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今日若我们对故乡之劫难视而不见,明日炮火便会将我们吞噬。我们生而为国人,自当团结一心,誓死守卫故土!哪怕付出生命,我们也不能有半点畏惧;哪怕黑夜漫长,我们也会抗争到底!”
话音落下,房间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我听得热泪盈眶,也不自觉跟着鼓掌。
待洋房内人群散去,我起身上前,来到方才的演讲者面前。
“您来了。”他将纸张收进公文包,略显拘谨地站着,脸上带着局促的笑。
“曾先生方才的演讲实在是精彩,铿锵有力,振奋人心。”我笑着看他,毫不吝啬夸赞之情。
这位演讲者名为曾献棠,也是幽城来的,同时也是益民会在海外的领导人。空闲时,他经常在罗亚街①的38号洋房进行爱国演讲,呼吁爱国人士加入益民会,救国救民。
我来听过几次他的演讲,发现他才华横溢,拳拳爱国之情更是动人肺腑,于是我便成为了38号的常客,只要他演讲,我一定到场。
“小姐您过奖了,在下也只是有感而发。您也听过这么多次了,定能听出在下翻来覆去只会说那几句罢了,黔驴技穷,不值一提。”他摆摆手,十分谦虚。
我还想同他再讲些话,他却表示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于我的名声无益,说下次再约,便匆匆离开了。
“这不奇怪啊,曾先生有未婚妻了呢,他避嫌也是应当的。”
眼见着好友盛颍要将盘里最后一片水果吃去,我眼疾手快地夺了过来:“谁呀?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那位未婚妻留过洋,但早几年回国内去了。听说她也是幽城人呢,俩人应当是同在留洋时期相识的。”说完,她又将水果抢了回去,直接吃掉了。
这姑娘爱吃这一点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见我托着下巴不说话,盛颍有些急,她环顾四周,确定我家佣人都不在,才小声说:“你不能对曾先生有想法吧?再说了,他可是益民会的人,身份敏感,你作为百瑞大小姐……”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对他有些钦佩,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担当,是我国人的骄傲。”
“确实如此。我比你早几年来,那时他就颇负盛名了,我也算是眼见着他将益民会越做越大,直到现在,还挺感慨的。”盛颍将水果吞下,“不过我说,你也不能去38号太频繁,毕竟你家立场在那里,接触太多益民会的人对你来说没好处。”
说完她向后一躺,窝进了沙发里,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不甚在意地点头:“阿颍,你来这里几年了?”
“快五年了吧,我母亲同父亲和离后便带我来繁多里②这边了。”
“你们回去过吗?”
“没有,回去做甚?国内到处都是战乱,回去压根就没活路,日后也没有回去的打算,毕竟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再改变很麻烦的。”
我盯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沉默了。
等送走了盛颍,佣人带来了一封信:“小姐,幽城来信。”
这是我来这边半年多第一次收到幽城的信。
我猛地站起,瞬间将心事甩在一旁,拿过信来边拆边往楼上走。因为太过激动,手不停颤抖,几乎要拿不住这张轻飘飘的纸。
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房间,正好手里的信也拆好,我坐到桌子前,一字一句地读。
大小姐:
见字如晤。
您的来信已收到,得知您在繁多里一切顺利,大当家甚感心安。家中一切安好,您不必心忧。唯国内通信受阻,遂回信稍迟,望您海涵。
愿繁多里天气晴好。
夏以昼
寥寥几行字,我却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好像多看一会儿,就能透过薄薄的纸,看到日思夜想的人。
看着看着,我便笑出声来。
夏以昼这家伙,平常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写起信件来倒是文绉绉的,字体飘逸洒脱,却又沉稳干练,颇为大气。
也不知他何时练的。
桌面正对着窗,我一抬头便看见院子中的树枝繁叶茂,一片葱绿,几乎要遮住所有视野。
透过枝叶,便是午后浓郁的阳光和碧蓝的天。
正如他信中写的那样:
繁多里天气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