执行都执行不了200个吧。”而且很多行动不是到一个地方开枪就完事（那样自己也能一天执行七八个任务了），需要进行潜伏、调查，这个阶段时间短的也得3,5天，长一点的，半年以上也是既有可能的。

    L沉默着，将目光放在远处的路灯上。

    Beyond换了个姿势，将伸长在台阶上的腿收回来，不再看着L，“我以前觉得很不可思议，直到我见识到你处理这次的案件。如果有人能以这样的速度执行任务，那样的数字也不是不可能。”他敢肯定，这些任务肯定基本上全是L自己完成的。他低着头，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初夏的微风带着一丝清凉，他沸腾的血液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他的语气从刚开始的兴奋渐渐变为平静地描述。是因为见识到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强的存在而产生的失落吗？不，Beyond之前就听说过L了。或许听说跟亲眼见证还是有差距的。当神话照进现实，那个传说中的人此刻就坐在自己旁边……

    L转过头观察了一会儿Beyond，然后又别过头。他把双腿收到胸口，将自己的下巴搁在膝盖上。他没有承认他的推测，但是也没有否认。

    沉默在寂静的夜色中流淌。今夜无月。

    他对Beyond猜出他的身份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凭Beyond的敏锐，发现真相是迟早的事。他们以后还有很多相处的机会不是吗？与其躲躲藏藏，开诚布公似乎更简单一点。而且L一开始也没有打算隐瞒事实，不然也不会让Beyond进他的房间了。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沉静了一会儿之后，Beyond突然说道，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嗯，我很期待。”L笑着轻声回答，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不屑与轻视，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