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女魔改ooc致歉#
(乱改拆官避雷)
【天地册】
{缕牙骨}
人间之河,若值乱世,柳听怨言,水埋哀号,得天地灵气,遇幸获巧方得一种,曰缕牙,吐人言,断生死,得其骨可转运延寿,奇珍无比。
她便是这样一只缕牙。
“书生,书生?可在家吗?”
缕牙正一手提水桶,一手敲木门,脆生生地喊着。
一般缕牙不会主动掺合进世俗中去,但她这只缕牙绝对有充分的理由。
“来啦来啦,别敲了。”门被一个童子从里面打开,稍稍打量了一下她,视线落到那只水桶上,“想必你就是我家先生提起过的要用鱼换风车的姑娘?”
“对,这些是我新抓的,喏,就在那边的小河里,可鲜灵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浅溪,笑盈盈地递上一桶子活鱼;不等书童伸头去瞧,又忽地往身后一藏,伸出雪藕似的一只胳膊,“我的风车呢?”
“你等着,我去叫先生。”少年抹了一把脸上溅着的水珠,刚要转身跑回内室,突地撞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旁的自家先生,忙行了礼:“先生。”
“书生,可算来啦!”缕牙一见是那白衣书生,高兴地上前把桶一放,“看这些鱼,够不够换你那风车的?”
那书生望了望她,有意不去注意她赤在地上的双脚,瞧了瞧桶里活蹦乱跳的鱼儿,不禁笑了笑:“姑娘,我说只取一尾便罢,怎么捉了这许多来?”
“你挑嘛,看上哪个便拿去,只要你用那小玩意儿来换。”
“姑娘既喜欢便拿去,只是些不值钱的手作物而已。”他自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风车来,置于掌中。
她一见那小玩意儿便心痒痒地不行,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好东西要用钱来买,这我是知道了。我没有钱,就拿鱼来换!”顿了顿,忙补充道:“那时在河边说好的,你可不准反悔!”
“既如此,那就多谢姑娘,孔明便收下了。童儿,捡一尾去。”见她如此坚持,书生只好点点头,笑意不减,把风车呈上,“这是姑娘的酬谢。”
她忙小心翼翼地捏过来,认真打量,打心眼儿里涌上一股欢喜来:“你的手艺真好!外边儿可买不来这样好的呢!”
“那有什么,我家先生会做的可不止这些,会动的木兔,飞天的纸灯,什么都有!”正忙着把鱼移到盆里的童子骄傲地炫耀着,不防又被溅了一脸水珠。
“你啊。”书生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无奈笑笑。
木兔子?飞天纸灯?
“当真?”缕牙惊喜地亮了双眼,脑筋一转,“书生,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哦?姑娘想做什么交易?”他转了转眼睛,眼角带着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笑容。
“以后,我每天给你带一条好鱼来,你若是做了什么好东西——无论是风车,木兔子,都给我一份。”她将那小风车捧在手心,认认真真地说,“怎样?成不成交?”
那书生摇一摇手上羽扇,在扇子后瞄了她一眼,露出了一脸狐狸笑。
“成交。”
缕牙欢欢喜喜地提着鱼桶离开那书生的家门时,感觉自己赚大了。
缕牙百年一生,生仅一只,所以她没见过其他同类,自然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像她一样钟爱这些人间的小玩意儿。
她生于汉城边的一条普通小溪中,流连了一会儿自然美景,便情不自禁地被人间吸引。那儿有热闹的集市,来往的人们,好闻的烟火,五花八门的货物。她混在街坊间,也玩了好一会儿。
后来,人们又开始打仗。那条小溪干涸后,她便随难民们逃往安全的山野之乡,与飞禽走兽与树木花草作伴。
住在山上的日子很悠闲。缕牙靠天地之气而生,不需要像人那样生活作息;但她还是学着他们的样子,抓鱼、打水、种田、吃百家饭。不可否认,她喜欢这样的“烟火气”。自然,一遇上新奇的小物件,她便怎么也抵抗不了。
所以碰到这个书生当真是幸运极了。
既是认识了,便不能再单叫他“书生”,好像不礼貌。前些日子听王家大娘说,他叫什么名儿来着?
缕牙的记性不大好。
“在下诸葛亮,字孔明。”书生作了个揖手礼,自我介绍到。
她艰难拼读“诸葛”这两个字,皱了皱眉,大手一挥,“我就像大家一样叫你先生好了。”又拍了拍自己,“我叫——”又猛地顿住,迟疑了一下。
罢了,几乎没人知晓她们缕牙的名号,即使告诉他应该也没什么吧?
“缕牙。”
“缕牙?”
