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

    众所周知南国人以精通毒、医术闻名,并不善武,因此他们的身材大部分都比较矮小瘦弱。

    此次公孙叔带来的那位侍卫也不例外,看起来虽然不到弱不禁风的地步,但比起枫棋来还是有些差强人意。

    枫棋站在此人面前,不觉奇怪:侯爷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但他心里还是记着宵眠玉的嘱咐,不敢掉以轻心。

    枫棋接过婢女递上来的木剑,单手握剑,另一手作掌状,掌拳相扣,道:“在下长洺侯座下左骑,枫棋。”

    那人也同样道:“南国,司马无名,请见谅。”语罢,司马无名便横握剑柄,欺身攻了上来。

    枫棋没料到他出手竟毫无暗示,一时反应不及无法侧身避开,情急之下劈剑格挡。但他更没料到的是,那人看上去瘦弱无力,臂力却格外的大,两剑相碰,震的他虎口发麻。

    枫棋接连后退数步,在对方密集的进攻下,他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反击点,落入被动的境地。

    宾客席的大人们指指点点道:“长洺侯手下的人不行啊,怎么刚开始就落入下风了?”

    幸而枫棋正疲于防守,全神贯注之下无暇去听他们的口舌。

    他仰身躲过直逼他脖颈的一击,反手握剑,朝司马无名的左肋袭去,但不幸被对方后退躲过,只划裂了他的衣角。

    双方再次拉开距离,回到初始持平的状态。

    枫棋终于得空喘了口气,一摸额角的汗,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南国人竟这样难对付。

    司马无名也同样沉了脸色,按他本来所想,是要速战速决了这个宁国人,毕竟宁国将士都是绣花枕头烂稻草,虚有其表罢了,不曾料到这人还真有点功夫在身上。

    他武学最大的特点就是先发制人,再次被拉开距离后,再想牵制住枫棋,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正斗到此处,昭妃端着身子端庄地从帘后款款走来,她一身红色曳地长裙,裙上的每一角花纹都由金线缝制而成,随着走路的摆动,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奇幻的色彩,越发衬得她肤白貌美。

    走到李松面前,她收回放在婢女手上的纤纤玉手,曲膝行了个礼,柔声道:“陛下,皇后,臣妾来晚了。”

    “不碍事,即刻落座便好。”李松见她这副精心打扮的模样,心情甚好。

    “谢陛下。”昭妃再次曲膝行礼,明眸微动。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神韵,都尽道着她的风情万千。

    昭妃在李松身侧落座,替李松斟了杯酒,道:“陛下,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比武罢了,难不成爱妃也感兴趣?”

    昭妃嗔笑道:“陛下真是说笑了,臣妾本就在草原上长大,武学而已,有什么不会的?”

    李松笑道:“瞧朕这记性,总还以为你是我们宁国人啊。”

    是了,昭妃原名九鹿,乃西塞氐鸟部王女,于十二年前被氐鸟部首领和亲嫁到宁国,备受宠爱,风光至今。

    而皇后对此却一直冷眼旁观。

    殿堂高处是一片欢声笑语,而台下的斗争却依旧激烈焦灼。

    枫棋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些,盯准时机,倏地一个箭步冲上去,眼疾手快地朝司马无名的胸口劈身砍下。

    剑锋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这般安静的场合下倒显得如此刺耳。

    在如此攻势之下,在以剑抵剑反而会自损不轻,不是个好的选择,司马无名唇角弯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在剑锋近身的时候,脚尖轻点,越过枫棋一个前空翻落地。

    枫棋一剑扑空后迅速转身,欲再进攻,却不想眼前出现了重影,脑袋隐隐作痛,脚底也由此踉跄了一下。

    宵眠玉见此不禁皱眉道:“枫棋本已占据上风,怎会犯如此低级错误?”

