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骗

    最后一根石梁距离水面有个五六米,不是很高,但也不矮,如果加上黎簇本应从倒数第二根石梁,跳到最后一根的高度差,那大概有□□米。虽

    不至于一定会受伤,但疼肯定包疼,毕竟我们不是跳水运动员,我们这不叫跳水,叫砸水里了。我很庆幸自己拉了他一把,尽管没什么用,但好歹是多少减缓他下落的速度。

    水不是很深,也就到下巴那儿。幸好没妹子下来,不然这水,说深吧,不够完全飘着游躲顺溜;说浅吧,脚踩地面上的话,鼻子眼睛又被淹没了。怪欺负人的。

    胖子刚跳下来的时候,我才从水里抬起头,薅脸上的水。他一个深水鱼雷砸下来又溅得我满脸水。不过我忙着去查看黎簇的情况,也没功夫嘲笑胖子的炸鱼式跳水。

    黎簇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脸色微微发白,被海水迷了眼睛,刘海一缕一缕的,跟条形码似的粘在脑门儿上。

    “你感觉怎么样?吱个声。”我急切得抓住他问道。大概是雨村的生活太过和乐,当年被我两毛钱一斤卖掉的良心又自己跑回来,开始隐隐作痛。我瞅他那被雨淋湿的小猫样儿,生怕他在汪家都没死,这回被我坑死了。黎簇只是摇头,眉头皱起,看得我怒火中烧。

    最烦的就是这种,明明有事儿,但就死活不说,自己硬抗的家伙,简直小孩子脾气,觉得自己闷着特帅。

    我这人也挺奇特,自诩还算是比较和善可亲好说话,但面对黎簇,我总是显得耐心不足,火气有余。这次也是一样,质问他到底怎么了。胖子在边上大嗓门儿地招呼:“小鸭梨咋了?有事儿没?”

    见他还只说没事,我也顾不上一个裸男抓着个小年轻是否有点尴尬,我擒住他的肩膀,掰正脸,强迫他直视我,说:“黎簇我警告你,哪受伤了就说,我们现在是队友你明白吗?”

    他被我吓住,嘴张了张,说:“吴邪,我膝盖好疼。”说着,脸上泛起点点血色,大概是为示弱而感到不好意思。

    这一句话吓得我一哆嗦,深度怀疑他是不是给什么脏东西钻了脑子,怎么一大老爷们儿说话跟撒娇似的?接着又想起他膝盖粉碎性骨折过,沉寂多年的良心又跳起来甩我一耳光。我骂他:“傻逼,逞什么能啊你?你说说你,伤没养好下来干嘛?刘丧那小子说话是难听,但也不无道理。跟着我会有多凶险,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理性地复盘一下,我这时是气急了,尽管我当时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生气。当然不是嫌弃黎簇拖后腿,就跟得知黎簇主动进这个圈子一样,我对他放弃平静的普通人的生活,往各种危险的地方钻的行为,表示非常不满。前两年没什么接触,我在雨村也主动远离道上的事,还能假装不知道,现在跳我脸上,怎么着也不能置之不理。

    黎簇挨骂,不高兴起来,脸上那点羞红也褪了个干净,硬从我手里挣脱,恶狠狠地说:“要你管!”他双臂抬着,在水里保持平衡,语气挺唬人的,面上却依旧是难以掩盖的痛苦的神色,看得我太阳穴直跳。

    眼见又要吵起来,胖子赶忙凑上来打圆场:“诶诶诶,好了好了,吵什么吵!你俩就不能好好说话嘛,关心对方就不能直说吗?非一个两个的跟刺猬似的,话说得那么难听。”他两头安抚,最后关切地对黎簇说:“鸭梨同学,你还能撑着点不?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岸,要不胖爷背你?”我赶忙阻拦他。

    要论我对不起的人,必定也要算上一个胖子。他的具体年龄没听他提过,我估摸着应该在65年左右,掐指一算,到现在也有五十出头,被我连累的攒那么多年的积蓄全掏空了,这么大把年纪还陪着我倒腾这么危险的事,现在轮到谁也不该让他多背负一个人。“我来吧。”我抓住黎簇的胳膊。

    黎簇被胖子的热情从痛苦中拉回来,他胡乱抹了把脸,说:“没事,只是有点疼而已,不碍事,我习惯习惯就行。都是老伤了,干这行的谁身上没几处陈年旧伤?谢谢胖爷,真不用。”

    最后结果就是他手搭在我肩膀上,借份力,最后还是靠自己半游半走,终于上了岸。上去后他还犹豫了会儿,最后看着我和胖子俩裸男,欲言又止,终于放下了那点小年轻的面子,脱了外裤给自己绑腿。

    这个动作我们大伙都一样,怕了那么久膝盖早磨的全是血,掉海水里都给疼麻木了,再酒精消毒一点感觉没有,绷带裹好就算完事。黎簇比我们多道工序,自己给自己处理了一下,刚走几步有些跛,多走几步看上去也什么问题。

