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雷雨天气,余可遇选择晚点回家,到齐尧的宿舍去打牌。
齐尧是余可遇分班前的好兄弟,现在虽不同班了,也经常会一起玩。
今日因为下雨,之前的几个兄弟相约在齐尧的宿舍小聚,一解相思之苦。
几人撑了伞不紧不慢走着,余可遇抬头,发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常忆正顶着雨急匆匆往宿舍赶。
余可遇愤愤盯着对方,正思考要不要直接上去揍他一顿,齐尧发现了不对劲:“怎么?”
余可遇指指常忆:“我同班的,”接着补充道,“小人。”
齐尧了然,对余可遇做了个口型:“看我的。”一旁的周络看这家伙又要搞事,狠狠瞪了齐尧一眼:“你给我悠着点。”
齐尧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嘴里小声说着“一定一定”,就跑到常忆前面去,率先进到宿舍楼里去了。
住宿生一般不会把钥匙带在身上,而是放在门框上,这是大家互相知道的,但谁也不会无聊到去拿别人的钥匙。
齐尧见过常忆,知道他住的房间离自己不远,便去取了常忆的钥匙,在手里颠了两下。
绕过常忆后,齐尧拿出钥匙来给余可遇看:“那小子的。”
余可遇:“?”
齐尧:“耍耍他。”
余可遇正疑惑着,常忆已经走到宿舍处,只见他伸手在门框上摸索一番,却没找到东西,他的表情显出淡淡的疑惑,与他平日里的游刃有余倒是不同,余可遇心里突地生出几分好笑。
常忆转身,正欲到外面去想办法,齐尧突然喊了一声:“欸!”
常忆回头,齐尧把手里的钥匙向空中抛了抛,小小一枚钥匙,在昏黄的路灯下反射出几许光点,然后并不给常忆留什么反应时间,齐尧手往上一扬,那可怜的钥匙“咻”的一声就被扔在远处的花坛间了,把空中的落雨割裂了一瞬。
事发突然,常忆正欲上前理论,突然一道闪电,他身子一怔,好像瞬间冷静下来一般,竟回身往花坛去,翻找起来。
余可遇站在宿舍楼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常忆狼狈的样子,觉得心情舒畅许多,他向齐尧投去欣慰的目光。
而此时齐尧脸上已然不见了得意,反而唯唯诺诺站在矮自己半个头的周络身边,垂着脑袋小心拽了两下周络的衣袖。
几秒钟后,一声惊雷立响,雨点愈发密集,不多时便成瓢泼之势。
人们匆匆忙忙往宿舍楼里跑,唯独常忆仍蹲在花坛里寻找着。
常忆被淋得透湿,原本蓬松柔软的头发被打湿,软趴趴伏在眼睑间,不时有雨水流入他的眼睛,常忆恍若未觉。
只有实在看不清了,才会用湿漉漉的袖子擦一擦眼睛,继续动作。
花坛的土本就松软,遭雨一淋更是如此,早不知把那枚小小的钥匙埋在了何处。饶是白日里寻找也颇有难度,更何况还是无月的夜晚。常忆所借的唯一光源,只有花坛边一盏年久失修忽明忽暗的路灯而已。
光线实在黯淡,常忆只得用手翻起泥土来找,浑浊的泥水使他的裤脚沾上些许污浊,与他平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时突然一阵惊雷,常忆猛地捂住耳朵,身子随着雷声微微颤栗。
他的唇色变成绀紫色,身形单薄得仿佛立时便要消散一般,他颤抖着身子继续找着。
余可遇一行原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到现在却面面相觑。
齐尧抿抿唇,看向余可遇,余可遇紧盯着常忆,正欲上前。
那人突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起身时大约是滑了一下,一只膝盖狠狠磕在地上,沾了一裤腿的泥。
常忆用手撑了一下,终于站稳。或许是磕伤了膝盖,他走起路来来一瘸一拐。
常忆跌跌撞撞往这边走,他的眼睛被濡湿的头发覆盖,隐在严实的黑夜里,看不清其中神色。
余可遇看着常忆一点点走近,渐渐能够感受到常忆身上潮湿而冰凉的气息,这气息却又一点点远去,不留一丝痕迹。
余可遇猛一抬头,恰好窥见常忆深藏的情绪,那眼里满是疲惫与隐忍的痛苦,仿佛正在忍受极大的疼痛。
这一幕激得余可遇打了个寒颤,而常忆却自顾走到宿舍门口去了。
他拿出钥匙,却抑制不住手抖,总也找不着锁孔。
走廊里是年代久远的白炽灯,常忆在灰败而惨白的光线下孤零零的、低着头专心开他的锁。
不知为什么,余可遇感到现下的常忆快要撑不住了,他的脊背上,似乎承了千万斤无形的重量。
可是,为什么呢?常忆他只是淋了雨,他明明,只是淋了雨而已啊!
常忆尝折腾许久,终于有些气急败坏,竟往余可遇的方向看了一眼。
余可遇心里“咯噔”一下,不受控制般拿过常忆手里的钥匙,为他开了门。常忆也不客气,径自走进去,“啪”地一声将门关了。
空荡荡的楼道里只剩了余可遇一行,他突然觉得很烦躁,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往齐尧宿舍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