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摔得震天响，胆子小的同学被惊了一下，恰好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声响起，晨读声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全都看向最后一排。
[狗B。]
苏唤曲放下刚抽出的试卷，慢悠悠抬头。
江千礼盯着他，怎么这时候不给人算步数了？
他俩的桌面上都没放什么，不像其他人书本卷子摞老高活像建堡垒似的，乍一看以为他俩都转学第一天刚来。
江千礼放弃了盯着对方找茬，毕竟在他关门那一刻，苏唤曲已经行云流水地把手机扔进书包，抽出了一张满是笔迹的试卷。
俩人像排排坐的布娃娃，直勾勾地盯着胡飞湖快步走过来，倒把他看的脚步迟疑。
班主任年纪不算大，比起其他老师算是内敛那挂的。对上他们的视线，不自觉地捋捋头发，没有指向性地开口：“还适应吗？”
“适应的，老师。黑板看得清，光线很合适，座位很舒服，同桌很友善。”江千礼单手撑头，倒豆子一样把能回答的都说了，嘴角撑起弧度。
听到这句话的同学都笑了起来，张扬倒是想起什么似的，看见江千礼微微露出的虎牙，脸色突然变了变，看向苏唤曲。
话题中的苏唤曲没什么反应，不过他对江千礼的话表示认同，相比起一来就搞出动静的某人，他确实对陌生人很友善。
是的，陌生人。
胡飞湖被这一大串的话噎了一下，汗流到一半，被前面推门而进的数学老师打断了。
“来，都精神精神。”
讲台上的老师一头短寸，眉毛粗而浓密。胡飞湖朝他点头示意，匆匆交代了两人就开溜：“唤曲，你先千礼一起看试卷和课本，千礼下课来找我一趟。”
“嗯。”
本来以为会听到[如果他五秒内下跪三次我就给他看]等声音，没想到苏唤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好的^_^。”
纪淮波眼神犀利地在台下扫视了一圈，都自觉地准备东西开始上课。
通常转校第一天都会有与世隔绝的割裂感，不熟悉同学，跟不上进度，能让人抓狂。江千礼却好像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大咧咧靠着墙，看苏唤曲扔过来那张试卷。
“不用谢。”
没有和他共享的意思，苏唤曲摊开数学书，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江千礼拿起试卷，上面还有叠起来的印子，强迫症一样每个都四四方方。大致扫了一眼，选择填空都是正确的。他把苏唤曲正在看的书推走，试卷板正地放在俩人中间，正色说：“A班前五就不用听错题分析吗？”
这一下他凑得很近，肩膀几乎要挨到一起。山茶花的香气让苏唤曲忍住了想要推开他的冲动，把快要掉下去的书捞上来，低头翻开书包。
[好吵。]
“这个老师看着不太好惹……”，江千礼盯着他又抽出手机笑问，“要报警告我寻衅滋事吗。”
说罢倒是拉开了一点距离，有礼貌地回避了视线。
苏唤曲眉头抽动，麻利地关掉申请好友界面，清了微信后台，点进支付宝输入了一串数字：“衣服多少钱？”
“750，告我敲诈的话应该够判我写个检讨。”
江*礼-转账1000-拉黑，苏唤曲动作很快，两人肩膀相碰，他指着调出的转账页面给江千礼看。权当那250买个清净。
江千礼只是随便说了个数，看到截图后微微挑眉。
“真能记住我的手机号？”
“……”
“两清，然后闭嘴。”苏唤曲没理他，把试卷拍回江千礼的桌子。
“不劳费心，这节课讲不到我错的题。”
一节课相安无事，江千礼真老实下来，拿着笔写写画画。倒是张扬临近下课五分钟的时候丢过来一张纸条。
-?！一会儿陪我去小超市！
-没空。
-有事跟你说！！！
苏唤曲扭头看他，不知道什么事需要去小超市谈，不过张扬一脸着急，把小纸条收好冲他点点头。
“张娴雅，我和苏唤曲去买东西，有啥要给你们带的嘛！”
“点点胶两份谢谢。”
