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前有狼后有虎，对面就是李强和他女朋友躺在九十公分宽的小床上，今天夜里又发生那么多离奇事情。但是他睡得很香，甚至没有做梦，也没有任何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回忆画面突然出现以至惊醒他。沈岚觉得是因为自己泡了海水，很疲惫。早上睁眼的第一件事，从枕边轻柔捧起自己的手机，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心里默念：天灵灵，地灵灵，我的手机还能行。然后虔诚地按住了开机键。“亮了！亮了！”沈岚激动地喊出来。

    “啥？什么？咋地了？”李强腾地坐起来，睡眼惺忪看向门口的方向，发现没有人又躺了回去。“哎呀妈呀，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导员来了！”李强是东北人，性格豪爽，说话一股大碴子味儿。连带着整个寝室都有被同化的倾向。

    “要不是你，我手机能差点儿见阎王？”沈岚愤恨地抱怨。

    “见阎王？谁要见阎王？”李强喊道。

    “睡你的觉吧，我去吃早饭了。我今天要去找兼职，不在寝室，你自己带着钥匙啊。”沈岚说着准备下床洗漱。

    “好嘞，我的大宝贝，祝你兼职顺利，发大财。”李强贱兮兮地笑道。

    “滚。”沈岚大踏步走了出去。其实他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只是打算出去找找，看看有没有赚钱多的，累点儿倒是无所谓。自己这个碍眼的走了，李强和女朋友也能自由一些。何况他也没兴趣看别人秀恩爱。沈岚其实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哪个女生。上学的时候专注学业，没时间早恋，他也没什么心思。谈恋爱太费钱了。但是为了在大学不会招致同学们嘲笑，他编了个初恋，高中同学，高三为了学习已经分了，万分悲切，为情所伤，所以决议不谈恋爱。因为故事讲得栩栩如生，在寝室地位猛然上升，谁也不敢笑他不谈恋爱。

    沈岚去洗衣间将昨天夜里扔进洗衣机的大麦哥的衣服和自己的湿衣服拿出来，晾在阳台。闻了闻，一样的味道，突然就很愉悦。因为怕洗不干净，还放了一点儿消毒水，现在是独一无二的味道，沈岚很喜欢。盘算着：现在先去吃早饭，然后找兼职，晚上去找大麦哥还衣服吧。不然再看一遍马戏，装作和大麦哥偶遇，他在舞台上看到我，肯定会吓一跳，说不定会邀请我上台摸狮子，我可不想上台，太害羞了。沈岚边想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打开手机看着大麦哥的电话，发个短信吧，告诉他晚上去还衣服，又没敢发出去。算了，先去找工作，赚钱最重要。沈岚晃晃头，走出校园。

    校门口的小餐馆大多招大学生做临时工，十几块钱一个小时，沈岚觉得太少了，决心去远点儿的地方碰碰运气。不知不觉就坐着地铁来到昨天马戏团表演的地方。他蹑手蹑脚朝着停车场靠近。站了一会儿，太早了，帐篷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于是他过马路向对面的商业街走去，这就在昨天那个小旅馆的附近，清晨也没怎么有人，但是店铺都已经开张做准备了。沈岚沿着街边溜达，打算找一家生意最好的。咖啡店看着比较高端，但是客人不太多，他又不会做咖啡。奶茶店倒是火得很，他问了两家，老板都说已经招满了。烧烤店看起来不错，门口摆着七八张桌子，椅子七零八落，看起来生意不错，而且老板娘睡眼朦胧，一看就是人手不够休息不好，所以沈岚敲敲门进了烧烤店。

    “您好，我是**理工的学生，请问您这里招暑假工吗？”沈岚很有礼貌地询问。

    “啊，我们这个活儿太辛苦了，还得熬夜。大学生干不来的。”老板娘看起来很和善。

    “我可以的，您让我做几天试试，不满意再赶我走。”沈岚有理有据地回答。

    “也行，那先做一周，一天120元，晚上五点到九点半。明天下午过来吧。”老板娘也很爽快。

    “谢谢姐！”

    “哈哈，叫我琳琳阿姨吧，我儿子比你还大。”老板娘很受用地笑着说。

    “谢谢琳琳阿姨，我明天下午就来。”沈岚愉快地回答。

    解决了一个大事，沈岚哼着歌在大街上溜达。这样白天的时间还能准备考证，既然都骗妈妈要考证，那就必须把谎话编圆，考什么还没有想好，不然准备教师资格证？沈岚决定上网查查，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未来发展的。而对于毕业之后要做什么，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大概应聘大厂，毕竟大厂薪资诱人。班里已经有人在准备考公务员了，沈岚不大感兴趣。胡乱想着，又走回了马戏团所在的停车场。

    已经近中午了，果然帐篷周围开始有人走动。看来是要为晚上的表演做准备了。第一场是下午四点半，第二场是六点半，第三场是八点半。昨天沈岚看的是最后一场。一算时间，沈岚觉得有点儿后悔，兼职的时间刚好是大麦哥表演的时候，以后就没有机会。不然就今天吧，沈岚咬咬牙，反正明天就有钱赚了，今天看一场，偷偷坐在最后一排，不让大麦哥发现。其实沈岚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被郑大麦发现自己来这，可能有点儿羞耻。于是拿起手机准备下单今天下午第一场的表演。

    “沈岚？”

    沈岚回头，双眼刚好对上郑大麦的嘴唇。

    “咳，大大麦哥，早啊。我寝室钥匙昨天好像掉这附近了，我来找找。”

