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被沈玉朝从门上拔出,沈玉朝从里面推开门,一把将贺长离拉进房间。
贺长离抬扇打开沈玉朝抓着他的手,侧身一躲,扇子飞出,撞在沈玉朝再次向他刺来的剑上。
扇子朝贺长离飞回,贺长离转身再次躲过清梦,稳稳地接住醉后。
扇子一合,抵住了沈玉朝已经架在他脖子上清梦。
沈玉朝把他压在墙上,眉头皱起,眼神中透着愠怒和警惕。
“你到底是谁。”沈玉朝逼问着。
“诶,沈兄,骗人的是你,可不是在下。”贺长离依旧眉眼带笑,“家兄近来可还安好啊。”
清梦又往里逼了逼,贺长离的脖子脖子不经意间被划出了个细小的口子,渗出丝丝血珠。
贺长离用扇子轻轻往外推了推,倒吸了一口凉气,又笑起来。
“沈家金枝玉叶的小公子沈不秋,昭黎七年冬月生人,今年十七,还未及十八岁生辰。
“天生就是鬼怪的克星,血液可以驱散一切鬼气,自幼拜在素山道长门下修道。七岁开始习剑。剑名清梦,剑鞘白中透绿,剑身刻有不秋竹的刻印,剑尾挂着刻有沈家云纹的玉坠。”贺长离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说完这一连串的话,微眯着眼看沈不秋的反应。
沈不秋听得愣住了,架在贺长离脖子上的剑因为分神也松了松。
见状,贺长离迅速拿扇子推开了沈不秋的剑,动了动脖子,拿手轻轻碰了碰脖子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沈公子,太不稳重了些,”贺长离语气中略显责怪,“看看在下的脖子都被划伤了。”
贺长离朝勉强没有被打斗波及到的桌子走去,沈不秋的剑又一次架在了贺长离脖子上。
贺长离打开扇子扇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再一次用扇子把剑推开。
“你到底是谁。”沈不秋再次发问。
“都说了我没骗你,沈公子,人与人之间呢,总要有点信任嘛。”贺长离扬了扬手里的扇子。
沈不秋仔细地打量起那把扇子。
那是一把金属制的折扇,扇骨是薄薄的铜片,用金丝镶了凤凰的图案,最外的两片扇骨各镶一颗红色宝石,扇坠是一枚凤凰样式的血玉,扇面红底洒金,比一般扇面都要短上一截。
足够坚韧,又足够奢华。
血扇醉后。
沈不秋听家中长辈提起过。
贺家贺长离,十六岁凭着一把血扇,从万骨枯中杀了出来。
奢华的金和似血的红。
和贺长离这一身暗红配起来,着实相配。
“不信。”沈不秋依旧带着怀疑摇头。
贺长离被气笑了:“怎么,难不成我这醉后是我抢来的,我这身份和你一样也是我顶替的?”
“不无可能。”沈不秋再次说道。
贺长离又给沈不秋翻了个白眼,直直地走到那勉强没有被毁坏的桌子旁带着气给自己倒了杯酒。
突然,贺长离转身,左脚一蹬,再次朝沈不秋飞来。
这次,被压在墙上的人换成了沈不秋,抵在脖子上的也变成了醉后。
贺长离盯着沈不秋,四目相对,沈不秋在他眼里看到了危险的意味。
“沈公子,别把人都想那么坏,也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好。”贺长离缓缓开口,“我要是想杀你,你有一百种死法。”
贺长离松开他,打开醉后扇着,不再看沈不秋,朝桌子旁的圆凳走去,缓缓坐下。
他美眸微微眯了眯,身体微微倾斜,一只手胳膊肘撑着桌子,支住脑袋,另一只手将再次合起的扇子放到桌上,拿起一旁的酒杯,轻轻摩撒着。
他抬眼朝沈不秋望去,缓缓吐出口气。
少年头发梳成高马尾束在脑后,一席青绿色的衣衫更称出少年的气息。
贺长离又微微笑起。
沈不秋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贺长离,又看了看手里的剑,默默地将地放回了剑鞘。
“沈公子,下次再骗人的时候记得装得像一点,别再天真的让人一眼就识破。”贺长离仰头喝下一杯酒,“毕竟,偷跑出来的不是吗?”
贺长离盯着沈不秋笑着,又听着沈不秋有些慵懒的似是随意说出来的话,沈不秋打了个冷颤,感觉在被一只觅食的狐狸盯着。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沈不秋皱眉问道,朝贺长离走去,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
“你看,又被人诈出来了吧。”贺长离拿起扇子扇着,依旧轻轻笑着。
沈不秋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脸微微的红了红。
“脸红什么?不谙世事被别人发现了不好意思?”贺长离笑容不减,声音轻轻的像挠人一样,“我知道你是沈家小公子,知道你的血是厉鬼克星,自然也知道你这十七年除非有人看管否则不得外出,连两年一次的世家比武也从未参加过。”
贺长离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再加上你隐藏了身份,猜测你是偷跑出来的,一点都不难。”
“但这只是猜测,想要验证只需要再诈我一下。”沈不秋也倒了杯酒,接着贺长离的话说道。
“哼,进步不错。”
“那你为何知道这么多我的信息?”