“ok，高级学霸享高级文具。”
数学老师出门的一瞬间，苏唤曲被张扬急吼吼拖走了，没看到江千礼递过来的的手一顿，旋即又收了回去。
卷面上多了一些新鲜笔迹，几道题旁边罗列了不同的解题方法，恣意潇洒的字体尤为显眼。江千礼把手中的试卷按照整齐的印子叠了起来，不过方式不太一样。
江千礼手指翻飞，一个画片就叠好了，四四方方结结实实，看着能打遍小区无敌手。顺手夹在苏唤曲书本边缘后出了教室。
刚打铃整个走廊都是人，苏唤曲好几次差点被撞到。他回头看了眼，觉得这些背影有点眼熟，无奈被张扬拽着看不仔细。
“小卖部新建了会话厅吗”，苏唤曲被挤得有点恼火，“非得到了地方才说。”
“那不是走廊人太多了嘛”，正好下楼梯，张扬胳膊挂在苏唤曲肩上，“你觉不觉得江千礼有点儿…眼熟？”
“他打过你？”
“不是我！！你还记得咱们中考完那个暑假夏令营研学的时候，你差点和一个人干起来吗？”
时间过了两年，苏唤曲只能隐约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是他啊。”
“是，不……”，张扬一副无语到极点的表情，“你怎么能忘了。”
“差点打起来就得记着。”
“那我现在就回去抡他一拳，是不是能让他惦记我一辈子。”
张扬气得皱鼻子：“重点不是这个！”
“当时江千礼是隔壁市的中考状元，后来听和他一个学校的人说，江千礼初中就因为打架转了三次学，轻的那次也是把人打到折了三根肋骨。”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个ok..3。
“最严重的听说得在医院躺一辈子！而他被保送到了隔壁市第一中学，现在却又来了咱们这。一个状元没理由不被其他学校竞争，除非他劣迹斑斑！”张扬说完这一大通后喘了口气，等着苏唤曲做反应。
张扬不想提起那次研学，但他感觉得让苏唤曲趁早离这种疯子远一点。
[如果迈上台阶的第一步都是左脚就不打断他。]
张扬明明比苏唤曲矮半头多，还是倔强的一路挎着他，吊儿郎当地走着。
“你在不在听啊。”
[左，左]
苏唤曲叹口气：“在听，听进去了。”
“这种有钱有力气还有脑子的，以后还是能离多远离多远！”
“原因呢？”
“有他家给他兜底儿，他打起人来没轻重，更何况他还学跆拳道呢，万一和你打起来怎么办。”
“我是说他打人的原因。”
张扬抓抓头，怔愣了一瞬：“这我不知道，当时没问。”
当时光顾着呲牙咧嘴地听八卦去了。
苏唤曲抖掉肩膀上的胳膊，大跨步走到超市。那次研学前后发生的事太多，他当时行尸走肉一样，忘了的事很多。
“那他也不能狂到把人打进医院吧。”，张扬赶紧跟上，“万一他跟你杠上，你怎么办……”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张扬摸了摸鼻子，没再接着说下去。虽然自从初中俩人就是一个学校的，张扬见过、参与过的次数就算把他一家的手指头数一遍都数不过来。
但至少是有原因的，至少苏唤曲点到为止，没出过大乱子。但这次不一样，遇到个江千礼这样的，怎么着也得躲躲。
“唉知道了”，苏唤曲知道他又开始操心，挎过他的肩膀拍了拍，“快上课了，给妹妹挑个好看的回去了。”
忽然他又想起江千礼看见转账时的表情，好像和两年前的脸对上了，一样的……晦暗不明。但是他忘了为什么他俩那时候差点打起来。
扭头给操碎了心的张扬补了一句：“月考后就调桌了，再说还有班主任看着。”
人哪有那么多好斗基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是了。
江千礼出门时正好胡飞湖从前面教室的后门出来。
在后边看这位班主任也是走得很端正，腋下夹着书，拿着杯子不时晃一晃。遇到他的学生都会打声招呼。
等他拐进一间办公室前江千礼快步跟上去。
“湖老师。”
胡飞湖看看旁边的大个子，身高都快和门平齐。“千礼啊，进来吧。”说完拍了拍到他的肩膀下边，把他带到了办公桌前。