“这么写。”她在虚空中画画写写着,直到书生了然地点了点头,才放下手,“记住啦,缕——牙。”
“记住了。”书生温和地笑了。
总之,这笔交易算是达成了。每日傍晚,她便上门去送鱼,不忘询问今儿可有什么新玩意儿;书生倒是勤快得很,不出几日便能倒鼓出一件有趣东西,有时是木兔子,有时是飞天纸灯,有时是掌上水车,有时则是一把复杂的铜锁,可谓新奇。
山下的人都说书生很聪明,是天下最聪明的两个人之一。他们称呼他为“卧龙”,与其来往也都是世之名人。
确实,他的记性可比缕牙的好多了。
缕牙见过书生的朋友,老的少的、早死的、长命的、甚至看不见寿命的都有;跟他们比起来,书生倒是活得很短。
真奇怪啊,凶恶奸佞不乏长寿者,聪敏仁义的人却大都短命。
这世道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跟诸葛亮闲聊的那一会儿时间,缕牙最常听他提起的一个朋友,就是那个她怎么也看不见寿命的。
他说着那个朋友的随意穿着,那个朋友的一言一行,那个朋友的古古怪怪,那个朋友的自由烂漫,说时,眼底总带着笑。
她见过“那个朋友”两次,不觉得好玩。
“那个朋友”主动来小溪找缕牙的时候,她远远地看到那个影子,立刻松了手上的鱼,慌张之下脑子一抽,憋气往河底闷。
她不喜欢那个人的气息,条件反射地就想躲开,越远越好。
所以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喂!那个缕牙!”一只奇有力的手贯入水冲,猛地将她提溜起来,“当我瞎啊?再藏就沉底了!”
缕牙一个没憋住,居然哭了起来。
“我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一只无害的缕牙没害过任何人啊啊啊呜呜呜!!”
“哭什么哭,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妖怪。”那个人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把她提溜上岸,“喂,你真是只缕牙?”
她勉强止住哭哭,点了点头。
“孔明提起你的时候,我还真没想到居然真遇上了个缕牙。那我问你,”那个人凶巴巴地凑上来,开门见山道,“孔明那家伙的寿命,你可看得见?”
“看、看得见。”
“是多少?”
缕牙小心翼翼地举起两根手指。
那个人脸色一沉,“两年?”
“两…两个月。”
那个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不敢说话,看着面前的奇怪女子深吸一口气,没再理搭自己,而是自言自语地在腰间的荷包里掏着什么。
她听到这个人喃喃自语着“不对啊不对,为何”“怎么回事,出了错”“历史完了,这个朝代的人完了”“我到哪搞延寿丹”——
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缕牙一下子拉住那个人的衣角,
“怎么?”
“你、你说,什、什么完了?”
见到那个福祸线曲折到能绕大山一圈的大耳朵长手臂的紫衣人时,缕牙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他一眼。
后半生福祸参半,活得还算是长寿。唔,还有些天相,是个奇人。
那大耳朵注意到了她,草草打量了一眼,便转向身旁的书生:“孔明先生好像有客人来访,备实在打扰。”
“使君哪里话。”诸葛亮却也是看到了她,先安抚下三个来客,便上前迎到:“姑娘来了,今儿倒是忘了带鱼桶。”
“没忘。”她摇了摇头,咳嗽一声,递过手中的食盒,“新鲜的,晚上就吃掉吧,不然会坏掉的。”
“姑娘还好吗?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没、没什么。”缕牙忍住全身疼痛,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直直地看着那个天相之人,“那人,就是你提过的刘备?”
“是。”
“看来是谈过了。”她把视线转移回来,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你不再劝我了?”诸葛亮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压低了声音。
“说过会很苦,你还是要坚持的话,就随他一起走吧。”缕牙耸了耸肩,压住心底躁动,鼓励着他,“你等了半生,好不容易得遇明主,怎能不去?你保重身体,有缘我们再见。”
也许是再也不见。
诸葛亮久久地盯着她,半晌,嘴角扬起了熟悉的笑容。
“这些日子多谢你了,缕牙姑娘。”
第二天,诸葛亮告别亲友,随刘备出世。临行欲寻缕牙不得,只能作罢。
“她的鱼总是最鲜灵的。”他转向一旁的那个朋友,苦笑一下,“昨夜之鱼,最是奇异。如今一去,再不相见,那个小姑娘恐怕是不愿意再见我了吧。”
“别多想,她一定是有事耽误了。”那个人把玩着手上酒囊,有意无意尽数浇进大地,“孔明,你既交出了下半生,可要好好珍惜啊。”
“那是自然。”诸葛亮抬手向山间行礼,算是一别,“乐应,就此暂别。”
“哦,记得保重。”
那个人冲他点点头,目送他走出山林。
只见意气风发的卧龙的头顶,映着“贰拾柒”,而不是“贰个月”。
她叹了口气,看向手中酒壶。
缕牙之骨,味奇甚异,尽数剔去,或作粉料,或作酱饮,常人食之,可延寿半生。
可缕牙失了心骨,不过半夜便会死去。
真是个傻妖怪,一听说天下无序,连此山野之间也逃不过战火,就自愿献上自己。
“王大娘前年才因战乱失了儿子。”
她还记得小姑娘这样天真而又坚定地说。
她最后看了一眼葱葱郁野,转身走下山去。
缕牙有贪恋人间烟火者,多为此结局。
她耳边又响起了那个脆生生的声音。
无防。也不枉,人间走一遭。
{婴欺误}
桥府两小姐婚前莫名失踪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皖城,引起了不小的轰的。
有的说那两位小姐性情刚烈,定是不肯嫁于那郎君,便离家出走;有的说要成亲的将军可是有名的美男郎,小姐们一定早有心上人,与之私奔而去;也有的说两姐妹是不愿被逼着结亲,暗暗地喝药死了…
不管怎样,这桩婚事算是黄了;虽是黄了,将军那边也欠个交待。听说贵人亲自来讨说法问个罪,这就急了桥公。本就是败方百姓,没什么主权,谁不怕那厢会不会因此牵怒于桥氏全家?
