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涂

    滩涂黏巴得很,走一步陷一脚,插过秧没有?比那个还要累一百倍。刚开始脱了衣服吹着海风还凉飕飕的,走没几步就出汗了。

    我们被刘丧指着去各个角落埋□□儿,就闷油瓶一个“得陛下大赦”,闲哪儿闲着没事干。胖子以前说我在闷油瓶面前跟小狗似的,我看刘丧才是,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黎簇跟我走的不是一个方向,隔着一百多米望过去从来没对上过眼。他看天际的海岸线,看昏沉的天空,看在中心等待我们埋□□的刘丧,啥都看,偏偏就是不看我。但是我一挪开视线不看他,就会感觉那个方向有一道热烈的视线,我确定他在看我,这件事后来我从闷油瓶哪儿得到了确认。

    可他看我干嘛呢?我想不到。毛头小子的心思说简单简单,说好猜却也不太好猜,有时候你抓耳挠腮想半天想不到得东西,可能仅仅是一个很浅薄很无聊的缘由,但对于我这种没两天就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来说,就是完全无法理解。

    当年布局的时候我深入分析过他的性格,基本上也算是了解,就是一个特别轴的人,对感情也很有依赖性,弹性很大,易冲动。老实说,这种叛逆小孩不好控制,很难预测他在高压情况下会做出什么反应。但我当时就有种直觉,必须是他,他一定可以。

    这样一个人最渴望的东西当然也不会是什么钱财、名望或者权力,这是对他日常生活长期监视得来的。我原先以为他这种单亲家庭,父亲又常年不在家,应该是对亲情比较淡漠的。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他对感情的重视程度超乎我的想象。那种为爱殉情的人,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不理解但尊重祝福,黎簇,我能确定,他是能做出来这种事的。我认为这依旧跟原生家庭逃不开关系,他的曾经我无从得知,但我猜测,他小时候家庭关系应该相当不错,而高一父母离婚,这才导致他一夜之间变得完完全全离经叛道。

    翻看偷拍来的照片的时候,我端详着他的侧脸,莫名觉得他跟我很像,倒不是脸长的像,非要说脸的话,我倒觉得他跟爷爷描述的陈皮阿四有几分相似。

    后来我才明白他身上有一种很重的自毁倾向,这是我发现他时常时不时闭气时突然意识到的。我敢打赌他肯定不是单纯憋气玩儿。在当年张家古楼一事之后,我也短暂出现过那种情况,那时我抑郁情绪很严重,时常坐在门口对着马路发呆,但从发呆中醒来却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在想什么。

    我跟黎簇说过一次关于他跟我年轻时很像这件事,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有点想不起来了。

    好吧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我还是不知道黎簇又重新接近我又是要做什么,要知道二月底的时候他还特别不待见我,坐我跟前恨不得扑上来掐死我,现在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我猜不透,干脆不想了,左右我这个穷b家徒四壁啥也没有,从我这儿他也得不到这么,充其量得到我一箱子的乱码七糟待整理的日记,以及欠小花的三百亿。前者我还想留一留,毕竟写字也不容易,后者我倒是很可以送给他。

    布好□□,我又挣扎着往回走,这地方不能确保安全,我们一致选着往中间聚拢,跟刘丧站在一起,万一有事儿大家也好有个照应。等回来时看大家,除了刘丧喝闷油瓶俩人站在原地走的距离短还好一点,我和胖子还有黎簇都是一身泥巴,也怪不得刘丧要脱衣服进滩涂。

    □□儿一个接着一个响,刘丧认认真真侧耳听着,我们聚一块儿眺望远处的泥巴被□□炸出一个大包,百无聊赖之际却见刘丧的表情却不太美丽,好像很疑惑的样子。我问他听到什么了,他给出一个很含糊的答案,我又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他没说实话,我就告诉他,你认认真真看着你偶像,好好回答。这小子不太适合撒谎,闷油瓶审视的目光我都怕的慌,他就更是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我眼尖地发现黎簇在边上偷笑。

    没等他憋出真实答案,我就觉得脚底的泥巴不对劲,泥巴变得更加松软,原先只淹没到脚踝,这下都渐渐地快到膝盖了。我觉得脚底板痒,跟有虫子爬似的,就见胖子第一个跳起来,也是这么说。

    这时天已经很昏暗了,滩涂的泥巴又是黑色的,看不清,我用手电筒四周照了照,才发现有大量海蟑螂从泥巴底下爬出来。黎簇嫌弃地要死,走来走去驱赶海蟑螂。

    胖子朝天上打了一记照明弹,接着短暂的明亮,我们这才发现到底涌现出多少海蟑螂。这些海蟑螂比普通的要大上一倍,这要给那些妹子看,八成个个吱哇乱叫。黎簇也骂我:“吴邪你他妈到底是有多招虫子啊?”

