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怎么会是黎簇?如果是闷油瓶我完全能理解,他年纪都三位数了,知识面儿广一点很正常,以往也多是他下判断。这次怎么会是黎簇?
倒也不是鄙视他的能力,就是,这太不像他了。短短三秒内我的脑子里划过万千思绪。黎簇现在这么沉稳??自己当家做主就能一下子成长这么多吗?我当年怎么那么废呢?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也太吓人了,我现在已经摸不清楚黎簇到底在想什么。他面对这个墓,是不是有些过于平静?
这时,光源熄灭了。我感到非常意外,因为我们用的光源是特殊的荧光棒,虽然亮度不怎么高,但好在持久,不应该这般突然消失。
“怎么回事?”胖子喊起来,“点火点火!”
我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摁开,却依旧没有光。按理来说不应该,像我这种常年装逼的装逼犯,打火机向来揣着的都是zipper,保质量的,怎么会莫名其妙打不着火?
胖子催我快点,我回他:“别他妈催,打火机点不着!”我又摸了一把火机上方,烫的。我气愤地合上打火机塞回兜里,说:“胖子冷静点!不是光灭了,是我们瞎了!”
话音刚落,闷油瓶就点亮犀牛角灯,他正死死抵着我们出来的那个小门。幽绿的光照亮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间宽阔的石室,积着到膝盖那么深的海水。我明白他是在告诉我们,我们不是瞎了,只是只能看见犀牛角灯的光。
借着短暂的几秒钟亮光,我也发现自己身侧有一个黑影,看着像人,低着头,脸几乎要贴在我的头上。我吓了一跳,立即离开原来的位置。
与此同时,我撇到有人举起洛阳铲,在我跑开的空挡,用力一挥,一铲子把那粽子拍了个踉跄。闷油瓶则飞速靠近那个粽子,咔嚓一下扭断它的脖子,干净利落,就是有点吓人。
我尚且不明所以,就被黎簇硬拽着后退,又听闷油瓶要刀,赶紧把大白狗腿丢给他。这时我才注意到,仙门已经被长着长指甲的怪物推开。
闷油瓶跳起来,把门又摁回去,刀被他插进门和墙壁之间的缝隙,拧成麻花。我觉得我的心也被拧成了麻花,这把白狗腿是我最后一把,□□在国内不是很好搞到的。诶。
他落回水里,开始在水中摸索,我和胖子对视一眼,还想说话,就被黎簇拽蹲下来。他说:“小心点站稳。”
没等我问什么意思,闷油瓶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用力拽起来。不知道你打没打开过抽水马桶的盖子,差不多那里面的构造,塞子上连着一根绳子,闷油瓶就是把塞子拔了。
积水立马就以极快的速度流走,我滑了一下,幸好反应快,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我明白黎簇为什么非要我蹲下了——降低重心,稳一点,不容易摔倒。这里地上密密麻麻的藤壶,要是摔倒,只怕屁股都要摔成四瓣的了。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闷油瓶要干啥的?他背着我偷偷进修张学了?那岂不是显得我这个(自封的)张学泰斗非常逊?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算着距离,我们应该爬了有一千四百多米,南海王再怎么NB也不过是个少数民族王,墓不可能修那么那么大,这里应当是陪葬坑。水褪去后露出大量绿色的铜币,铜币上又盖着藤壶。
我的现在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双鞋,即使裹着一层泥巴,也挡不住尖锐的藤壶,已经被刮了好几道口子,又沾了海水,后知后觉的感到,我草,真他娘的疼。
被闷油瓶秒杀的那个家伙还躺在地上,姿势非常扭曲,散发出诡异的臭味。我想凑近看看,黎簇却依旧抓着我的手腕不放,我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那个怪物就被闷油瓶踹开,很快被水流带走了。
“诶呀我还没看呢。”我有些遗憾。那到底是个啥,为什么一直悄咪咪地跟着我们?他们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的?难道那个机关又打开了?
黎簇骂我脑残,手却不撒。我叫他别老抓着我,他却是笑,笑得特别嘲讽,说:“我怕吴老板撒手没,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真的哇,我靠,造谣含量百分之三百!撒手没形容谁都不该说我吧??黎簇,说我,撒手没??真是小兔崽子长大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闷油瓶没给我发牢骚的机会,我这才发现他和胖子的眼白不对劲,在灯光下散发着隐隐的绿光。他说他们看到的东西跟我看到的不一样,接下来必须靠我指路。重担一下子掉在我一个人肩上,我看了黎簇一眼,他似乎不想搭理我,已经转过头去,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行吧,加油。”我长呼一口气,感觉压力山大,“小哥,接下来往哪儿?”
他已经开始走,留下一句“下排水层”。黎簇特怂逼地跟上,这死小孩,讽刺我抱人大腿多带一,他自己抱大腿不也顺溜得很?
我们唯一可以前进的路是个井口一般的洞,我用手电筒一照,能看到一根根交错的石梁,没有规律地排布着。石梁之间是小破手电无法企及的黑暗,下面大概是水,但这高度,掉水里跟水泥地上没区别。
最恼人的是,只有我能看见。他们都表示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无尽的黑暗。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在我的指导下,盲跳。这尼玛,比大学军训搞的信任背摔带感多了。
“跳不跳?”我比他们更犹豫。怎么每次到我下墓都是挑战极限,不玩命不行?钱倒是一个字儿没赚到。
他们的答案足以感动十四亿中国人,几乎没有多加半秒思考,便表示要跳。闷油瓶什么也没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胖子笑地豪迈,拍拍我的肩膀,叫我别紧张。
倒是黎簇,他说:“没事儿,反正摔死了变成鬼,该报的仇我还是会来报的。”胖子又怜悯地拍他,说:“鸭梨同学,咱要是实在不会安慰人,就算了吧。”
嬉闹归嬉闹,该跳还得跳。我观察许久,最后选定了最稳妥的跳点。
闷油瓶对距离的把控一惯精准地宛如机器,要不是知道他没身份证,是真·黑户,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仪仗队待过。所以他第一个跳,还能捞捞后面可能跳歪的人。然后是我,再是黎簇,最后是胖子。
让胖子最后依旧不是单纯为了殿后,主要是怕石梁质量不行,承受不了那个重量,所以让他最后。闷油瓶先下去后,我再下去,同时他继续往下,黎簇再到我身边,确保每根石梁上最多两个人,安全点。
一路往下顺利得惊人,跳了十来根石梁,大约下降有近四十米,我觉得我已经达到了人类目测能力得巅峰。先前我有计划,要在雨村找地方,纯手工撸个竹屋来着,感觉经过此次“特训”,我可以把买测量仪的钱剩了。
到最后一根时,我的心已经基本放下,这时却出了意外。黎簇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早经过我残暴的脱敏疗法治好的幽闭恐惧症复发,竟是膝盖一软,跳的距离不够。
眼看就要错开落点掉下去,那瞬间,我的脑海一片空白,纯靠身体的本能反应去抓他。如果是闷油瓶,肯定万无一失,但我不是他,我没那个本事在如此短的刹那间固定住自己,而且闷油瓶也已经先我一步跳进水里了。于是,我被黎簇下落的冲力拉下石梁,一起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