他只能一面遣人四处搜寻女儿下落,一面亲自带着全府上下向贵人请罪。
“将军,是老夫管教不严走失了小女,实在罪过。”桥公费力地跪下去,一身老骨头抖得几乎要散架,“此皆我之疏忽,甘愿领罚。还望将军高抬贵手,放过府上家小。”
身边妻妾仆役适时地哀泣起来,高呼恕罪。
一身锦衣的贵公子高坐主位,脸上虽是微笑,却令人不寒而栗。他悠闲地端起茶呡了一口,慢斯条理地站起身来,伸手扶起老人家:“桥老快请起,叫我怎么受得起。再说这不过是下人看管有失,不必如此。”顿了顿,话锋一转,“小姐有失,伯符兄与我心也不安。仆侍们罪责难逃,若不处置风波恐难以平息。”
“是了,是了。”桥老心领神会,连连点头应和,挥手召出一排侍人,“小女院里下人看管不力,愿交与将军处置!”
仆役们哭号起来,纷纷求情。
贵公子不屑一顾地瞄了一眼他们,刚要挥手下令全部处斩,却被一个笑脸刺得生疼;定睛一看,是个及笄年纪的侍女,正低着头偷偷地笑。
笑?倒是好大的胆子!
他的火气一下子蹿上来,三两步上前厉声喝到:“放肆!这是何人?胆敢在此窃笑?”
那侍女冻住笑容,似是不悦地皱了皱眉,不紧不慢地跪下去,敷衍地喊了几声饶命。
“此乃我二女贴身侍女,名唤小红。”桥老忙解释,也换了幅表情斥到:“小小婢子如此大胆!你整日跟着你家小姐,最不上心,其罪甚也!”
“老爷、将军饶命。”小红装模作样地求饶着,语气平淡异常,“奴婢该死。”
见着她异于常人的反应,将军倒是平添了几分好奇,不由得多打量她几眼:“既然是小姐贴身婢女,应最知小姐心意,那我问你,二小姐失踪前可曾说过什么?去了何处?”
“将军说笑了,奴身份低微,哪敢私自揣测小姐心意?”少女直了身子,眼神冷冷地直视前方,并不看他,“奴倒是有一言,只是不怎么中听。”
贵公子一挑眉毛,伸手拦住旁边要上前训斥的桥公,并不发怒,继续问着:“哦?快快道来。”
“将军若保证放过桥府上下老小,奴便说与将军听。”
那婢子缓缓地抬起眼直视他,不卑不亢,墨色的眸子如两汪死潭,却寒得他忍不住从心底涌上一股冷意,又是一惊。
纵是千军万马立于面前,他何曾寒身?不过一小小婢子,竟为如此?
可笑!荒唐!
他不由得警惕起来,正了正神色。
“成交。但说无防。”
“将军保证?”那双眼睛染上一丝戏谑,倒是添了不少生机。
“我周瑜说一不二。”
小红勾起嘴角,笑容如三月桃花水,却有凉风拂过,惊起一滩水波。
“小姐说,愿与意中人,不嫁攻城将。”
不出几日,桥家小姐们失踪的风波渐渐平息,孙策安排好诸事,便率众部离了皖城。这支军队如来时一样有序,只是行军众随侍中,多了个红衣双髻的姑娘。
建安四年,孙策进攻寻阳,败刘勋,第二年年初讨江夏,又回兵平定豫章、庐陵,使周瑜留下来镇守巴丘。
到周府后,小红的日常有什么变了,又好似什么也没变。她仍是端茶倒水,伺候饭食,打扫房室,只不过侍候的主要对象变成了周瑜,擦拭的器具变成了头盔铠甲之类。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迫跳槽。
不会这人认为让逃婚人的侍女照顾自己就是变相惩罚吧?真奇怪。
周瑜平日并不跟她搭话,也不拿正眼看她,只是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小红倒是无所谓,与先前在桥府一般,一日又一日地做着重复的工作,时不时跟身边的同事聊个家常,找机会偷个懒。
她喜欢跟其他人扯东扯西,特别是提到他们的家事时,不论喜哀,总是抱着区别于平日里懒散的极大热情。下人们发现只有这时,她没什么感情的眼里才能多出点波澜,也显得亲近不少。
周府的下人们私下里猜测估计是姑娘有什么不好的过去便产生了共鸣,纷纷生出怜悯之心,也就与她熟络起来,慢慢接纳了这个“新来的”。
小红自然是不知道这些里头的行当,只是高兴日子久了,愿意与自己聊长短的人就多起来:街上卖炊饼的大娘、东边长鼻子的大夫、守城门的胆小士兵,市里流连的孩童…提起旧事,触了心弦,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味道,每个人都能让她大饱口福。
当然,小红仍是没听见东家跟自己说话。
完全不理解人称江东美周郎的人在她面前是个哑巴。
可惜啊,可惜,想来那样优秀的人物腹中一定有很多故事,讲起来一定慷慨激昂。
她光是想想就馋得不得了。
但既然不愿开口,那就罢了。
小红一向见不得大男人哭。女儿哭,那是梨花带雨,美到她心里;男儿哭,那是苦涩无比,她驱而避之。
因此在进门看到周瑜对着手上书信默哭得不能自己时,她果断后退一步,迟疑着要不要上前送茶。
这种情形倒是第一次见。
她不觉有趣,忍不住向前挪了一步,认真地感受着这珍稀场面。
…居然不苦?
