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乔禹安果真是起了高烧。这个梦真的太难受了。引得几句呢喃细语。也逃不过骆鸣洲久经沙场,夜里行军的耳朵。
坐在一旁的他,点了蜡,正看着兵书,因为身旁还有禹安在的缘故,也没看的太入神。听身旁有些动静,自然地转头看去。就见到禹安呢喃梦话。
“哥,哥。哥,哥,鸣洲,哥哥……”
禹安双眉紧蹙,挣扎似的在床榻上翻腾。额上汗珠打湿了额边细碎的乌发,极小撮极小撮的发丝拢成一缕缕的。
骆鸣洲放下书,轻轻挪开坐的乌木椅,站起身,拿起一旁浸湿的汗巾,用力拧了拧,轻轻地抹去乔禹安前额的汗珠。
这枕上人倒也是折磨人,汗巾刚擦了会就消停了许多。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傻,明明身无金丝胄,腰无配寸铁,又无点功夫傍身,就敢跟百明阁的杀手对着干,你还真是……”
骆鸣洲想要出言教训他,但看着眼前,还是无奈地苦笑了笑。
“当年逃亡时的那一剑也是这样啊……”
骆鸣洲微微有些出神。
忽然,骆鸣洲手上传来一阵暖流,有些过于温热了。
兴许是终于能在那人身旁,静静地看着他,骆鸣洲多年军旅的锻炼出的警惕心少了太多太多了,只是一下,还握着汗巾的手就被乔禹安抓着了。
乔禹安还在烧着,滚烫的体温顺着手掌传到骆鸣洲的手臂上。
“哥哥,哥……哥。”
“我在。”骆鸣洲轻声道。
乔禹安的手劲顿时松了,骆鸣洲轻轻拿起那只扶在右臂上的手,用汗巾擦了擦,轻和地放了回去。
“奇怪,为何烧仍未有所减退。”骆鸣洲心想,一手把带着温热的汗巾浸回冷水里,起身出门。
骆鸣洲轻轻关上房门,一转头,正迎着将军府里的医师。
“将军,老夫忽然想起还有一味药引子,要一同服下。”
“是何物?”
“老黄酒。”“医师”陪笑着道。说罢,就从身后掏出一罐酒。
“凝露,这几年不在阁里,易容术倒是精进了几分,可惜我府里的人,恪守礼节,不敢逾矩。而据我所知,七殿下素来善待宫里的宫人,甚至连自己宫里的婢子都不计较礼数,以友相称,你在七殿下那呆久了,什么都忘了啊?”
“唉——”
“医师”一把抓起脸上那层皮,向上一掀,原本花白的头发也顺着脸皮一同撇下。现出了真容。
“不愧是漠北的将军,小手段瞒不住你。”
“那——你——快点让我进去!!我是来医病的!”凝露的脸皱起来,牙呲欲裂,以一种极其狰狞的面目把字咬出来。 骆鸣洲识趣,放人进来屋里。
刚入屋里,凝露就赶紧猛地将罐塞拔开,眼睛往一旁扫了扫,抄起一旁的茶杯就当酒碗用,将禹安轻轻扶起,将杯里如水澄净的酒液喂给禹安。
骆鸣洲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味,总觉得有些怪异,酒味掩盖着什么。
袖里藏着的剑顺入手中,猛地起刃,抵在凝露的脖子上。
“不是说黄酒吗?”骆鸣洲阴狠道:“鄙人守关不谙世事,可没听过浊酒是清的,价值不菲吧……为何隐瞒!要是对殿下有什么图谋不轨,我不介意我手上再沾点血。”
“唉唉唉唉——,将军慢着!”