    我觉得他挺莫名其妙的,虫子又不是我吹个哨招来的,哪能怪我呢?又想当初沙漠里那个虫子可能确实对他造成什么阴影,而且这个头的海蟑螂对他这种北方人来说,估计是有点太硕大,我决定不追究他胡言乱语的责任。

    没有三秒钟犹豫,闷油瓶下令:“上岸!”我们铁三角默契杆杠的,他刚说第一个音都动起来了,黎簇反应也很快,没辜负我对他的起来,就是刘丧还是一副既疑惑又惊恐的样子,没反应过来。黎簇站在他后头点,非常仗义地拽着他一起,他这才跟着我们一起夺路狂奔。

    说是夺路狂奔但也不尽然,滩涂比方才来时更加松软,宛如一片巨大的沼泽地。费劲力气还摔了个狗吃屎,结果也没跑出个二三十米。

    我甚至不合时宜第联想起小学二年级看过的一篇童话故事,也不清楚是安徒生的还是格林的,说的是一个天生坏种的小女孩过沼泽地,拿面包垫脚,然后陷进去一路掉到地狱中的一堆大罐子之间的缝隙中去了。后来的经历也差不多,只不过小女孩掉的是地狱,身边全是蛇蝎。我们掉的是南海王墓,身边全是粽子和纸人。

    闷油瓶突然停了下来,神色严肃凝重,我一瞅他这表情就知道完蛋,张望一圈也意识到不对劲。

    前面提过,天已经黑下来了,按照里来说这么开阔的滩涂,应该很轻易就能看到岸上二叔车队的灯光,但是并没有。

    黎簇高喊:“我们是不是跑反了?”大伙都是一齐回头,前面没有灯光,后面照样没有。这本身就是个大阴天,云层忒厚,连个月光都没有,只剩下几道手电筒的光柱晃来晃去。这个滩涂不对劲,跑反了是个很大的问题。

    闷油瓶从背包里抽出照明弹朝前打出去,胖子同时反方向也打了一个。照明弹咻咻咻第冲上天空,照亮周围,能看见反而更加绝望了——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滩涂,后面也是一望无际的滩涂。这不可能,我们离岸根本没这么远。

    我心里明白糟糕,在这地方碰上鬼打墙可就真的麻烦了,谁能知道下一秒从滩涂底下又会钻出来什么鬼玩意儿,各种怪物我们见得多了。

    胖子急了,抓住刘丧肩膀质问他到底听到什么玩意儿。幸好没穿上衣,不然我估计他会直接揪对方衣领子,这个动作挺有侮辱性的,我真怕他啥时候把刘丧惹毛了,到时候他再去跟我二叔告状。虽然现在擒着对方肩膀似乎也没好太多。

    黎簇也不太高兴,把刘丧从胖子手里抢了回去。他还挺护着刘丧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跟他那个哥哥有点关联。难道我猜错了,黎簇和汪灿关系很好?不至于吧。

    刘丧垂着头,一副受惊的样子,终于是给出答案:“下面有人在说话!”他说这话的时间是看着闷油瓶说的,我觉得应该不是在说谎,可滩涂底下又怎么会有人在说话呢?我又感觉黎簇的表情不太正常,但天太黑,我也不能确定没有看错。

    但我没那个功夫探究,滩涂翻滚地越来越剧烈,跟巨兽的大嘴一样要把我们吞没,还真他妈是陷沼泽地里去了。

    胖子是真的火了,揪着刘丧就把他甩在泥上,质问他什么意思。这动作太快太突然,我都没来得及拦,人刘丧就已经粘一后脑勺泥巴了。黎簇也是暴脾气,拽起刘丧就喷胖子:“你他妈动个鸡毛手啊?”