她再聚精会神,仔细嗅嗅空气,瞬间被一股茶香充盈鼻腔——香而不腻,清而微苦,苦中带点回味,极品!
小红不由沉醉在这种新味道中,一个失神打了托盘,杯壶迸裂,同时惊醒了两个人。
周瑜从座位惊起,见是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开口骂到:“大胆婢子,我让你进来了吗?还不快收拾干净!”
茶香里立刻添了点辣,让她一个激灵,这才不情不愿地蹲下来拾茶碗碎片。周瑜习惯了她的无礼,冷哼一声也没再追究什么,攥着那张信别过脸去,空望向夜上缺月。
熟悉的味道回来了,小红高兴地加快了手上动作,收拾完后又泡了杯好茶马不停蹄端过来,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只求多在这新奇的感觉中享受一会儿。
周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没管她,沉浸在悲伤中;不多时,又是泪眼朦胧,月色打在脸上闪着光。
小红倒鼓完了茶,拿着托盘站在一边,没吭声,由着那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感叹一句真是好东西。
“可看够了?”
不知多久,那厢冷冷一声,却让她觉出一丝自嘲来;她纹丝不动,转了转脑筋,誓要把这好东西全吃进肚子去:“将军,斯人已逝,不如放眼当下。若过于悲切伤了身子,也非故人所愿。”
想不到她说起违心话来这么流畅。
周瑜猛地回过身看她,紧皱着眉,眼神怕人;见她毫不畏惧地回视过来,上前拿起那碗茶一饮而尽,重重地叹了口气。
“真不知你是无知还是大胆。”
小红颇为不舍地咽下最后一口,行礼告辞;刚踏出房门一步,就被他突然叫住,只好折回:“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我不日去吴郡奔丧,缺个服侍的。你准备准备,随我同去。”
“……”
因为贪吃喜提加班的某人:啧。
建安五年四月,孙策遇刺身亡,临终时把军国大事托付给孙权。周瑜从外地带兵前来奔丧,留在吴郡孙权身边任中护军,同长史张昭共同掌管军政大事。接下来几年,周瑜帮助孙权扩张领地,广纳人才,使江东大业蒸蒸日上。
八年来,小红陪着他走南闯北,吃的都是带血气儿的苦与甜。她默默地看着东家攻城掠地,听着东家弹琴奏曲,从不主动发一言。就连周瑜酒后笑话她八年来都未曾见长,她也不回嘴。
好不容易等周瑜愿意与自己交心,小红却交了赎身银,找他要辞去这份差事。后者如何也不肯放她走,提了工钱,赏了珠宝,拔了身份,怎么也动摇不了她的去心。
“乏了。”
她淡淡地看着神情复杂的东家,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周瑜沉默良久,许诺等打完下一仗就让她离开。
“一定让你风光离了,再不想回!”
他咬牙切齿地说,周围弥漫着咸涩的味道。
新的工作地在江边,离家很近。小红听说孙权准备对抗曹操,还请了传说中的卧龙先生做军师。
她难得地向周瑜问起那个叫诸葛亮的人,问他是不是羽扇纶巾,谈笑风生。
“怎么,从未见你对一个人如此上心。”东家似有不悦,还是点点头。
她并不在意,紧接追问:“他身边,可有个腰间别荷包的奇怪姑娘?”
“脾气古怪,说话带刺的倒是只有胡乐应那一个。你怎么知道?”周瑜意外地看着她。
小红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表情;良久,她请周瑜明儿一定找个机会,将那姑娘带来一见。
“就说,是婴欺请她过来。”
东家莫名其妙地应允了,虽有疑惑也没问出口,第二天便将话转告给了胡乐应。姑娘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转身跟诸葛亮打了声招呼,便让他带路。
半路,周瑜犹豫再三,还是耐不住向她问到:“乐应你可知道婴欺是什么?”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姑娘摆摆手,眼神慵懒却使人莫名不安。
他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住了嘴,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姑娘与小红单独呆了许久。出来时,小红向她拜了一拜,脸色阴沉。此后,小红不再提及离开之事,更是沉默寡言,只不过对诸事更加上心,看他的眼神愈来愈哀伤。
周瑜不解,直到破了曹操,与刘备为敌,败于诸葛亮之手,缠着一身伤回东吴也不解。
小红仍是默默地给他煎药,换药,喂药,脸上始终平淡如常,直到周瑜拉着自己手说了些听不懂的话,周瑜卧在自己怀里没了气息,周瑜躺在了冰冷冷的棺材里,大家都来哭丧,也平淡如常。
诸葛亮跨过江来吊丧,她再次见到了熟人。
堂上孔明悲公瑾,堂下熟人笔直地站着,眉眼间透着伤感。她跪在堂下,见奇怪姑娘来了,郑重地理了理衣服,上前拜过。
“乐应大人。”
一片哀鸿间,姑娘斜过身子,打量一眼她,叹了口气。
“婴欺,天命如此,你不必自哀。”
婴欺垂着眼帘,永远没有表情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也对,你向来不擅长做表情。”胡乐应轻笑一声,声音在嘈杂的人声中却异常清楚,“二乔那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婴欺知罪。”她低下头,行了个礼。
“操纵大小乔情绪,教唆历史名人玩失踪,你是该知罪。”胡乐应把玩着手腕上的银镯子,没有看她,“但,念你送走周瑜,没出什么乱子,算是戴罪立功。”
婴欺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那冰冷棺木。
她的喉咙里忽地涌上一股咸苦的味道,和周瑜那天的一样,久久不散。
凝视良久,她重新看向面前的胡乐应,沉重地点点头。
“告完别了?”
