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前脚刚走没多久,吃完一个烙饼的功夫,后脚就有人来了。
她被押送着离开牢狱,她一路被压着,头都不给抬。
只是知道自己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廊,两侧的墙壁一路延伸向上,像是要戳破天穹。
身边的人都弓着腰,来去匆匆,只有稀碎的脚步声。
她隐约能猜到自己要见一位大人物。
“把头抬起来。”头顶上传来声响,还没等她反应,脑袋就被强行抬了起来。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民女不知。”
看他的打扮,想来这就是皇帝。
“你说你不知道,好,且不说你是如何进林府,光是下毒和解毒都凑一块,你倒不如展开讲讲,你是怎么个不知。”
皇帝面上虽然是笑的,但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眼底也是冷的。
“若是我下的毒,我必然不会解。”之溪淡淡道,“我保证会做到一招致命,全身而退。”
没聊到她这般说,一旁的侍从都下得一身冷汗跪拜下来。
皇帝先是震怒,随即是冷笑,下令要把她拖出去交给慎刑司审理。
“陛下贵为天子,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难道就愿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还没等守卫过来之溪陡然拔高音量。
皇帝揉了揉眉心,缓和情绪,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陛下也许不知,在市井之间皇子夺嫡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押注看哪一位皇子可以拔得头筹,民女也免不了俗,也会去看上两眼。”
“你为何不买?”
“最后到底谁来做太子,这不都是陛下你说得算吗。”
“哦?何以见得?”
“既然可以找回三皇子,那为什么不能再找呢?”
本质上还是他说了算,别人说的那也都是别人说说而已,敲不了板。
选取皇子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就是国家大事,而对于皇帝本人来说,这既是国事,但同时是家事。
皇帝的背影被黄昏拉得长长的,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踱着步子在大殿内来回走,也没叫她起来。
之溪弓着身子趴在地上,这个姿势让她透不过气来,腿酸,还有些想干呕,小心翼翼动了一下身子,这种感觉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强烈。
一开始憋着的一股气也在不惊艳间消散,滋生的恐惧正在一点点侵蚀她的意识。
皇帝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让她心头一沉。
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再等一盏茶的功夫。
就这样她不知道等了几盏茶的功夫,有人和皇帝说了几句,皇帝轻飘飘开口让她把秦仲的病看好便快步离开了。
虽然不解其意,但目前好歹是把小命保下来了。
“那姑娘来路不明,老奴派人去看着。”
“嗯。”秦肃道,“不要看太紧,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
“那陛下今夜还要翻牌子吗?”
“免了,去上阳宫。”秦肃遂又问,“皇后今日都在做了些什么?”
“和平日一般无二。”侍从想了一圈道,“不过前些日子皇后都会和三皇子一同吃点心,今日皇后娘娘说是身子不爽就免了。”
“太医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思虑过多。”
秦肃笑而不语,转动大拇指上的板戒:“朕的皇后还是每天有操心不完的事。”
掌灯的宫人离开后,林越从屋顶上翻身而下,秦执的目光才从外面收回来,紧皱的眉头才松开。
但还等松口气,目光落在林越的信笺,神色一凌。
“有人比我们更早把信息传过去,皇帝现在让之溪去给你大哥看病。”林越换下黑衣道,“不过好歹不用你出面,人也救到了。”
“关于秦念和秦恒?”
“或许吧,但你说谁还那能拿到这些消息?”林越漫不经心道。
秦执先是一愣遂道:“盯紧些赵澄,他要是有什么动静都要跟我说。”
林越先是不明白,但捋了便其中的关系,心底也有个数。
按她这说的话,那这个消息就是走漏了。能掌握能让皇帝有触动的消息,也就只有秦念身边极为信任的赵澄。
赵澄虽然没有露面,但却在这场漩涡的中心,掌握他的信息就是把握住这个事情的命脉。
“你去查不用插手任何事。”秦执再三叮嘱,“切记小心,不可引起别人的注意。”
林越领命就走,秦执连忙叫住她:“之溪那多留心,一切,以她安全为重。”
“放心,已经让周应淮看着了。”林越挥挥手道,“这事就算你不说,这事我也会做,她也是我的朋友。”
秦执望着林越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只是朋友而已吗。
在吕府内云白在从后门把一人带进府内,随后在把门掩上。
“消息已经传进去了,按那人的性格之溪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吕元青清理着匣子里的物件道,见身侧人没人出声抬头。
“是出了什么纰漏吗?”
