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工人带着小弟们蹲在马路旁，一个人进大厦就往地上吐口水。这些天他们已经罢工了，工资还迟迟不发，他们自发结队来到这里，已经是第三天。

    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人出来谈判，再然后是安抚，警告，威胁。最后是放任不管，硬耗。高楼里面的人想尽办法，也没有给出最好的方案。

    工人们在他们的玻璃上喷漆，砸大厅里的东西。被警察带走了一轮，下一批就自觉顶上。他们从未这么团结过。

    又是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领头的喝了口水，准备往他身上喷。

    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女人，领头的人认得，这是拖欠工资财务的上司。之前他们还闹到过她办公室。

    温阂已经好几天没来公司了，他忙的焦头烂额也没有任何好转。一来就看见一堆人蹲在公司旁边，举着牌子，凶恶地瞪着路过的人。

    他已经绕道走了还被喷了一身，接着就是无尽的辱骂。他们蜂拥而至，挤到温阂身边，似乎看出来他是领导，逮着他一个人骂。旁边的财务总监吓得连忙躲回车里，不敢出来。

    温阂了解过这项公款，他劝张子哲削减公司高层工资弥补这块空缺，可被他用种种理由搪塞过去。项目不是他执行的，他也没有这项权利。

    一个人往他脸上吐了口水，黏腻的，让温阂无所适从。

    他们不知道温阂到底是谁，只是乱骂。温阂不怎么在乎，但耐心终究是有限的。

    “够了！这里是三张我的银行卡，我身上所有的钱都在里面了，密码是071203，剩下的还不够的工钱我会让他们赔给你们。”

    温阂取出钱包里的卡，还没完全拿出来整个钱包就被他们抢去，人也被推了一把，摔在了一旁。

    好在是暂时放过了自己。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几年坐着优哉游哉喝茶的表叔。

    温阂气冲冲地走进张子哲的办公室，直接开口：“你也谋够利了吧！现在，去把拖欠的工资结完，遣散所有的员工，我要去申请破产。”

    坐在办公室的张子哲也看到了下面的那一幕，无动于衷地说：“可惜啊小温，这不是你的公司，你甚至股份都占不到3%，怎么去申请破产呢？”

    温阂确实拿他没有办法，这些年一直在他手下做事，被压的死死的。

    “既然你这么害怕牵连到自身，你就不用来公司了。没有你，我们也能再撑相当长一段时间。”

    “银行那边已经谈妥了，收回温家的房子，冻结资产，还可以再给我们批一笔钱。你得快点做好打算了，他们明天就到了。”说完，张子哲还略显遗憾地拍了拍温阂的背，离开了这间属于他的办公室。

    已经穷途末路了。温阂也把自己这些年存的钱都给外面的工人了，根本剩不了几个钱。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把放在公司里值钱的东西都带在身上，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温阂从来都擅长接受现实，只是他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自己无能，挽回不了局面。

    不肯承认自己还想拯救这个无法拯救的场面，想向远在国外，联系不上的父母证明自己。

    他甚至明天就没有住的地方了，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没有收入来源，没有追寻的目标。

    温阂可以接受被吐口水，被人无端辱骂，殴打，可以没有尊严地四处求人寻找机会。但他接受不了明天的到来。

    离开公司的前一步，他算了一下拥有的还算值钱的东西。

    不过就是一块手表，一套西装。

    其他能卖的早就卖完了。

    公司门口又停着一辆不该出现在马路边上的车，低调很多，对于现在的温阂来说却也算奢侈。

    这次里面的人从车上下来了，不再只是降下车窗，戴着墨镜看他。

    崔逝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在车后座。见温阂迟迟不动，“上车吧？我们的饭局就在今天。”

    祸不单行。

    温阂还是上了车，吃了昂贵的海鲜餐。吃到一半崔逝都只是闲聊了一下，对于他的目的没有丝毫透露。

    “后来你参加的橄榄球杯怎么样，赢了吗？”崔逝切开精心摆盘的牛肉，随意堆在一边，随意地一问。

    “什么？”温阂还没明白他指的什么，突如其来出现，带他吃晚餐，又什么都不说，任谁对于这个转折的话题都会一愣吧。

    “橄榄球杯。你高三没有加入橄榄球队吗？”崔逝重复了一遍，帮他回忆。

    温阂回想起来，高中确实打过几次橄榄球。“没有。只是按照我爸的要求参加过一两次。”

    口中的鲜鱼口味有点过重，崔逝不喜欢，吃了几口就没再吃了。而温阂已经吃饱了，多喝了几口酒，他本来就没什么心情吃饭。

    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玻璃窗外天已经黑了。

    “如果你没有事我就先走了。我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温阂拿起手机准备离开，又想起来自己的东西还在崔逝的车上。

    崔逝知道他要处理什么，前几天总裁办的那个女人已经告诉他了。张子哲把温阂逼走了，不过明面上是长期休假而已。

    “你要去找房子吗？然后重新找一份工作？”崔逝也不吃了，从容地擦了擦嘴。

    一瞬间温阂的表情变了，从冷淡的，变成厌恶的。比较生动的温阂，崔逝再一次看到了。

    “难道是你搞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都说了……”

    还没等他发泄完，崔逝就打断了他：“我可不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只是有情报而已。”

    温阂冷静了一下，讨厌他这样打断自己。

    没有别人，崔逝从钱包里掏出房卡。“怎么样，陪我一晚，你可以一直住在这个酒店里。”

    是市中心的最大规模酒店之一，这算不上什么值得心动的条件。

    酒确实喝得有些多了，晕乎乎的。温阂走进几步，扯着他的领导吐了一口酒气。

    他还清醒着呢。“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