“是。”
胡乐应摸了摸荷包,转移了视线。
弃婴死后,怨念化童,是曰婴欺。婴欺嫉世,能永葆青春而不老,以七情六欲为食,善纵人心。婴欺喜害人,人久与其相处易染祸,至死者众。
这种妖怪以情绪为食,自己却不会展现情绪,也不易动情。
胡乐应稳稳地站在船头,看着纸上低眸垂泪的婴欺,任由江风吹起耳边碎发。
小红知道自己会害了周瑜,便找她来求救。但史上周瑜始终都会死,为了将功补过,小红必须呆在他身边,目睹他的死亡。
谁知道婴欺到底会不会动情呢?
不管怎样,婴欺会害人,到底是祸患。
“这小像倒是像极了周公瑾身边那个小红。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有这画功?”诸葛亮自船舱中出来透风,注意到她手中册上的童女像,忍不住称赞到。
“我的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慢慢发掘惊喜吧,卧龙先生。”胡乐应眨眨眼睛,收起册子,没好气地回到。
“你那册子已画了许多,空着的什么时候补上?”他笑了笑,有意无意地继续问。
她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望着滚滚江水,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诸葛亮见状,摇着扇子站到她身边,没再追问。
想来,还是要很久吧。
{江东虎}
胡乐应一向不喜欢小孩子,乍乍呼呼,青年更是不喜欢,一腔热血,莽撞无比。
但只有一个少年,她得给点面子。
孙家府上,漫天纸花,白绫飘摇,在向来不喜哀丧的她眼中刺眼异常;不适地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一袭粉衣在送殡队伍十分异类,忍不住往角落里站了站。
一旁注意到她已久的孙策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嘱咐过兄弟,便穿过哭丧队伍走来与她站在一起。
“节哀。”胡乐应从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得别扭地开口道。
“知道你能来,父亲会很高兴的。”他不声不响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声音有些许颤抖,“他特地嘱咐过你不必披白丧,没人会指责你。”
她默默地看着堂里的那箱棺木,没说什么。
被病妖纠缠都没死成,还是折在刘表手里了,真不知道你是命硬还是命苦啊,孙坚。
“你还是要追随袁术?”
“只有这一个法子。”
“那枯骨可不辨贤才。”
孙策把目光移向痛哭的母亲与弟弟,沉重地叹了口气:“…再说吧。”
又是一阵沉默,胡乐应转过身去,压低了声音:“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帮忙。”
他苦笑一声:“你行无踪迹,找得到么?”
这倒是真的。
“你等下。”她犹豫一下,在腰间荷包里翻翻找找,取出一把珠子,狠狠心递了过去,“若有事,便拿一颗碾成粉混进墨中,在绸子上写下我的名字,我自会到。”末了,又补上一句,“知道你不喜欢这种东西,但这是唯一的方法。”
孙策诧异地接过,眼神柔和不少:“倒是没见过你如此大方。”
“当然,不准拿小事来烦我。”她警告到,“我当年也是只给了孙坚两颗而已。你可别白白浪费。”
“好。”孙策捧着一把珠子,抬头看向她,“我准备带着家人搬去江都,早离了这里也干净。你云游四方,若是…”
“知道了知道了,我若是去了那里,就登门拜访。”胡乐应摆摆手,抬腿离了这白茫茫的地界,“你——多保重。”
少年点点头,冲她行了个礼,目送着她消失在府门外。良久,他方才进了内堂,重新跪在父亲的棺前,手中紧紧地握着雪白的珠子,好像要把它们碾碎一般。
孤儿寡母,稚子幼弟,府上大小,皆需要少年的扶持。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一片哀声中,孙家新的领头人冲孙坚的棺材磕了三个响头,暗暗下了决心。
孙家算是胡乐应的世交。孙坚刚起名时,受病妖缠住,大限将至,引来了那时刚开始带着《天地册》云游四处捉妖的她,便顺手帮忙除了妖、治好了病。从此,孙家便把她视为救命恩人,以贵礼待之。胡乐应贪玩,便在孙家待了一段时间,跟孙家两个小子处得非常好。后来她离了舒县,也没再有孙氏的消息;听说黄祖败了孙坚,她便一路找到曲阿,送了故友最后一程。
应是念旧,她才难得地抓了这许多应声珠给孙坚的后代。也正是因为如此,几年下来她一颗珠子也没有了,只能偷个闲去附近的丹阳再取一些来。丹阳水好,蕴育出的应声珠自然也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近。
可胡乐应靠印象刚找到地方,就傻了眼;只见记忆中的大湖,已被当地人开发成一块一块的水产基地了。
只能说沧海桑田,人间变得快极了。
当然,她可不能白跑一趟,当场赌气脱了鞋袜下了湖,这儿摸摸那儿捞捞,企图摸到几个潜藏的应声珠。
结果可想而知,珠子没摸到,她的突然闯入倒引来了附近的渔民,在对方人多势大的压迫下上了岸。因她百口难辩,渔民们便嚷嚷着要带她去见官。
胡乐应无语至极,在身上摸出一串钱丢下撒腿就跑,一路跑到大道;正在庆幸自己溜地快,一抬头差点没撞上一仗车马。
她吓个半死,差点没忍住脾气,自知理亏地后退一步,听那小兵模样的骑马人大声呵斥着什么。
啊对对对她不长眼睛,都是她不好,差点惊扰了“贵人”。
胡乐应正在心里吐槽着,忽地看见那马车里出来一个中年男儿,小兵忙下马跟他说了几句什么,那男子便过来和蔼地跟她道歉,态度非常谦和。
她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人几眼,也象征性地礼貌了几句,不一会儿就跟他自来熟地聊了起来,话题七拐八拐地就扯到了“唉你们这么忙往哪去啊”“哦不瞒姑娘说,我是陪人去见朋友”“什么人哪这么大阵仗”。
没等那人回答,她就听后面传来一声“子敬何事耽搁”,然后一身铠甲的熟人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她瞧见了那熟人,那熟人也瞧见了她;双方同时瞪大眼睛,异口同声道:
“周公瑾?!”