“有人先我们一步,是什么信息还在查。”俞钧行摇摇头,携一身的寒气有些烦躁搬凳子坐下,“你现在有什么头绪?是宫里那位给的?”
“我和她的线人都有联系,这要是她干的多少会风声到我这。”吕元青闻言一顿,遂轻轻敲击木桌道,“之溪那还要多堤防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们不也是暗箭。”俞钧行眸色一闪,“你把手镯给她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责难。
吕元青言简意赅毫不含糊:“给了,那又如何?”
俞钧行心底的烦躁陡然升起,在屋内来回踱步:“我看她的样子,辛娘什么都没跟她说,你就把这些事情告诉她,把她搅进来有什么用。”
“我不找上她,难道等赵澄先找上她吗?”吕元青厉声拍桌而起,“你难道不想洗干净身上这些污名。”
吕元青眼神闪烁朝他走进,缓缓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语。
“还是说你不在乎?”她的语气慢条斯理,“还是说,好日子过久了已经忘了以前的事情。”
俞钧行呼吸一滞,如鲠在喉。
房内陷入一片死寂,直到云白敲门声打破这份宁静。
“夫人,外面有个客人说是有重要告诉夫人。”
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天际,刺耳的雷声刺破耳膜。
之溪被雷声惊醒,打量一圈周围陌生的环境,以及脚上冰冷的铁链和碰撞的响声提醒着自己身在何处。
她现在被软禁在一间房间里随时准备好给秦仲看病。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
侍从有送吃的过来,但之溪都怕里头下了药,最后都只是放在一边没敢吃。
长时间没进食的她已经饿得饥肠辘辘,肚子阵阵抽痛,为了缓解这种感觉之溪只好蜷缩起身子,做了一番心里建设,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过去以保存体力。
闭上眼睛就要睡过去了,猛得睁开眼睛鲤鱼打挺坐起身。
赵澄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笑盈盈看着她,一个身子都浸在阴影中,像是个鬼魅,无声无息的。要不是她承压能力还行,不得给他吓个半死。
“你居然还睡得着,心态挺好的。”
之溪四下张望,往后退开与他拉开距离,他见状只是轻笑:“不必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毕竟你的命是我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虽然这样说但之溪还是狐疑看着她:“你是怎么进来了,你偷溜进来就不怕被被人发现,到时候我们两个都会没命。”
目光时不时还看向窗外。
“无碍。”赵澄依旧是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今日让你受惊了,等处理好手上的事情便接你出去。”
“这件事是你干的?”
她发自内心不相信他。
“你也觉得是我做的?”赵澄垂下眼眸苦笑扯了扯嘴角,“罢了,若能让你心底好受点你便这样想吧。”
他这般委屈的模样倒是让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说还是自己冤枉他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能带自己出去。
“你要怎么帮我?”
“我自有办法,你只需要大皇子治好就行。”赵澄道。
“你想要手镯为什么不直接去我屋里找,这样更方便些。”之溪上下打量他,对于这好意她没有全盘接受。
赵澄凝视着之溪的眼眸,默了默。
“我只求你平安。”
此话一出之溪瞬间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虽然不解,心底还是疑惑点丛生,但面上还是尽力克制。
怎么突然间就这般深情起来是做什么?要真像他说那般,那为什么吕元青对他如此厌恶,还要她堤防着。
之溪一顿心里建设下来,眼下是特殊时期,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自己便顺着他演下去吧。
正当之溪想要怎么回复他这话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响,赵澄脸上柔和下来分神色锐利起来。
“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说完猛得拉过之溪抱了一下,还没等这个怀抱捂热便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门被打开,火光刹那间便照亮了房子,侍从二话不说便架着她往厢房去。
想来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