“大哥,你到大街上随便问问,看看谁不知道沈家,谁不知道你。就你身上那惊世动人的预言,话本子都不知道被多少个说书先生改编了多少回了,这还能算秘密啊。”贺长离有些无语地说道。
沈不秋一愣,“哦”了一声,闷头喝了一口酒。
正相顾无言,房间里突然响起轻微的咳嗽声。
凤宵醒了。
二人转头向凤宵看去。
凤宵强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浑身传来被撕碎的剧烈疼痛。
“贺公子。”凤宵出声喊道,声音微弱,带着刚醒来的疲惫。
“嗯。”
贺长离应了一声,拿起醉后轻轻扇着,脸上又带起微微的笑,朝凤宵走去。
凤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贺长离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语调里又带起细细的鼻音,像是强忍泪水。
“叩谢贺公子救命之恩。”
凤宵朝贺长离重重地拜了下去。
贺长离依旧带着笑,把醉后合起,弯腰去扶跪在地上的凤宵。
“凤宵姑娘,这可是你跪我的第三次了,”贺长离摇扇看着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的凤宵,“我说了你我有缘。”
“那鬼……不会再来了吗?”
“会,但今夜不会了。”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沈不秋突然开口说道。
“那鬼没死透,跑了。”沈不秋又说。
凤宵愣了愣,才发现贺长离身边还站了一个人。
“这位公子是。”
“在下是……”
“是王妈妈委托来捉鬼的,叫他沈又生就行。”
没等沈不秋说完,贺长离便抢先一步说道。
他侧身和沈不秋对视一眼,扇子依旧扇着,带着让沈不秋看不懂的笑,向沈不秋挑了挑眉。
沈不秋不再说话,扭过头去看着凤宵点了点头。
凤宵愣了愣,似是没想到王妈妈会雇人来管她的安危。
“那……小女子谢谢沈公子。”凤宵朝沈不秋深深一拜。
“现下我是暂时安全了,就是可怜了我那姐姐。”凤宵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贺长离向前两步,拿扇子亲亲拍了拍凤宵的肩膀算作安抚。
“凤宵姑娘别担心,”贺长离开口安慰道,“既已答应为你姐姐报仇,那贺某定当说到做到。”
看着贺长离认真的笑,凤宵已经哭得梨花带雨,随即转身走到镜台前,拿出块金元宝和几块碎银子。
凤宵转头塞进了贺长离手里。
“凤宵姑娘这是何必。”贺长离看了看被塞在手里的金元宝和碎银子,笑了笑,眼见就要塞回凤宵手里。
凤宵作势又要跪,被一旁的沈不秋眼疾手快的扶了住。
“贺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这些年攒下的这些身家,来报以恩情。”凤宵顿了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姐姐总说,求人要有诚意,不能白白让别人帮忙,良心上过不去。贺公子,求您收下吧。”
贺长离被凤宵这一番话说得有点愣了住,站在原地看向凤宵的笑里似乎有一丝心虚,但转瞬就被掩饰了去。
这一丝心虚依旧被沈不秋捕捉在了眼里。
“那在下便收下了。凤宵姑娘放心,风琴姑娘的愁一定会得报的。”贺长离的笑又换回了他那标准性的微笑。
“吱呀——”
那半死不活的房门被推开了。
三人被下了一跳,一起回头看向门口。
“沈公子,凤宵姑娘,你们都没事吧。”
推门的是百春楼的老鸨王妈妈,小心翼翼推开那快要散架的门,心疼的对着这门看了又看,战战兢兢站在门口将略微发胖的上身探了进去。
“王妈妈,进来说话吧,那鬼今晚不会再出现了。”沈不秋率先反应过来开口道。
“诶诶。”
王妈妈应下,像是下了什么必死的决心,一咬牙一闭眼走了进去。
王妈妈环视了这一片狼藉的屋子,和那被砸坏弄坏的家具装饰,左看看右看看,“诶呦诶呦”肉疼得直叫。
好半天王妈妈才反应过来,狠了狠心才平复了心情,满脸堆笑地朝三人走去。
“诶呦,贺公子啊,”王妈妈率先一脸谄媚地对贺长离说道,“今晚扫了您的兴致,是我们招待不周,给您赔不是了。”
“无妨。”贺长离笑着挥了挥扇子。
沈不秋看了贺长离两眼,似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沈公子,今夜真是麻烦您了,这么晚了,老奴给您安排了间屋子,您先好好歇着,”王妈妈转头又一脸为难地对沈不秋说道,“但这鬼还没抓着,这定金奴家也是付了的,您看……”
“王妈妈放心,在下既拿人钱财,定当替人消灾,明天继续就是。”
“诶,好,好。”王妈妈得了肯定的答案,心下一喜,脸上也瞬间眉开眼笑了起来,“老奴这就领您去房间,贺公子与凤宵姑娘也好生休息。这房间……凤宵你先简单收拾收拾,天就要亮了,也就只能委屈贺公子了。”
贺长离笑着点点头。
王妈妈逃跑似地往房间门口冲去。
沈不秋看了贺长离一眼,转身跟着王妈妈往外走去。
临到门口,沈不秋又突然转过身来朝贺长离一拜,眼里带了戏谑的目光:“贺兄好生休息。”
贺长离拿着醉后朝沈不秋挥了挥,依旧微微笑着。
沈不秋转身出门,王妈妈临了关上门,朝贺长离谄媚一笑。
门被合上,夜又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