“胡乐应?!”
子敬夹在两人之间,一脸懵圈。
孙策与周瑜是故交。胡乐应在舒县时,没少与他来往。不得不说真是机缘巧合,她正好与要来投奔孙策的周瑜与鲁肃撞上,一番叙旧,当场决定一起去城中见故友。
“十几年未见,你竟还是如此样貌。”周瑜惊奇地打量着她,打趣着,“莫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你这毛头小子倒是蹿得挺快的。”胡乐应没回答,半开玩笑地驳回去,“还是不想留胡子?”
一行人笑笑闹闹着到了孙家,门房刚禀告不久,孙策就高兴地奔出来,一把抓住周瑜,爽朗地大笑起来。周瑜回抓住他双臂,也与他一起笑起来,开始转圈。
一旁的胡乐应:若志。
“伯符兄,我来迟了!”
“有公瑾子敬助我,何愁大业不成?”
鲁肃与孙策打了个照面,算是结识了。
待两人见过,周瑜又伸手,引他看向一边的胡乐应:“伯符兄瞧,这是谁?”
孙策一见是她,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继而激动地似乎是想上前抓住她的手,却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硬是扯了回来,改成抱拳礼:“乐应,久违了。”
“确是久违了。”胡乐应微微一笑,不忘打趣,“七年未见,伯符倒是成长了不少,颇有英雄气。”
“都是故人见面,如此拘束做什么!”周瑜凑上来,一把揽住他往屋里走,“进了屋再好好叙旧,走了走了!”
四人进了府,又是一番好谈。
孙策礼待鲁肃,拜周瑜建威中郎将,当即给他增兵二千人,马五十匹;又赏鼓吹等军用乐队,兴建府院住处,所赠赐物众。
胡乐应本想当天就走,耐不住孙策执意要留,只好承诺多呆几日。孙策大喜,当即在府里清扫出一间幽静院落,置办用物,让她住了下来。
他常常找出时间拜访过来,拿出这些年来收集的好物跟她回忆自己的经历。那些应声珠也赫然在列,被他规规矩矩地放在檀木盒子里锁着。
“这些年来你倒是一个没用。”胡乐应数着盒中珠子,挑了挑眉,“征战四方,真是辛苦你了。”
“你说过这珠子很珍贵,自然不能擅用。”
“该用也是要用的,不然浪费了。”她把盒子推过去,拿他逗趣,“是不是我那时候没少凶你,这么不想见我?”
“哪里的话。”孙策忙摆摆手,颇为不好意思盯着她,“只是怕用了一颗便止不住手,若是用完了,就见不到了。”
……嗯?
胡乐应战术后仰,认真地瞧着他热切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不对劲。
她条件反射地咳了一声,打着哈哈糊弄过去,扯起别的东西来。直到她告别丹阳,孙策也再无异常。
她倒是松了口气,安心嘱咐许多,便离了此处,往江南寻应声珠。
胡乐应身在柴桑,迟了许久,才听说大小乔失踪。她狠狠在心里骂了一顿这该死的信息差,还没赶过去来得及一探究竟,就被孙策一颗应声珠喊到了吴郡。
她在城里听说了不少传言,是关于孙策刺死于吉的。她心知肚明,脚步忍不住快起来,一路赶到孙家。
门童通了报,张昭出现将她领进内室。胡乐应一进房门,一股药味与熏香混合的味道直冲脑门;孙策躺在塌上,气息微弱,再无当初小霸王的豪气。
她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轻声上前,喊了声“伯符”。
孙策费力睁开眼睛,见是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抬手伸向她:“乐、乐…应啊。”
胡乐应忙握住他的手,喉咙里似乎被什么堵了住一样,低声应到:“我在。”
孙策疲惫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满足,示意张昭带众人出去;待人散尽,尽力撑起半个身体,握紧了她的手:“你、你赶得倒是及时。不枉我…咳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起来,看得胡乐应一阵心酸,忙安抚到:“病成这样,少说几句。才几月不见,你——”
她哽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不甘心啊…”孙策苍白着脸色,眼角已有泪意,“仲谋,公瑾,还有江东…”
“我知道的。”
“乐应,乐应…”他看着她,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我、我其实一直——一直都心悦于你啊,乐应,我——”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地垂着泪。
胡乐应愣住。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孙策的一双泪眼,有千言万语堵在嘴边。
“…那为何不早跟我说?”