没注意到江千礼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下意识拉远了一点距离。
只是他没忘记和小姨的约定，强忍住没摔门出去。
说来很奇怪，只有一个人自主碰到他后，他就可以听到那个人的心声。
每次限制一人，被其他人接触后就跳转；可读心的距离有限，大概二十米。有时候他怀疑自己只是一个npc，拍一拍后就可以强行绑定。
自从可以听见读心后，他很抗拒老师长辈这类人的触碰。
胡飞湖指了指上面的课本和校服，“报道这事得和老师提前说一声呀，幸亏给你提前准备了。”
[本来说下周一来报道，这才周三。]
[不过孩子着急学习，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好孩子啊！]
每个老师的通病都是一说起来没完，什么事情都想照顾到，显得絮絮叨叨的，不过江千礼脸上并没烦躁，看着他点头。
“校长和我说过你的情况了，你放心，咱们学校在本市也是数一数二的，这周熟悉熟悉不同的教学方法，老师相信你，进度马上就能追齐。”
“我尽量不拖班级后腿。”
胡飞湖哈哈笑起来，隔壁市第一的水平，这是捡到大漏了。
同时也松了口气，和他之前听到的不一样。他不能把校长口中说的那个打起架来不管不顾，和双手背到身后，两腿与肩垂直站得板正的人的学生联系起来。
[事出有因也好，本性使然也好，换个环境说不定就不一样了，努努劲儿能扳回正道上。]
不过对方一米八七的个头确实很有压迫感，坐着看他脖子都酸了。
江千礼看着面带欣慰的胡飞湖，脸上格式化的微笑突然程序错误一样，冷了下来。
“校服做得宽松，给你准备的3xl。试试合身吗？”
阳光充斥在办公室内，江千礼衣服下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引得办公室的老师都悄悄抬头看向这边。
“好的。”
校服整身做了浅蓝色渐变，光是看着就感觉洋溢着青春的气息。3xl被他穿着也不显臃肿，反倒成了微修身款，倒三角的身材也没被掩盖住，就是不知道着什么急，拉链都没拉完直接往脖子上套的。
“刚刚好，谢谢老师”，江千礼飞快地拿上课本出来，“那我先回去准备上课了”。
被胡飞湖的心声唠叨了半头，听得头都大了。现在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师傅求你快别念了。
“哎——”
[哎，夏季校服还没试试呢，算了，不合适再拿回来吧。]
再呆下去恐怕上课之前都回不去。幸好他的办公室离A班不近，逃出来后渐渐就听不到了。好老师总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无条件相信会有回头的“坏学生”。
江千礼想到那句“扳回正道上”，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清除了一些杂念。胡飞湖确实是一个好老师，起码和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人不一样。
回字形环绕的教学楼采光很好，上面磨砂玻璃能透出一片天空蓝。江千礼走到A班外边，搭着栏杆向外看。
四楼的视野开阔，从上往下看就像开了上帝视角。
苏唤曲正从东边的楼梯上来，蓝色衬得他很白，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但他还是想到了苏唤曲左眼下好像有颗泪痣。
临近上课，苏唤曲他们和楼梯上的人都往上走，偏偏四楼一团人，不是，一个团伙霸占了一整行楼梯下行。
转角就和苏唤曲打了照面，把他堵在了最后一级台阶上。
五个人跳棋一样竖在楼梯口，江千礼饶有兴致地看着，里边一人都快凑到苏唤曲脸上了不知道在说什么。
甚至大有动手的意思。
听不到苏唤曲在想什么，但是可以发挥想象。
[三秒内挪开这张马脸就不给你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