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黑得不能再黑,我们身上备着的光源太少,甬道又太狭窄,举着荧光棒也不顶什么用。所幸里面也没有岔路,甚至连墙壁都还算平滑,就是难爬点,摸着摸着也就过去了。
我想起之前看到的奇怪的字,想着,进来了会怎么样?算了,这时候也管不着,爬吧。
黎簇出乎意料地平静,我有些感慨,这孩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真的成长了很多。当年拽他下墓的时候,见个干尸都吓得吱哇乱叫,叫他一个人走一截比登天还难。现在他在这个倒霉处境都安如泰山、默不作声,仿佛在跟小哥玩“谁先说话谁是傻逼”的游戏。不让人操心是好,但关键我还有点发怵呢,他这样显得我很菜比。
我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冒进了,如果是那几年的我,不做百分百的计算谋划,是绝对不可能行动的,这次却主打就是一个莽。
对南海王墓我知之甚少,准备不够充分,连那些乱码七糟的传说,都还是胖子告诉我的。倒不是说装备的问题,装备是二叔安排的,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自己——我尚且沉浸在雨村的平静之中,最大的事件也不过是街坊邻居那点斗嘴的小矛盾,已经完全不适应下墓这么高强度的活动了。
像蛆一般在甬道里爬实在太痛苦,我还是决定跟黎簇说说话找找乐子。
“黎簇?”我一喊他,他立马回我一句“有屁快放”,语气依旧听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好似他就是个机器人。
我有点心虚,觉得自己逗他寻开心的行为会不会有点太幼稚,人家看起来百分之二百不怎么想理我。我说:“年轻人别这么凶嘛,聊聊天。怕不怕呀?”
虽然空间太小无法回头,但我仿佛能看到黎簇翻白眼的表情,他说:“我怕屁啊?吴邪你别是自己怂,拿我转移注意力吧?呵呵!”我说,话可不能这么说。
虽然现在的情况不太妙,但按照我多年倒大霉的经验来看,离最糟糕的情况还差了远着呢。我也是这么说的。
黎簇被我气笑了,骂我:“是啊,谁能有你吴邪牛逼啊?警告你,别嬉皮笑脸啊,我这人可记仇了。”
我没接这个话题,太理亏,接了我就只有挨骂的份儿。我又说:“黎簇啊,问你个事儿。你这次为什么要来?不是二叔请你来的吧?认真回答啊,别糊弄。”
之后尽是沉默,沉默到如果不是还有努力爬行时发出的动静,我都要怀疑黎簇是不是突然昏迷了。最终黎簇给了我最讨厌的一个回答,他说:“吴邪,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这是真的让我有点不爽。大概是大男子主义作祟吧,我勇敢承认,面对黎簇啊刘丧啊这些小辈,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些傲气的。怎么着我比他们大那么多是吧?如果是二叔三叔这些个老狐狸,那便算了,反正早已习惯。但换作旁人,哪怕是小哥这种向来嘴死严的,我听了照样冒火,几乎要到PTSD的程度,更别说是黎簇这种小辈。
胖子太了解我,知道这句话等同于在我雷区上蹦迪,赶紧横叉一脚加入话题:“你们少聊几句行不?胖爷我现在有大事儿要说——我想撒尿。”
黎簇这下终于不用沉默来装逼,尖叫起来,有几分当年活泼话唠的样子。他惊恐地喊:“我靠!胖爷你忍着点行不行?下坡呢!再缓缓!!”
接着,黎簇就开始推我,死命催我快向前爬,嘴上不停念叨。其实我本性中的劣根性,让我很想再欺负欺负他。黎簇脾气不怎么样,好在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逗他就跟摸含羞草似的,一逗一个准。
这两年不怎么接触,瞅他装大人装得像模像样的,但有时又让人觉得分明还是那个样儿。我就很想吓吓他,故意堵着他不走。虽然不道德,但不可否认,看他气急败坏真的特别好玩。
如果胖子知道我在想什么,肯定会大声唾骂我的无耻,然后下一秒又兴致勃勃地主动策划起恶作剧。在雨村的生活太平淡无聊,我和胖子就计划过要把闷油瓶灌醉,打探他的情史,只可惜被他提前知道了——我猜是胖子告的密,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听闷油瓶的八卦,而是看我的笑话!
我已经觉得有些疲惫,年过四十的老骨头折腾起来,显然没有当年二十六七来的轻松,但我还是坚持往前爬。在前进约二十米后,我们终于进入上坡,胖子也可以自由解决他的问题,而不用担心尿液会沾到别人身上。
老实说我们爬的距离非常短,但迫于空间太过狭小,爬来爬去实在不方便,非常消耗体力。胖子就更难受了,包都没法背,只能拖在后面拖着,不然就会卡住。
终于到一个相对比较平缓的地方,胖子立即喊着要休息休息,我同意他的意见,然后没有三分钟,胖子就已经打起呼噜了,我也忍不住睡去,休息一会儿才有起来继续爬。
这时候我已经有点佩服黎簇了,他体力比我好许多,绝对没我那么狼狈,最主要的是气定神闲,丝毫不慌。回忆一下之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吓到,然后乱跑失联的刘丧,越发觉得黎簇诶呀,真是个不错的孩子,不愧是我带出来的。
甬道内有奇怪的尺寸标记,一直到引一我终于停下不敢再走。距离标记肯定是有意义的,闷油瓶说是警示,就好比高速服务站,一旦错过,下一站又在好几十公里外。
我还在踟蹰,因为周围看起来并无任何特别之处,依旧平滑,连个缝儿都摸不着,甬道里唯一一个特别的,还是那盏不知道有何用处的犀牛角灯。
难不成真是个单行道,这里就是出口,一旦错过就完了?我更不敢走了。“胖子,你往后走走看。”我下达指令。
胖子哀嚎:“天真,你可别这个时候告诉我走错了!”他爬了几步,突然又开始大喊:“我草,有好多人人!快走快走快走!!”
我们都不明所以,也不晓得胖子是怎么从如此狭窄的甬道里看出复数的,于是我问:“什么人?你拍给我看看。”
“我踏马哪儿知道?!活的!指甲死长!快走!就剩十米了!胖爷我要歇菜了!!”胖子喊着,手里那把还是从黎簇那里要来的手电筒灯光乱晃。
黎簇的手一把摁在我的小腿上,显然是胖子在往前挤,连带着闷油瓶和黎簇都被往前挤。我突然意识到是真的出大问题了,火烧眉毛那种。
该怎么办?我死死堵在那里不动。向前?万一错过出口怎么办?向后?妈的有粽子来了啊,草。早知道就该让闷油瓶打头阵的,这样有机关他还能解一下。
“吴邪,点灯。”我听到有人这么说,大约是找到了点底气,我点亮犀牛角灯,顿时,一个小门出现在我面前,我敢发誓,它原先绝对不存在。
这种门我认识,是装在棺材上的,用来让灵魂通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明白,但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思考探究,只能赶紧推门。
幸好门没锁,我冲出门,掉下去,然后一头栽在水里。其他人也跟在我后面,剩最后一个胖子卡住了,被闷油瓶大力出奇迹,硬拔了出来。
因为猝不及防,我都没憋气,呛了一大口水,水是咸的。海水钻进耳道,我听到呼噜呼噜的水声,着急忙慌地站起来,摇头晃脑加上用力咳嗽。恍惚间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刚刚是谁在提醒我?黎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