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七月份放暑假了，柳山才突然想起苏韵文没上学。毕竟村里只有一所小学。“诶，程小丁。你说，苏韵文不能走路，那他怎么上的学啊？”柳山抬头看了看正在板书的数学老师，悄悄把整个椅子向后挪，偏头说起小话。

    “啥，我以前咋没觉得你这么八卦呢。”程小丁白了他一眼，“他们家看起来挺有钱的，你没看那电视上有钱人，都是找的家教，知道什么是家教吗？”

    “不知道。”柳山接得很快。

    “芯雅姐姐就给别人做过家教。有钱人脑子有病，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周末还他妈要上课，一个小时就一百多！她上大学啊，就是这样挣钱的。”

    “我日。一百多？”

    “柳山！”数学老师板书终于完，一转身就逮着人。

    柳山暗道：要遭！马上坐直身子抬头微笑“诶，老师！”

    “你不好好听课，说什么呢，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呢。”数学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姓董，戴个方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报告老师，是程小丁说给别人做家教可以挣一百多块！我不信。”柳山大声答到，表情态度无比诚恳，完全忽视身后程小丁龇牙咧嘴的脸。

    老师沉默失语，又听柳山说：“所以老师这是不是真的啊！”说完课堂就产生了骚动，有哄笑的，有窃窃私语的，还有人附和询问：“真的吗老师！”

    老师闭了下眼睛，有无奈笑着说：“有些大城市确实是可以挣这么多钱。但是——你们安静，安静！但是一定要学习成绩好才可以给别人做家教。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听到了吗？”他顿了顿，“柳山，程小丁，上课不听讲开小差，扰乱课堂纪律。站到教室后面去。”

    还没等老师说完，柳山已经自觉起身了，磨磨蹭蹭拿了书本和笔，期间程小丁咬牙切齿瞪了一眼柳山，柳山笑嘻嘻给他做了个鬼脸。

    他两是后面墙壁的常客，是年级上闻名的难兄难弟。之前逃课被年级主任逮到，罚他们站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头上顶一本书，掉下来一次就多站半小时。大课间的时候那一层的都围过来，男生和他们关系好的多，过来作弄他们，女生都是有意无意走过来。大家都知道2班有个小帅哥嘛。

    程小丁脸挂不住，气急败坏赶他们走，反观柳山气定神闲，伸出手做了一个向下按的手势，表情还颇为得意“文明观猴哈文明观哈。”惹得众人哄笑，一整个走廊都乱糟糟的，被年级主任看到气得又给他们加了两小时。从那以后，老师们都不让他们站外面了。

    柳山从站到后面一直在向程小丁讨饶，发誓下次再也不会了，“哎呀，阿丁，丁哥，大哥，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我保证我保证。”

    程小丁白了他一眼，“你哪次不是这样保证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丁哥，我绝对绝对不会了。要是再有下次，我就掉那个粪坑里！”

    后面的人直接开始笑，女生们捂着嘴偷偷看着他笑，有几个男生直接笑出声来，又被老师点名“你们是不是想站到后面陪他们！”声音之洪亮，好像真的生气了。

    教室里整个安静了，老师在心里笑骂了一句，才接着上课。

    柳山他们也安静了一会儿，仔细听课，快到下课的时候又聊起来了，程小丁突然问了一句：“诶，你有想过去做那个家庭教师吗？”

    柳山一愣，笑了笑，“我？你看我这样像当老师的吗？以后种种田放放牛多爽。还要去考大学，我可考不起。”

    今天是周五，学校三点就放学了，柳山估摸着时间，他爹应该还在厂子里，他妈在卫生院值班，他又不想回家，索性又撒丫子在村里疯跑，程小丁被他爹关在屋里读书，他只好自己一个人到处乱窜。

    村里也就那么大，柳山又跑到村北来了。苏韵文家就在前面，隔着一条溪。柳山就站在那里，想着这次总没有合适的理由进去了，可是如果我去敲他的门呢？说不定也会让我进去吧。

    柳山那里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回头走了。

    “诶！小山！”

    突然听到有人喊他，赶紧转过身去，是苏韵文家的那个嬢嬢。他一脸错愕，那个嬢嬢又叫他：“是叫柳山对吧，是来找小文的吗？快来，阿姨做了蛋糕和小饼干。我们家小文也在等你们找他玩儿呢！”

    “阿姨，我……”

    “哎呀快来快来。”王姨不住的招手，看起来热情又大方。

    只纠结了一瞬，柳山便过去了。王姨牵着他，“那天和你一起的小男孩呢，小丁怎么没来啊？”

    “哦，他，他在家读书呢。”

    “嗯嗯，读书好，将来考个好学校。诶你们才刚下课吧。”

    “是的，我没什么事儿就到处跑。哈哈。”

    “可以呀，没什么事就多过来找我们家小文玩嘛。你们一样大，肯定玩得到一起的嘛。小文他腿有些不方便，也不能经常出门……”

    王姨将柳山引进堂屋，苏韵文又坐在那里看书，他只知道王姨进来，也没抬头。

    “小文，你看看谁来啦？”

    苏韵文抬起头，看见王姨牵着柳山，柳山大半个身子躲在王姨后，伸了一个头出来，咧开嘴笑，挥手说了声“嗨”。

    苏韵文按下眼底的惊讶，点头示意，又望着王姨，王姨解释道：“我看小山一个人在外面，就让他进来玩了，你们两个玩啊，阿姨去给你们拿饼干。”

    有大人在，柳山难免拘谨，且苏韵文和他身边的朋友又都不一样，只能试探着找话。

    柳山慢慢挪过去，今天的苏韵文穿的是淡蓝色衬衣，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黝黑深邃，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我那个，刚刚放学，跑到这边，被王阿姨看见就让我进来了。你……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别人来你家啊。”

    他也不敢坐，眼睛乱眨，等着苏韵文对他进行无声的审判，他已经做好道歉转身走掉的准备，就等着苏韵文说一句是。

    他看着苏韵文把书合上，放在旁边的桌上，然后抬头望向他，弯了弯嘴角，说：“没有”。

    柳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了几倍，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苏韵文笑，平时的他沉默不语，表情冷漠，让人不敢靠近，笑起来的他又温暖无比，可爱非凡。

    看见美人容易失智，柳山不自觉憨笑，眼睛眯着露出刚换的大白牙。

    苏韵文这回笑得更开了，笑的眼睛都微眯起来，柳山看着，感觉就像是一朵玫瑰开在了他脸上。殊不知苏韵文心底想的是：傻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