    而司马无名正是抓住枫棋这一瞬间的失误,举剑反击。

    “且慢。”司马无名的剑才刚举起,一道声音却横空插入,活生生打断了他的进攻。

    场上众人闻言齐齐朝声音来源望去。

    谁都没想到,声音的主人竟然是裴府二公子,裴信。

    司马无名面色不善道:“阁下这是何意?莫非是看在下即将取胜而叫停?这难道就是宁国的礼仪及待客之道吗?”

    听及此言,李松的脸色也不好看,一脸不赞同的望向裴信的方向。

    昭妃察言观色,识趣地不再为李松剥水果。

    “非也。”裴信起身说道,“陛下,并非是臣有话要说,臣只是为手下的一名小侍卫博一个开口的机会罢了。”随即他扭头看向身后站着的人。

    那侍卫会意,几步上前。

    后方坐着的裴术眉头皱了皱,拧成一个“川”字,面上不自觉泛起一丝异色。

    裴信身边什么时候多收了个新侍卫?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司马无名见来人相貌平平,衣着朴素,实在是不像一个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的角色,于是咄咄逼人道:“阁下又是何人?什么事非要挑这个时候讲?在下希望您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那人依旧神色淡淡道:“阁下不必心急。”随后他面朝帝王,单膝跪地,行君臣之礼,道:“臣乃裴府侍卫,颜追,参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颜追起身继续道,“请陛下恕罪,臣只是发现了一点端倪,为了维持比武的公平性和两国之间的情谊,方才臣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让裴二公子出言打断。”

    司马无名一咬后槽牙,道:“颜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我?没有证据的事还请不要乱说。”

    颜追神色一凛,道:“臣在与陛下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司马无名下意识地向公孙叔望去,却见他朝自己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无妨。”李松颔首道,“颜追,朕倒是没瞧出什么花样来,你有什么怀疑的?”

    “臣并非是怀疑,臣是肯定,司马公子一定在枫棋将军的身上下了毒?”

    “什么?!”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霎时惊愕不已,宵眠玉更是倏地站起。

    “诬蔑!你这纯属是诬蔑!”司马无名气得满脸通红。

    听及此处,就连公孙叔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他眯起眼,意味深长道:“小兄弟,空口无凭,凡事都要讲证据啊。”

    颜追一作揖,毕恭毕敬道:“在下若是没有证据,又岂敢信口开河?”他快步走到司马无名的面前,道:“司马阁下,失礼了。”

    语罢,颜追眼疾手快地掀开司马无名的右侧衣袖,仔细端详了片刻,捻起些许附着在内侧的细小白色粉末,喃喃道:“果真如此。”

    他全然不顾司马无名惊骇的神色,回身禀告道:“陛下,请看,这是臣在司马公子衣袖上找到的药粉。”

    司马无名一甩长袖,大怒道:“你凭什么说这就是药粉?若我说它只是普通的装饰呢?再说我有什么机会能给他下药?”

    颜追唇角微勾:“臣方才就说过了,请司马阁下你,不要心急。”

    随后他便继续道:“众人皆知,南国以药乡之名闻名世界,所炼制的密药多到数不胜数,功能也千奇百怪。而司马公子使的这一方,便是流传于江湖民间、千金难买的‘软筋散’。‘软筋散’顾名思义,就是能让被下药之人在顷刻间四肢无力,甚至出现幻觉。其粉末极为细微,多是通过呼吸进体内致效。”

    闻言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公孙叔知道事情要坏,也不欲再为司马无名说什么了。

    颜追望向枫棋道:“枫棋将军,请问方才您在转身的时候是不是感到重心不稳,全身上下有一种使不上力的感觉?”

    枫棋正听得迷糊,下意识回答道:“是这样……”

    颜追微微一笑:“那便没错了,司马阁下正是在翻身凌空的那一瞬间出的手。”

    司马无名心里一惊,他将事做得这般隐蔽,这人怎么会……他起了一身冷汗,还欲辩解:“你不是说是‘软筋散’吗?那枫棋将军现在怎的还好端端站在这儿?”