“这不是黄酒,是——是——” “说!”骆鸣洲将刀提上离凝露的脖颈只几分间距。
“是野霰栀皑!”凝露扯着嗓子喊着。
“如此花哨……”
凝露两颗眼珠往旁边瞥了瞥,咧开嘴笑了笑,手习惯性地挠了挠嘴角:“啊哈哈,哈哈,呵呵,京城嘛,那些个才子总爱给些个物什起个风流点的名字。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哎呀——将军,这真是解毒的药,那老婆子是百明阁的人,用的是百明阁的毒,我们谋情报不走寻常路,用的毒肯定也不是什么寻常路子。”凝露吃力地把架在脖子上的刀刃往旁移了移。
骆鸣洲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又抓不到什么漏洞,无奈收起短剑。默许了。 不多时,一罐的酒就被喂完,喂的有些急,引得禹安咳了两声。脸颊染上了淡淡一层嫣红 , 右手搭在额头上,有些躁动。 凝露把酒碟一放,又从袖口里抽出一卷针,在一边的桌案上摊开。
“将军,麻烦你帮我把殿下的身子翻过来,我要进行下一步。”说完就往旁边一站,给骆鸣洲腾了个空。
骆鸣洲没有回答,有种说不上的感觉,有些别扭。只是走上前去,轻轻揽起禹安,护着禹安的缠着绷带的左肩,又轻轻地放下。 禹安在宫里虽是天潢贵胄,但待遇也不见得比和乔江月逃亡时候好多少。还是如儿时那么瘦弱,揽着有些骨感。
“这深宫里……不养人啊,到了西漠,得好好养养才行。”
“将军,你是脸红了吗?”凝露不怀好意地问。
没问还不要紧,但这一问,一下就拉乱了骆鸣洲的思绪,又想到了一些事,脸上本来没有什么的,突然就红起来。然后逐渐盖上了整张脸。
凝露见此噗嗤一笑,又转头,专心顾着前头的事,没再说什么。
……
小半个时辰,凝露终于停针。 “掐指一算,时候也差不多了。将军,还有一步,这里只有你能做。” 凝露莫名想笑,站起身,把针收回针卷里,申了个腰。
“什么?”骆鸣洲打起精神。
凝露意味深长地用力地拍了拍骆鸣洲的肩。走出门去。 打开门,带了句:“带殿下去泡个热水澡,我的药中和了毒性,但应该还剩下点,泡半个时辰把药力逼出去就好。不然后劲可能会更严重哦。哦,还有,你最好快一点,不然后果自负。后山记得有一泉温泉的……”然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只剩下乔禹安和骆鸣洲共处一室。
骆鸣洲有些不解,但也来不及多想,毕竟他只是员武将,不通医术,凝露说急,那也只能抱起禹安,从后院登上后山。
一轮圆月高高悬举,树影斑驳,将军府里后山不算高,树上挂着灯,萤火微烁,拨开被云雾缭绕的灌木,一泉温泉静静躺在那。
刚到那,骆鸣洲又犯难了,要帮乔禹安解衣对他来说总有些不敬,禹安从未说过什么越界的话,万一毁了人家清白呢?认不认这个儿时的“朋友”都还是一回事,可如今天气尚凉,泡完拖着湿衣服回去,高低得落个风寒。想了想还是解衣才好。
“殿下,多有得罪。”
乔禹安从一开始有些躁动到现在已经有些要扒着人的预兆了 ,骆鸣洲有些不敢碰,生怕有逾矩之嫌。就睁眼找绳结扣子,闭眼撇过头去解开衣裳。再把人捧起,慢慢放入水里。
水面泛起涟漪,和着骆鸣洲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起伏跌宕。
乔禹安还昏着,没有力道,在水里支撑不了身子,原本被骆鸣洲摆好靠在泉壁上的姿势因为有些躁动而打乱。
乔禹安的头偏向一旁,要浸入水中,赶忙被骆鸣洲扶着。这一连好几回,将军也吃不消。
“殿下啊,你真是让人不省心。”骆鸣洲无奈,还是决定自己也下去。
坦诚相见总觉得太过冒昧,骆鸣洲给自己留了一件外袍。
他把禹安抱起,自己靠在壁沿上,闭着眼,让禹安坐在自己的小腹上,背靠在自己身上,头靠在一只肩膀上。一只手护着禹安受伤的左壁,以免沾水。另一只手挽着腰,免得怀里人滑入水里。