    完蛋，又开始随口胡诌了。沈岚在心里怒骂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谎，不过也没法实话实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这怎么说？

    “啊，我让同事们都帮你找找，钥匙什么样子？”郑大麦问。

    “那个，就是宿舍的黄铜钥匙，圆圆的头，还有一个我们学校发的钥匙链，是个小狮子。”沈岚煞有其事地描述。

    “你口袋边上那只小狮子吗？”郑大麦向下指了指沈岚裤子。

    沈岚低头一摸，自己的钥匙在左侧裤袋里，因为裤子比较紧，所以小狮子没揣进去，露在了裤子外面。那一刻，沈岚希望自己，死了。

    “啊，对对对，昨天晚上睡太少了，人傻了，人傻了。”这是从六岁起，沈岚第一次说谎被发现，这个保命技能生平第一次失效。大麦哥是会魔法吗？沈岚脑海中飘过一万句不可理喻。

    “这都中午了，要不一起吃个午饭吧，然后你再回宿舍休息，补眠。”郑大麦好像没注意到沈岚疯狂的头脑风暴。

    “啊，这样不好吧，要不我请你吧，大麦哥。”沈岚心脏怦怦乱跳。

    “没关系，你还在上学嘛。”

    “那好吧。”沈岚露出一口洁白的大牙。

    在面馆门口，郑大麦问沈岚：“吃面可以吗？他家牛肉面很好吃。”

    沈岚：“好啊，我都可以。”

    第三个男人：“好啊，我都听哥哥的。”

    沈岚心里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大麦哥邀请沈岚去吃饭的时候，刚好他同事经过，郑大麦顺便也邀请了他，就是那个床上脏兮兮的男人。每天晚上住一起，白天还要一起工作，现在又要一起吃饭。不腻吗？沈岚腹诽。哥哥哥哥的，真讨厌啊。沈岚虽然心里烦躁，但是良好的教养让他礼貌地打了招呼。

    “熊凯你好。”

    “我比你大吧，你都叫大麦哥，怎么不叫我哥。”熊凯揶揄。

    “熊大哥好。”沈岚怂怂地改了称呼。他还是有点儿怕这种膀大腰圆的大汉。不愧叫熊，身材从背面看超像熊。

    “你别吓唬小孩。”郑大麦看着沈岚微微抿起的嘴唇，训斥了一句。

    三人走进面馆，熊凯先大剌剌坐在了靠窗户的位置。拍拍身边的椅子；“来啊，麦子，坐这儿。”

    沈岚尴尬站在原地，想逃，感觉自己有点儿多余。人家同事一起吃饭，自己还没眼力地跟来。为刚才龌龊的自己感到羞耻。

    “你想跟狗熊坐一起吗？不想的话咱俩坐一块儿。”大麦询问沈岚。

    沈岚如遇大赦：“我，我坐哪都可以。”说完登时后悔，恨自己想说不敢说。

    “不管他，你来我旁边坐。”郑大麦坐在了熊凯对面，对着沈岚笑着说。

    “好的。”

    食之无味，只有这四个字用来形容这顿饭。郑大麦和熊凯一直在说着有关于马戏团的事儿。除了最开始大麦哥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职业和马戏团的情况，沈岚听得津津有味。后来他俩的话题沈岚就再难以插入了。沈岚想问问动物的事儿，他很关心那只大狮子，但是他又没有问出口，他从小到大班级第一拿了无数，就是不敢对老师提问。也不敢打断大家，开始一个新话题。所以他只能听着。后来郑大麦曾认真地对沈岚解释过，因为他俩都没上过大学，所以不知道该跟大学生聊什么……

    吃完饭，郑大麦准备送沈岚去地铁站，狗熊要回去搭场地，还要和自己的搭子做做热身运动。

    “麦子，用不用帮你喂喂咪咪。”狗熊边走边问。

    “不用，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喂。你别手欠。”郑大麦答道。

    “切，我稀罕。”狗熊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跑去。

    “咪咪是我的非洲狮，我每天晚上就和他一起表演。”郑大麦对沈岚解释。

    “哈哈，为什么狮子要叫咪咪啊？”

    “因为他刚到我身边的时候像只猫一样，小小的，还得喝奶。”

    “大麦哥，我想看你表演，我现在买票。”沈岚不敢抬头说，掏出手机，哆哆嗦嗦输入锁屏密码。这大概是他积攒了十九年的勇气，一下就用光了，沈岚脚都软了。

    “啊？你不是没睡好，想要回去补眠吗？”郑大麦诧异。

    “……”沈岚没说话，恨自己这副样子，看表演怎么了，表演不就是为了观众看嘛，又不是要逃票，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儿呢？

    “当然可以啊，不用买票，我带你进去。”郑大麦没等到沈岚回答，接着说。

    “不不不，我买票就可以，也不贵，才三十。”

    “你怎么知道三十？”

    沈岚几乎崩溃，大脑飞速运转：“刚才吃饭我搜的。”

    哎，沈岚想不通，自己真的变蠢了？脑细胞更新慢了？好在郑大麦只是狐疑地看着他，没有再多问。

    两个人肩并肩走到停车场，沈岚没有多说话，生怕说多错多。

    接近帐篷时，门口坐着一个老者。

    “哎？小伙子，你俩认识啊？那你昨天还买票来看表演。你直接说，我就让你进来了。”老人热情招呼。

    郑大麦迷迷糊糊地挠头，没听懂。

    “啊？师父，你说什么呢？”郑大麦问。

    沈岚：“……”心想：大麦哥真是我的克星，帮我探索我智商的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