    其后很长时间黎簇都保持缄默,警惕着,连胖子的段子也不接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除了我被个女人皮俑吓到,以为是刘丧在装神弄鬼吓唬我,想去踹她的时候,他气得不得了地一把把我往后拽,不让我去碰她,接着又开始骂我,我寻思我现在也混得太惨了,这一路挨黎簇这么老几回骂。

    我气着呢,女人皮俑的表情竟然显出狰狞的样子,我又不好意思恼羞成怒了,觉着幸好没真把她踹倒,诶,这女人皮俑脾气也不怎么样嘛。

    那会儿闷油瓶离开去找刘丧,胖子被人手贝袭击,虽然耳朵里的人手贝是吸出来了,但人还晕着。没多久闷油瓶背着昏迷的刘丧回来,我见他那原本塞着耳机的耳朵里也是人手贝,脖子上空落落的,还是闷油瓶把耳机掏出来,说是掉地上,顺手给捡回来的。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想,嗯,这小子也不怎么样。希望耳机没事,毕竟是黑眼豆豆,好歹四位数呢。

    我们在那处暂时歇脚,顺便研究研究诡异至极的女人皮俑。胖子拿着个水靠非要我穿,我看着水靠上的“齐羽”两个字,心里除了想骂娘还是想骂娘。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安慰自己,来吧造作吧,让暴风雨来得耿猛烈些吧,然后非老鼻子劲儿把水靠穿上。

    刚穿上还没套严实,刘丧就醒了。闷油瓶不爱近人,我和胖子又一直比较隔应她这个脑残私生粉,都不是很想靠近他。黎簇也不知道哪来的善心,自告奋勇地担负起看护刘丧的任务,所以刘丧醒来的时候,人半靠在黎簇怀里。

    他刚睁开眼还是懵逼状态,感觉到别人的体温被吓到,接着又不知道被什么吓到,开始吱哇乱叫,嗓门儿特别大,比当年在沙漠里刚下墓时的黎簇嗓门儿还大。他仓促地想往后退,受指着我,说我穿得水靠里有凄厉的惨叫,但退无可退,被黎簇死死摁住。

    我又开始感激黎簇的先见之明,幸好提前抓住他了,不然不知道又要把刘丧吓跑到哪儿去。怎么一土夫子胆子这么小,天天鬼叫鬼叫的?

    胖子瞎掰扯一通我阳气太盛,烫伤了水靠里的鬼这样的鬼话,要我脱下来。我本身就不想穿,顺势也就脱了,脱完依旧觉得毛骨悚然。

    刘丧果然安静下来,安静没十秒钟又开始说有东西在说话。他眨巴着满是虫卵的眼睛,指着那个女人皮俑,问我那里是不是有人,说有个女的在说话。

    我心脏突突跳,第一反应怀疑刘丧是不是能看见。我摊牌了我歧视他,他那套闷油瓶毒唯言论一发表,现在他干啥我都要先怀疑怀疑他是不是在吓唬我。转念一想也大可不必这么做,毕竟他自己都赌我上不去,现在自己也下来了,我要是上不去,那他不也上不去吗?也就打消怀疑。

    有的时候我也真的挺想报警的,前边还寻思能不能休息一会儿,现在闷油瓶和刘丧两个人,念叨着叽里咕噜的古语,然后断言说这里不能留。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一只雪白的男人的手搭在那个女人皮俑肩上,逼迫我不去理会背女人皮俑这么操蛋的事,着急忙慌把她背起来,火急火燎地跑,跑回之前来时的甬道。

    爬爬爬爬爬爬爬爬爬,我们重复这个动作好几个小时,时间漫长到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想撞死在石壁上一了百了。闷油瓶不让我们回头,但现实是这个狗屎甬道摘道根本没余地去回头。

    犀角蜡烛一根一根熄灭,到最后只剩下足矣摧毁绝大部分人意志的黑暗,把人的情绪无情地揉圆搓扁。黑暗放大了人的其他感官,但也只是一时的,几个小时后连听觉、触觉也不复敏感,我意识到这是因为我的体力已经基本告罄了。

    我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

    这是个陷阱,这百分之三百是个陷阱。陷阱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想想,大概是从那个短信开始。有一个高人,他进来过这里,布置下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纰漏的陷阱,陷阱的每一个步骤,陷阱里的每一个人的每一个行为,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我当年针对汪家的计划差不多也是如此,但是那个也是有很大的赌得成分在里面,与其说我控制他们的行为,不如说我针对他们的各个行为,都有对应的策略,可以把情况重新掰回我要的轨道。

    这个不一样,布局的这位高人,他同妖怪一般洞悉一切,像木偶师一样把局内人像提线木偶一样操控。如果不是绝对的了解,是不可能螚达到如此地步的。

    现在情况很明了了,有这么一个人,多智近妖,特别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还了解我,那么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的二叔,吴二白。

    我伸手,死死地摁住前面刘丧的脚踝,把他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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