“因为我知道啊,乐应你、你与寻常女子不一样。”他用力呼吸着,握着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你不喜一切束缚,不爱一切世俗,自由自在,我想这样的乐应,是美、美极的。若是我说了,与你结了缘,你就得为人妇,循规蹈矩,不过泯然于众矣。这、这并不是乐应。我又怎能让自己的这份心意变成困住你的囚笼?”
“……”
胡乐应僵在原地,任由一股不知名的热流自心间流向全身,最后化为脆弱的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开什么玩笑啊,她可是坚定的封建婚姻反对者,孙伯符你这种想法是古人能有的吗?
开什么玩笑啊,为什么要在死前说这种话,不是打她的脸吗?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
“如今,我也再无遗憾了。”孙策轻声道,气若游丝,“那些珠子还在盒子里,张子布会交还给你。我去后,还得拜托你多多照顾仲谋。”
她不受控制地掉着泪,浑身颤抖。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抚去她的眼泪,却越抚越多。
“向来刚烈的乐应,也会哭成这样啊。”
孙策笑了,笑得令人心碎。
她咬着下唇,几乎要冒出血来。
他轻飘飘地叹了口气,重新躺下,留恋地笑了,笑出了泪。
孙策葬礼后,胡乐应难得地在吴郡呆了很久的时间。等孙权足以掌摄大事,她将那盒珠子原封不动地交给了他,晓以用处,便告别江东,重新游历四方。
她知道,她永远欠着一个人的情。
{武侯辞·阴阳树果}
南方不平,何以扫中原。
胡乐应的一周目,死在蜀投降的那一天。
胡乐应的二周目,不会老,也不会死;明明知道所有既定之事,却无能为力。
她已预见汉室衰微,三分天下,又统归于晋,万般因果化风散去。而她的任务只是守好《天地册》,捉妖集妖,保证被干扰的历史一如既往地走下去。
可她生于三国,死于三国,又怎么能轻易弃过去于不顾。她只得沉缅于别无二致的过去,旁观着已经决定好的剧情,徒劳地把自己的碎心一块儿一块儿拼起来。
所以当孙策去打猎时,她没有阻拦。
所以当周瑜攻南郡时,她没有阻拦。
所以当关羽守荆州时,她没有阻拦。
所以当刘备起伐吴时,她没有阻拦。
说实话的,当胡乐应站在竹帘外看着众人跪在大限将至的刘备塌前时,心里并不好受。刘备召她进来时,她还是没有跪。
她从不跪任何人。
气息奄奄的昭烈帝没有计较这件小事。
气息奄奄的昭烈帝只单嘱咐她一件事。
“愿卿待于孔明,如同自身,护他周全。”
他知道谁最能让这个古怪的姑娘尽己全力。
她轻声应下,眼眶红了一圈。
旁边的诸葛亮早已泣不成声。
章武三年,蜀汉帝崩,太子刘禅即位。
胡乐应遵守了诺言,留在了蜀。反正现在的妖少之又少,她倒是得了清闲。新帝念其开国有功破例封为汉中侯,领光禄职。次年,又因平国中瘟疫加拜镇国大夫,声望极高。
她平日里上上朝,给大臣们看看病,竟是也慢慢熟悉了这种安定的生活。
——如果不是知道结局的话。
新帝平庸而贪图享乐,把军政都丢给诸葛亮。诸葛亮双管其下,大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势头。
胡乐应一边默默地看着,一边拼命给他灌药,调养身体。
官职并没有防碍两人之间的交往。她仍是那个比诸葛亮本人都熟悉诸葛亮的胡乐应,他仍是那个永远都对着胡乐应笑的诸葛亮。
他们自襁褓相识,已有四十年,亲如一家。更何况对她来说,还不止四十年。
她不会把他孤身一人留在这朝廷之上,直到操劳至死。
起码这次,他不是独自去的。
刚在朝上听诸葛亮自请南征,胡乐应下了朝立刻回家打起包,又第一时间赶到丞相府,把一堆药品伤药之类送给了他。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别去南征呢。”诸葛亮看了一眼桌子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哭笑不得统统收下。
“我还不知道你啊,你认定的事,劝有用吗?”胡乐应停下药物的介绍,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详细的我都写在盒子上了。那里蛇虫毒瘴泥沼多,注意一点。去南征记得保重自己,别折在那儿就行。到地儿了别忘给我写信…你笑什么?”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桌对面诸葛亮的脸上不由自主地上泛起一抹微笑,不解地问。
“许久没见过你如此絮絮叨叨的了。”他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半开玩笑地答到。