兴许是动作太大,还是药力上涌,禹安有些难受地乱动着身子。嘴里还念叨着哥哥,哥哥这类的话。
骆鸣洲顿感不妙,有些气血上涌,苦笑着忙哄道:“哥哥在这,哥哥在这,别闹了,小殿下。”
禹安一听有回应,混混沌沌地抓住了一旁被泉水浸湿的手臂 。
骆鸣洲感到一阵柔和的触感从手臂上传来,力道很轻,不忍松开。骆明舟放开也不是,不放开也不是。就任由着怀里人握着。
这一抓着,禹安微微睁开眼睛,昏昏沉沉的。突然转身,碰到了骆鸣洲,这药力凶猛,没卸干净,禹安突然就有了力气,让他转了个身,坐在骆鸣洲的下腹上,微微支起身,正对着骆鸣洲。
“哥哥,是你吗?”乔禹安迷糊地问。 骆鸣洲没有回答,这个姿势实在是荒唐,那一张冷峻的脸,恍惚间就泛起红来。只能顾着别碰到眼前这个“清醒”的人。
乔禹安右手扶上骆鸣洲的脸,头轻轻地俯上前。
水汽氤氲,长发微润,月光砂下,禹安借着月色灯影,只见眼前人长发垂垂,身披水墨玄衣,玉面如刻,剑眉如画,眼尾微翘,稍似桃眼,俊朗难书。摆出一副镇定模样,眼底里却是羞赧难容。
“好想你……” 禹安迷糊笑着,俯下腰,脸不由得贴近,另一只手搭在骆鸣洲的湿润的肩上 骆鸣洲眼见此景,心神不定,原本强装镇定的模样一下被挑破。混乱不堪的思绪涌上头间。
“怎会如此……难道是酒吗?” “这样下去可不妙啊……”
“这对禹安来说一点都公平,我不能趁……”
“禹安这样是否意味着他……” “是其他人吧?我不能……”
“是酒的原因,一定是……”
“野霰栀皑,野霰栀皑……倒过来的话……皑栀…霰…叶?开支散叶?!” “这是春药泡在酒里的引子?!”
骆鸣洲忽然感到唇上轻轻漫上柔软的触觉。禹安就这么昏昏沉沉的吻了上去。
“禹……安……”骆鸣洲再想不出什么了,只留一片空白。
“鸣洲哥哥,吗……喜欢。”禹安直起腰,粲粲地笑着。
“我吗?是我?”骆鸣洲不可置信,在心里喃喃道。
“哥哥,你身上有些硌人……是玉饰吗?是那根簪子?啊,不对,簪子是头上的……是……腰牌吗?”
“我想要哥哥……”禹安把骆鸣洲的手两手握起,手心摊开,往上凑了凑,用舌尖撩拨着骆鸣洲的yù。
“哥哥……好难受,帮帮……我。好不好。”禹安没泡多久,又乱动,导致步骤有损,药力没散全。现在药劲正猛,弄得禹安迷糊极了。身上莫名难受。
“不行,禹安,你只是…醉了。”骆鸣洲急忙道,算是制止禹安,但更多的或许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听到“不行”这个代表“拒绝”的词,禹安顿时就鼻尖一酸,双手把原本握着的骆鸣洲的手掌抚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眶泛起红晕,哭的梨花带雨。
“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我,所以一直都不来找我,这个梦,哥哥能不能成全我,让我呆久些,在你身旁呆久些……”
骆鸣洲见禹安这副模样,乌发垂肩,眼眶微红,勾人沉沦。尽管水汽弥漫,一滴泪从禹安的眼角滑落仍清晰可见,一下融化了骆鸣洲最后的心里防线,然后又是一滴泪滚落…… “禹安,这样,你会后……”
骆鸣洲没反应过来,双唇间又传来一阵甜软,当做未完问题最肯定的回应。
“不后悔,哥……哥。”禹安松开唇。想要呼吸一口气。又被一只手揽了回去。
舌尖缠绵,禹安闭着眼,感受着这一吻,那么真实,热烈又温柔。多少夜晚的重逢,都没有今夜这般真实可感。
“哥哥,我想要你。”
“好。”骆鸣洲温柔笑着。引得禹安的心扑腾乱跳。
月光为纱,泉水为裳,有幸知君,明晓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