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疴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夸张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他身上。
祁梦凉还是接过手机发了个信息,然后拉着祝良疴的手跟在他后面。
酒店前台,祝良疴突然想起来,来得最快的肯定是酒店前台。
不过,酒店前台好像是几个女生,算了,祝良疴打消了呼叫酒店前台的想法。
门外动静还在响,祝良疴和祁梦凉两人一起堵在门后面。
这样万一外面的人力气大一踹门,也不是绝佳之计。
当务之急是拖延时间,祝良疴觉得世界魔幻了,那三个像混□□的不都被他的保镖带走了吗?
祁梦凉好像对自己家都不了解,估计也不知道什么。
祁梦凉小声地朝着祝良疴说:“诶,那边回信息说路上被人拦住了,不过马上能解决。”
草,祝良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祝良疴一把拉着祁梦凉就往卫生间躲去。
关门上锁打开手机录音一气呵成。
“老板,人在这里面,踹开吗?”
祝良疴现在脑子里都是简直闯鬼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还干这种事。
“祁梦凉,开门。”
“这声音,是我爸。”祁梦凉也没有太震惊,他爸给他发信息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回国了,不,给他发信息的时候应该已经到西双版纳了。
定了去洛杉矶的机票应该也是想把他看住,再顺带来一波父爱教育。
祝良疴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祝良疴把手机交给祁梦凉,然后打开卫生间的门走出去,再关上门。
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年轻人,祁月愣了愣。
祝良疴看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祁月,国际知名钢琴家,也是祁梦凉的父亲。
“叔叔,好久不见了。”
祁月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哦,是祝廿的儿子祝良疴吧。”
“是,叔叔,没想到时隔几年,再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情况,不知道叔叔在找什么?”
祝良疴这么看着就像一个处世不深的良家少爷,还有一丝单纯无害的气质在。
“我家的逆子,前些日子跑出来了,他告诉我他在这里,我来找他。”
祝良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祁月,祁月保养得一直都很好,就算是几年没见,模样一直没变。
祁梦凉的那双眼睛,是遗传的他父亲。
祝良疴笑了笑,“这就算是非法绑架了,哪儿有父亲这么对孩子的,难道不能好好说说吗?”
祁月现在倒是一副担心孩子的慈祥父亲的样子。
“他身体原因,我担心他出事,所以,没办法,还请你把他叫出来,我跟他谈谈。”
祝良疴还想再拉扯一下,等到保镖来,没想到祁梦凉打开门也出来了。
祁月在看到祁梦凉的那一刻,眼神都变得狠厉,转眼看向祝良疴时,又是一位好父亲的模样。
“人我就带走了,麻烦祝少爷了。”
祝良疴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尴尬。
祁梦凉在原地没有动,手里还拿着祝良疴的手机。
祁月朝他身旁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那个保镖走上前准备硬拉着祁梦凉走。
祝良疴挡在祁梦凉身前,祁梦凉贴着祝良疴的耳朵说了句:“马上来了。”
祝良疴松了口气。
那个保镖也不说话,就朝着祁梦凉动手动脚的。
祝良疴不合时宜的觉得,这个人比那天那个保镖职业素质低多了。
眼看着那个保镖的鸡爪子要碰到祁梦凉,祝良疴把手伸在保镖面前,黑衣素质低保镖抓住祝良疴的手,顺着力道往下一拉,膝盖直接顶在了祝良疴的腿上。
祝良疴没想到他们敢真的动手,更多的关注点在祁梦凉那里,怕有人从后面偷袭。
没想到,被偷袭的成了自己。
祝良疴从小体质不好,学过一段时间的散打,但是还是太瘦了,又因为病情加重,跟一个职业人员打,基本是毫无胜算。
祁梦凉站在后面没动。
又是这样,换不过气了,晕,头好晕,疼,浑身都好疼,感觉浑身都在发抖。
胃怎么这么痛,脚怎么突然就没力了,浑身都不听使唤。
没素质的保镖也没有特别用力,按照老板的意思,拖延住,尽量别伤了就行。
祝良疴眼神一直在祁梦凉身上,他能感觉到祁梦凉的状态不对,就像是……
记忆力也有这么一幕,好像是什么呢?
祝良疴一脚踹在保镖身下,直接把祁梦凉抱起来准备把他再次放进卫生间。
祁梦凉用手安抚性的摸了摸祝良疴的手,“我没事,谢谢你,不用躲了,我跟他谈一谈就是的。”
祝良疴还是把祁梦凉扶住,现在的祁梦凉看起来像一具提线木偶。
“你别再逼我了。”
祁月示意保镖退后,亲自走上前来。
“这就是你该走的路。”
祁梦凉长叹了一口气,“不,不是这样的。”
祁月不管怎么说都是祁梦凉他爸,别的不说,对他最难接受的事还是很有把握的。
祁月加重了语气,“你有病,你这样会影响很多人的,你看看你旁边的这位。”
祁梦凉僵硬地转过头,祝良疴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坏了,还能隐约看见他脖子上手腕上的淤青,自己都站的摇摇晃晃的,还要扶着自己。
祁月眼见着目的快要达成,继续输出:“你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你得跟我回家接受治疗。”
祁梦凉听见治疗两个字明显的开始发抖。
祝良疴还没有缓过来,那几脚都要那他踹晕过去了,以前都没有这样,祝良疴生出了几分无力感。
祁梦凉呆呆地看着祝良疴,浑身还发着抖。
他很喜欢这个人,尽管在他仅有的记忆力,他们没有认识很久。
可祝良疴是他记忆力对他最好的人,这么好的人,真的要被自己耽误吗?