    颜追摇头道:“这事你应该比在下更清楚才是,‘软筋散’虽有软筋之效,这却是因人和剂量而异,枫棋将军本就为习武之人,抵抗力必然要比旁人好上一些。再者,凭在下猜测,司马公子你是怕露出破绽,才没敢下大剂量吧。”

    “那只是你的猜测!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来反咬我一口!”

    “凭借司马阁下的手法,枫棋将军的衣服上必定有药物残留。是不是猜测,只要将二位的外罩拿去太医馆解析一番便能真相大白了。”

    李松闻言神色一凛,给了齐公公一个眼神。

    齐世祥立马会意,领着两个宫女走到枫棋和司马无名面前,欠身道:“恕在下无礼了。”便指挥者宫女二人脱掉他们的外衫。

    司马无名见事情败露,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那他再怎么样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他面露狠色,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时,一把将前来的宫女推倒在地,右手绷作爪状,直直奔着颜追的脖颈袭去。

    若不是他,自己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感受到背后呼啸而来的杀气,颜追眸子一凛,叹息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就像在背后长了双眼睛一般,在“泪”字出口的同时,他一把扼住司马无名的手腕结结实实给他来了个过肩摔,然后把他摁倒在地。

    事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待众人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这场突袭已经结束了,

    宵眠玉倏地起身,他怎么觉得这身影莫名有些眼熟呢?

    “放肆!”李松大怒,拍案而起,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外交不外交的了,“来人!把此逆贼给朕押下去!”

    自己用心筹备的迎宾宴出了这等乱子,李松的颜面怎还挂得住?他喘了口气,冷冰冰地朝公孙叔说道:“南国使节,此人我宁国扣下了,你可别说朕不给你面子。”

    公孙叔慌忙作揖道:“那是自然,全凭陛下定夺。”他不再看司马无名一眼,好似要撇清他们之间的所有关系。

    事情已然成定局。

    司马无名很快被两个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带下去,场面在顷刻间恢复安静。皇上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大气出一声,纷纷垂着脑袋。

    李松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寒着脸四下巡视一番,好半晌才说道:“颜追,朕问你,你是怎么识破那人的诡计的?”

    颜追谦虚道:“回陛下,这其实不算什么,臣年幼时在南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日,跟着当地人学了不少相关知识,因此也识得一些南国药剂。”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臣是怎么发现的,臣承认,司马无名确实将此事做得非常隐蔽,实在是让人难以察觉,但不巧的是,臣曾被这等相同的手法陷害过,吃一蛰长一智,针对这种手法有心研究了一番,因此在这方面可以说是非常敏锐了。”

    李松脸上的阴郁这才消散些,称赞道:“不错,这才是我大宁应有之才。裴二,你是慧眼如炬啊,府上竟收了这等奇才。”

    裴信笑道:“不敢当,陛下谬赞了。”

    “都别拘着了,宴会继续吧。”

    公孙叔自知错在己方,也不好再说什么,在之后的时间里也不敢再妄出风头了,整个人低调得很,只是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看向颜追这个人。

    在座所有人历经此突变后,各自心怀鬼胎,无声之中更是一片风起云涌,对待宫宴之事也不尽上心了,而最甚者自然当属宵眠玉本人。

    首先是颜追此人出现得这般不明不白,身上有颇多疑点;其次,他的心腹枫棋也确实由颜追所救,于情是不该对此是追究;再者,他总觉得裴信有哪里不不一样了,变得有些不像他,是因为颜追吗?

    宵眠玉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痒得难受,几欲想要前去裴信那儿敬酒借机打探消息,却毕竟还是忍住了。

    直到子时,宴会才好说歹说在平安中结束,大大小小的官员皆拜别皇上方才离去。

    “太子,长洺侯,你们二位且留一下吧。”在宵眠玉刚起身准备离去时,李松如是说道。

    宵眠玉意外地和不远处的太子对视一眼。

    他们心里各自有了猜测,难不成还真是为了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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