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确实好像是在实践他的诺言,宛如一位守护神,将她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决不允许她插手任何家务,他的说法里既有戏谑,更是宠溺:“反正你也做不好,做饭掌握不好火候,味道也差点意思,不好吃,拖地总是拖不干净,洗碗也洗不彻底,连削苹果剥桔子这样的小事你都做不好……”
就在李沫想要反驳:“怎么说得我跟个弱智儿一样”的时候,他轻描淡写一句话把李沫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堵回了肚子里:“没关系,有我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有一次,盛垚还笑着说:“如果不是我实在不能奶孩子,还真没你什么事了。”
李沫觉得他应该就只是想表表功劳,过下嘴瘾而已,那就由着他呗。
反正,自己得到实质□□利就好了。
慢慢地,相处久了,李沫发现,其实盛垚也是挺嘴碎的,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他会说她乱花钱,网购无度,其实,李沫买的都是孩子们要吃要用的东西,在网上买既便宜又方便,货就直接送到楼下保安室;
他会抨击她妈妈哪里哪里做得不好,说分明就不是爱她这个女儿,只是想方设法捞她钱去贴补两个弟弟而已;
甚至哪次在哪个亲戚家吃饭,哪个亲戚说的哪句话不对,他也拿出来评判一番;
又有时候会说到她的第一段婚姻,说她前夫怎么怎么渣……
当然,这一切,李沫可能当时会有点不舒服,但是,都没有真正往心里放。
她觉得,夫妻嘛,就是要什么都能分享的,盛垚能跟自己说这些,也正好说明他没拿自己当外人,说说就说说呗。
再说了,除了这些,他也确实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了,不是吗?
比如,虽然他会跟自己在背后说岳父岳母的不是,但每次到了岳父岳母家,他又勤快得很,帮着岳父去挖土赶鸭什么的,帮着岳母杀鸡喂猪什么的。
正月份实在没什么事可做,他就陪着他们一起打麻将,故意把钱输给他们,哄得岳父岳母一个劲说自己女儿这次嫁人确实嫁对了。
他在她所有亲戚面前也都是要模样有模样,要实力有实力,好几个长辈都劝诫自己家的小女孩,以后嫁人要看清楚点,像李沫姐姐那样擦亮眼睛挑个姐夫这样的男人。
……
所以,人无完人,就让他说吧,反正也只是跟自己吐槽一下而已。李沫告诉自己。
毕竟,他的行动已经证明了他的爱是真挚的,这种幸福已经足以让她忽略盛垚性格中所体现出来的小小瑕疵。
她选择了包容和理解他的一切行为。不然,她会觉得自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是拿娇做作的蠢女人。
02
早晨,绵绵细雨如诗般洒落大地。
昨晚,半岁大的盛莎不知道怎么回事,哭了一个晚上,上半夜盛垚还抱着她走来走去,但后来实在撑不住就交给了李沫。
李沫一直哄啊哄的,不知道早上什么时候才眯了一会儿。
盛垚叫李沫起床的时候,李沫完全睁不开眼睛,睡眼惺忪中抓起床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盛垚赶紧跑过来,一边把她手里的衣服拿开,一边喊道:“喂,那是你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呢,我去给你拿干净的。”
眯着眼的李沫冲他绽开一个灿烂而满足的笑容。
晚上,盛垚把孩子抱到另外的小床上,抱着李沫,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李沫心里一跳,这是某人开始要福利了。
李沫故意和盛垚说七说八想转移他注意力,因为,她实在是没那个心思。
盛垚嘴里陪着她说东说西,但想达到的目的一点也不打折扣,李沫只好无奈地配合。
黑暗中,盛垚说:“看你这人,有了女儿就不要你老公了是吧?”