“那还是真对不住啊,话密的人是这样的。”胡乐应一挑眉毛,有了些脾气,“听了几十年,你早该习惯了。”
“是啊,已经几十年了。”诸葛亮感概地摇着扇子,似乎在回忆旧事,笑眯眯地打趣道:“是该老了。真是不如你了,还是风华如常。看来改日得找你要个长寿方。”
“…什么长寿方,只是我更抗老而已。”胡乐应看着他有些发白的两鬓,心里很不是滋味,“别瞎想,你还不老。”
不抗老的卧龙微微笑着,温和地盯着她。
“四十有五了,确实不老,不老。”
“你可一定得安全回来。”她再次叮嘱,鼻头发着酸,“带着应声珠,有什么需要的,唤我便可。”
“嗯,我知道。”他坐在那里,孑然一身。
胡乐应出府时,回头看看独自站在门前向她行礼告别的诸葛亮,心里一阵发苦。
于是那个念头突然自她心底蹦出来,越来越活跃,几乎要压不住。
还是等他南征归来再说吧。
胡乐应站在台下,望向临前祭天的诸葛亮,这样想着。
诸葛亮深入不毛后,胡乐应继续着平静的日常,上上朝,看看病,走走访,纳纳贤,将民情反馈给董费等老臣,有时也帮忙着手实施一些政令。
在朝上,她关注着每一条诸葛丞相发来的战报,负责的粮草总是第一个到的;在朝下,她时不时偷偷放只听风出去打探诸葛亮的情况,时刻注意着南征动向。
毕竟她得保护历史不被改变嘛。
一些自她被封侯起就产生的流言并没有因诸葛亮南征停息。无论好坏,她都决定放宽心,一概不顾。
除了那一条从宫里传来的谣言,说她与诸葛亮“早已暗通款曲”,斥她毫无女德,诸葛亮为老不尊。此谣言甚至从内庭传到了董允的耳朵里,因恐有损两侯颜面,他不得不找到胡乐应如实相告,让她出面摆平。
胡乐应自然是大怒,找到所有听过此流言的人对质,又遣听风进宫洞察真相,终于拿住罪魁祸首,是个嘴碎的宦官。她立刻押着那人,写表上奏,呈上证据,对薄公堂。
刘禅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火,忙顺了她的意思,把那宦官除了藉,下了狱,交给她处置。胡乐应自然是没杀他,令他抄了八百遍法律令条,然后给他下了今生只能说实话的药,还吓唬他一说假话便得全身溃烂而死。
那宦官吓破了胆,伏地连磕三个响头感谢她不杀之恩,发誓说再不造谣。
气成这样还能不用暴力解决问题,胡乐应觉得自己真是成长了不少。
至于吓唬,只是她一点恶趣味。
年底,诸葛亮平南而返,班师成都。刘禅按功封赏众将士,又置酒设席,以犒丞相征南之苦。
席间,歌舞升平,推杯换盏。一年没回的诸葛亮在席上陆陆续续听说了朝中大小事情,自然也知道了那则流言闹出来的乱子。
他思虑良久,便等下了席随胡乐应同路回府时,聊起婚配之事。
“我们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至今君尚未嫁人,我未成家,我愿以余生交付于君。只是我已将老,若君不弃,可结为夫妻,相伴白头。”
被抢先一步的胡乐应表示反应不过来。她愣愣地看着面前温柔无比地望着自己的发小,不一会儿,酒劲上头,便哭丧起脸,伸手揪住他衣领:
“你就不能让我主动一回?”
她在闹,他在笑。那个月下,格外热闹。
当今诸葛丞相与胡大夫的结亲宴十分简洁,但热闹非常。请的是亲朋好友,拜的是茫茫天地。皇帝特地给大臣们放了喜假,携皇后亲至,据说还高兴地多喝了好几盅酒。
有人说是蜀丞相老来得佳偶,有人道是女大夫出闺续前缘。总之那一天,蜀中的人们都喝到了喜酒,看到了烟火,津津乐道着如此这般青梅竹马,婚缘圆满。
其实严格来说,这场婚礼并不算圆满。只因喜宴上胡乐应逞强与赵子龙拼酒,大醉而归,一觉醒来日上三竿,才知道不仅错过了烟花满幕天,也错过了洞房花烛夜。
后来诸葛亮总爱拿这事打趣她,她自知理亏,只得岔个话题糊弄过去,权当笑事一件。至于说时谁红了耳朵,谁动了心房,也就不得而知了。
【一点be小拉郎】
(周瑜)
她在这边城墙上,他在那边城墙下,目光相错,皆是无言。
“只道当初,何必与君谈未来。”
(诸葛亮)
“何人竟能识破我的玄机?”
彼时,他只站在城下,看她意气风发。
如今,她只伏在榻前,看他油尽灯枯。
“我又中孔明之计矣。”
(孙策)
亲射虎,看孙郎。
“待你匆匆离开,才知我相思如山倒。”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甜姜)
他倚在门旁,非礼勿视,却忍不住看她沾了胭脂妆几何,数她手捧蜜糖有几两。她笑,拢一拢耳边碎发,早已卸了朝上面具。
“伯约,何来迟否?”
(苦姜)
“我有一计,可使汉室幽而复明。”
益州宫中,她狼狈地正了正御冕,面对司马围困,冷笑一声,拔剑自刎。
“蜀汉之主,宁死不降!”
(不是,写了这么久怎么发现在我这跟北伐亮最搭的是性转斗子啊??)
(我艹姜维也是,君臣太香了)
(你小子过于离谱了嗷)(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