他想不起来关于祝良疴的任何事,直觉告诉他祝良疴是一个很好的人。
祁梦凉开始动摇了。
“你,对不起,这段时间耽误你了。”
祝良疴紧紧抱住祁梦凉,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你没有病,你只是没休息好而已,真的,你相信我。”
“你也没有耽误我,我很喜欢你,也喜欢你画的画,我喜欢你的所有。”
“你不需要那些治疗,我们还有很多的地方要去,你真的想好要离开吗?”
祁梦凉使劲儿摇头,他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不想,我想跟你一起。”
祝良疴直接忽视了一旁快要恼羞成怒的祁月。
“好,跟我一起,我们一起。”
保镖终于赶到了。
祝良疴回头,发现还带了帮手,还有警察。
祝良心彻底放心下来,抱着祁梦凉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祁梦凉这么一会儿已经哭睡着了。
祝良疴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把录音打开。
后续的事情全部交给警察处理了,当然,也有保镖的一份功劳。
祝良疴一直在酒店陪着祁梦凉。
酒店损失由祁月全部承担,还要赔偿祝良疴精神损失费。
祁梦凉到了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
“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祁梦凉呆愣的摇着头。
“你爸那儿一时半会儿走不开的,现在,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祁梦凉没说话,还是呆呆地看向祝良疴。
祝良疴也没急着问,“你家里的情况——”
祁梦凉:“利益瓜葛太多了,我不喜欢。”
与上次发病不同,祁梦凉觉得这次算不上发病,只是应激吧。
祁梦凉笑了笑,“我喜欢自由。”
两人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之前发生的事。
祝良疴轻笑了声,“那,你要跟我私奔吗?”
祁梦凉已经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了。
“走啊,我要自由。”
祝良疴:“签证早就下来了,最早的一班飞机晚上九点一十,车叫好了,走吧。”
离开故土,两人踏上了开往日本大阪的飞机。
自此,祁梦凉解开了他家里以爱之名的束缚,从此只为自由而活。
其实,到飞机开了一半的时候,祁梦凉感觉自己在做梦。
这一切都太虚幻了,一天前,他还带着无形的镣铐,一天后,他已经踏上了去往异国的飞机。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开始复盘昨天的争吵。
“祝良疴。”祁梦凉轻声喊道。
祝良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这两天晚上疼的整夜整夜睡不着。
正闭眼假寐,听见祁梦凉的声音,还以为是在做梦。
“怎么了?”
祁梦凉又不说话了,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是想起你爸的事了吗?”
祁梦凉先是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吧。”
祝良疴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小心翼翼地牵上祁梦凉的手。
好凉,好瘦。
祁梦凉突然开口道:“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祝良疴淡淡开口,“是真的,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画,喜欢你的所有完美与不堪。”
祁梦凉过了很久,才小声说道:“我也喜欢你。”
祝良疴听见了,加重了牵着祁梦凉的手的力道,没有回应。
被蒙盖的记忆,藏着他与他的初识与故事。
祝良疴联系过他的爸爸祝廿,旁敲侧听问了些关于祁梦凉的事,他爸爸说的,他都不记得。
他们的初识,不是在他记忆里的十一岁,他们也不只见过一面,更不是没有过交集。
只是两个人都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祝良疴想,想不起来就算了,从他们两个人的本能来看,至少,祁梦凉现在是喜欢他的。
这就够了。
祝良疴一直不敢奢求太多,能苟活到现在,他已经知足了。
能够有记忆的十几年里,他重来不害怕死亡,甚至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害怕死亡。
死亡是人类的最终归宿,为什么会害怕呢。
直到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会害怕呢?因为有人牵挂,人一旦有了牵挂,便像是自愿带上了镣铐。
因为担心死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再也保护不了他。
昨天那种情况,要是自己没病就好了,他要是能保护好他就好了。
祝良疴扪心自问,没害怕过什么,没期待过什么,也没因为什么抱怨过自己的命运。
祝良疴看着已经睡过去的祁梦凉,他是第一个,让自己害怕死亡,期待未来,抱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健康的,保护他。
天空一片昏暗,有人心事重重难以释怀。
祁梦凉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有人一直拉着他,他们一起去了塞尔维亚,拉斯维加斯,去了意大利,去了卢浮宫,去了巴黎圣母院,还去了马尔代夫。
梦中这个人他始终看不清,想去触摸,却是一片虚空。
最后是在南极,他们看了一夜极光。
拉着他的人好像再说什么,他想凑近去听,怎么也听不见,那个人他也始终看不清。
直到那个人彻底消散。
祁梦凉睁开眼睛。
窗外正是日出时。
黎明的曙光悄然爬上云端,一抹阳光从天际喷薄而出,金色的光线万箭齐发,穿透了重重叠叠的云层。
阳光透过舷窗洒在祝良疴脸上。
祁梦凉的心脏仿佛落下一拍。
在这万米高空之上,无拘无束,有人陪着你去往远方。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祁梦凉不自觉的傻笑起来。
祝良疴本来也没怎么睡着,听见旁边人得动静,还以为有什么不舒服,睁开眼一看,那人正傻傻的看着自己笑。
一身劳累,在此刻消散。
祝良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加快。
祁梦凉偷窥被当场发现也没有害羞,就这样傻笑着看着祝良疴。
祝良疴被他这么盯着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傻子,祝良疴心想,还有两个。
“日出很美。”祝良疴觉得两个人这么笑着也不是个事儿,还是主动开口。
“我想画下来送给你。”
“还有四个小时才到,你时间很多的。”
“那好啊,万一我画得不好,有个人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祝良疴假装思考了一秒,“看你表现了。”
祁梦凉掏出了——祝良疴不认识的高级东西,开始作画。
短暂的时间里,他们经过了喧嚣白昼,也走过了寂静黑夜,不管日子还剩多少,他们都为自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