李沫赔笑:“哪能呢?只是暂时没找到感觉而已嘛。”
03
孩子三岁了,正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整天不是看动画片,就是在家中各个角落捣乱,很难得有个时候也静下来背唐诗:“举头望明月,低头诗故乡。”
孩子娇滴滴、脆生生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让正在小阳台上晾衣服的李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李沫心想。
突然,孩子放声大哭,恰如破碎的玻璃那般刺耳。
听到孩子的哭声,盛垚如同被触发了警报系统似的立刻放下手中的厨具,猛然从厨房冲出来往客厅跑去。
“怎么了莎莎,怎么了?”他一边跑一边焦急地询问。
莎莎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啊啊大哭。
“怎么了,宝宝?”盛垚蹲下身子,抱起了莎莎,摸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这时候,李沫晾完了最后一件衣服,从小阳台出来。
“孩子都摔了你也不管管。”盛垚沉声说道。
“没有不管啊。”李沫不以为意,扬了扬眉毛,“我先前还一直陪她在玩呢,这不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完了,我想着把衣服晾一下,没想到一转身她就摔倒了。”
李沫把孩子接了过去,盛垚继续去做饭。
莎莎搂着李沫的脖子,依旧在哭,一抽一抽地哭。
“莎莎别哭了。”李沫一边摇着莎莎,一边往楼上走。
“莎莎,走,妈妈带你去楼上看我们的玫瑰花去,看看开了几朵了?”一边说,一边用鼻子哼着歌。
莎莎在妈妈的歌声中哭得没那么厉害了,睁着大眼睛看着妈妈,然后又好奇怎么妈妈的鼻子也能唱歌,于是伸手捏着李沫的鼻子。
于是,李沫的歌声就停止了,而且脸憋得通红。
李沫夸张地挣扎,莎莎觉得很好玩,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沉浸在母女互动幸福中的李沫完全不知道,厨房里的盛垚在抽油烟机的轰隆声中,正一脸阴沉地使劲用刀剁着肉末。
他眼神深邃,仿佛刀下剁的不是肉末,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04
莎莎是个磨人精,比她姐姐娜娜娇多了。
娜娜以前总是吃了奶就睡,一睡就是两三个小时,醒来再吃奶,再睡。
规律性得让人欣慰。
而莎莎呢,每次吃奶总是吃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沫年纪大了奶水味道不好了还是怎么的,不到一个小时后就又醒来哇哇大哭闹着要吃。
晚上更加磨人,抱到手里就睡着,放到床上就大哭,把个李沫折磨得每天如同身处梦境之中,云里雾里、迷迷糊糊的。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纱窗洒进客厅里,柔和而温暖,显得很美好。
莎莎在小摇篮里睡着了,小嘴嘟嘟着,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周围静谧无声,只有远处时不时模糊地飘来一两声电钻的嗡嗡声。
所有的一切,让李沫也朦胧欲睡,而在朦胧之中,李沫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恍若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那时候,家里日子虽然清苦,但却也是阳光无比美好,到处是鸟语花香,他们一群小孩子追逐嬉戏,到处抓青蛙、掏鸟蛋,无忧无虑。
那会儿,妈妈经常说,我家沫沫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既漂亮又聪明,以后比我们不知道会强上多少倍,以后肯定会非常幸福的。
李沫总是很清楚地记得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那副信心满满的表情。
李沫在自己生命中的不同时间,在这个世界的不同角落,都回味过妈妈的那句话,回味过妈妈的那副自信满满的表情,仿佛妈妈那一刻的美好憧憬,变成了李沫内心里一尊永恒的信念塔。
05
回想起自己上一段失败的婚姻,李沫心中仍然隐隐作痛。
在那段不幸的婚姻里,男人的甜言蜜语犹如短暂的焰火,只在恋爱时绚烂绽放,一旦结了婚生了孩子,男人就仿佛卸下了所有的温情和担当,完全变了一个人,什么都不管,每天上点班回来就爷们样地吃饭、玩电脑、看手机,抱着个手机傻乎乎地边看边乐,孩子哭了从来不搭把手。
章娜是在娘家生的,满了月以后就被李沫带去了东莞。
那时候,父亲还没中风,妈妈就陪着她一起在东莞,给她看孩子,李沫就每天去上班。
每天李沫一大早就要去买菜,下了班回来要洗菜、切菜、炒菜,吃完饭要轰轰烈烈收拾完饭桌,然后再洗碗,然后搞卫生。
她那双白天在公司加班打电脑的双手,到了家就既要拿奶瓶,又要端锅子,还要抓拖把,抱孩子……
她仿佛一下化身为无所不能的蜈蚣大侠,身上长满了灵巧而功能丰富的手脚。
现在好了,每天大部分的事都是盛垚在干,她只要偶尔抱抱孩子陪孩子玩玩就好,最多是洗衣机里衣服洗好了,帮忙晾一下衣服。
只有这件事,盛垚“允许”她做,不会说她“反正干不好”。
起先,李沫偶尔会和他拌嘴,觉得他事事限制她,但事后又想想,人家那么累,那么宠着自己,自己还不知足,不知好歹,果然是劳苦命一条不成?
于是,更多时候,她想,他真是不容易,又要忙里,又要忙外,多辛苦,让着他吧。
于是,她开始学着退让和忍耐,灰溜溜跑到客厅里,孩子在的时候就带着孩子一起,孩子睡觉她就一个人,打开电视上的搞笑娱乐节目,一个人傻乐呵。
慢慢地,时间一久,她就习惯了盛垚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
而盛垚也似乎将照顾她和孩子视为己任,好像照顾她们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李沫经常会站在自己客厅那个很大的落地窗门口前,看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看着蓝天白云中飞机划出的一条长长的白色的线,想着那些失去的日子,然后遐想未来美好的生活。
可是,生活真的能如她所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