    我感觉太阳系突突跳,真他妈的,都这个关头了竟然还吵上了。是我的问题,我不该觉得黎簇变乖了的,他这个暴脾气只是平常不发作,一发作起来也是炮仗成精,他跟胖子要在一起对骂,那能把地球都炸了。

    刘丧深呼吸,没说出来话,我们都盯着他,他又匀了一口气,不停地打摆子,回答道:“滩涂下面有东西在说话,是人!有很多人在说话!”

    其实这话听起来挺荒谬的,但是他的神态像是受到惊吓,给他的话添上几分可信度。

    胖子骂道:“你别瞎扯jb蛋,是不是你那地听有什么毛病啊?可别糊弄你胖爷我啊,内什么磁性材料记录多年前的声音我可都是知道的。”

    刘丧大概是真的怕,也没回骂他,只是详细描述说:“我没瞎说!我敢确定就是人声,应该是集市,我听到吆喝声了!”

    我烦得很,插入他们高喊别争了。闷油瓶也领着我们往回走,我们打着手电往回走,很快又找到先前放置的地听。刘丧甚至没靠近听,就颤抖着说声音变近了。胖子迫不及待第凑上去听,再挪开表情也不对劲了。

    我跟着也凑过去听,本想用什么风声水声强行解释一下,声音很杂乱,但能清晰听见吆喝声,确实是闹市没错。刘丧的听力比我们好太多,我不敢想他所听到的该多可怖。

    刘丧已经被现在的情况吓呆了,说:“道上都说跟着小三爷出去肯定会出事,我都觉得是以讹传讹,肯定是你们的宣传手段,没想到这么准。”

    胖子发火,骂他混蛋说什么呢,同时一巴掌都扇过来。黎簇也是训斥,但和善地多,他说别乱讲。我还挺感动的,小兔崽子还知道为我讲两句话,大大超出我的预料。

    那巴掌终究没落在刘丧身上,他做了个格挡,又使巧劲儿把胖子推倒在滩涂上,滚了一身泥巴。我看出他应该练过,胖子毕竟二百斤得吨位放在那,就算是在滩涂上也不好推倒。

    他们还想吵,刘丧缺又把手电筒照向某个方向,说:“前辈们,这个方向两公里半位置,有东西来了。”胖子立马又发射一枚照明弹,我们跟着一看,远处的滩涂鼓起一个大包,看着已经超过两米,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怪物正要从地底钻出来。

    “跑!”我大喊一声,所有人又慌不择路地朝反方向撒丫子狂奔。

    泥巴过于松软,身手再好也没用,比泡海里行动还困难。闷油瓶一手一个拽着我和胖子,但就算如此也没有多少实质性用处,我们分本没跑出去多远。

    刘丧被我们拉在后面,高喊“偶像救命”。我刚想骂他这时候喊张起灵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回头去捞他,立马又听见黎簇更大的嗓门儿在喊:“你叫狗屎啊!喊他你还不如喊你哥!”

    我心说这也不对,闷油瓶活菩萨的性格还是会去救刘丧的,果不其然我就看到他转身,但竟然没有往回走,我一看,原来是黎簇手里拽着刘丧的手腕在追我们。

    太奇怪了你懂吗?那个场景太奇怪了,我非常不合时宜地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黎簇跟汪灿是否也这样跑过?跟苏万跟杨好呢?肯定有吧,毕竟闷油瓶也没少这么提溜过我俩。后来我也反省自己,为什么要分出精神想这个呢?

    闷油瓶又下达指定,我们跟着他齐刷刷趴下躲进泥巴里,但是不出五秒钟我敏感地意识到泥浆在极速后退,裹挟着我们一起后退。要掉进怪物嘴里吗?不,不对,那不是怪兽,那是一条巨大的裂缝!它正在把我们吸进去!

    我们又再一次站起来,但根本连十秒钟的逃跑时间都没有,掉下裂缝前我最后看到黎簇朝我扑过来,高喊着我的名字。经过那么一趴,他本就离我很近,这下倒是比闷油瓶还快。

    不过是一瞬之间,他终于勾到我,把我的头摁进他怀里,我们俩紧贴着对方,一齐掉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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