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春第八十章
明力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这样的事情，也好同姑娘们说？我瞧你们各个都是皮痒欠收拾，等我查出来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别怪我不客气。”
明行葵抿了嘴，装作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我不懂。”
明力讶异的瞧着明行葵，似想说什么又最终没说，停了停才道：“春词，你可知道你母亲是怎么了？”
“难道不是受了风寒，头晕打碎了茶盏，划伤了脸，母亲因此不悦吗？”明行葵抬起头，一脸的认真。
明力也顿时熄了气，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抬手又要去摸明行葵的头发，却被明行葵转头躲开了。
明行葵自己撩了帘子走进里屋，到小沈氏跟前，握了她的手，才轻轻开口：“母亲。父亲来了。”
小沈氏似乎凝固了一般，那张美丽的容颜一时间看不出悲喜，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神情，连明行葵也看不清。
明力进来，瞧着满地的碎渣，便皱了眉：“璎珞！”
璎珞连忙进来。
“这是做什么，满地的碎渣，也不怕伤到太太，还不快收拾了去。”明力道，一面走近，看见明行葵还带着笑，“春词，你去外头找丫头玩，我同你母亲说几句话。”
明力眼里带着笑，用手理了理明行葵碎发：“好孩子，快去吧。”
明行葵看了看小沈氏，又瞧了瞧明力，虽说自己已经知道这桩不幸的事，可说不定，明力有什么话想要宽慰小沈氏？虽说这件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的话，都已无用，可……
明行葵想到这，松开了小沈氏的手，朝着外头走去，红烛跪在地上去捡地上的碎渣子，一双娇美细白的手心捧着碎渣，一片一片的。
红烛捡完便跟在明行葵的身后一道出去，外头有丫头听见动静，连忙争先打了帘。
“红烛姐姐！这样的事情，怎么劳烦姐姐做。”打帘的小丫头恨不得伸手去抢了那碎渣子。
红烛低着摇摇头，一脸的担忧和忧愁，可抬起头来，瞧见明行葵又露了个笑：“四姑娘，您慢些，当心扎着您。”
红烛说罢，往厢房去了。
明行葵刚想出去走走，又看了看屋里，最终还是觉着放心不下，在檐下来回踱步，又仰头看天。
“四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几个不知事的丫头见了笑，拿着手里的扫帚扫枯叶。
她们瞧着明行葵，只觉得人小鬼大，像小老太似的，明行葵露出一个苦笑，见着青山匆匆忙忙回来了，后头还跟着红烛。
“姑，姑娘！”青山喘了口气，“东西我拿不完，红烛姐姐又放心不下，便一同过来了。”
明行葵瞧着红烛和青山，两人手里拿了几个小包。
“姑娘放心便是了，除了这些，还有像被褥，衣裳，太太院里都有的，都是姑娘从前用过的。”红烛缓了缓才道，说完了话，又皱了眉，一张温柔的脸上，露出担心，“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明行葵摇摇头：“你们先别问，也别往外说，院里你们都盯着些，就说我来给太太请安，太太留我说话晚了。”
红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明白定然是大事，恐怕还是没法告人的，红烛连忙点了头：“姑娘放心就是。”
青山接下红烛手里的小包：“我和红烛姐姐商议了，还是我陪着姑娘，我不累，院里有红烛姐姐，也好有个照应。”
明行葵感激的看了看青山，又握住红烛的手：“放心吧。那个叫小穗的丫头怎么样了？”
红烛道：“青梅领着学规矩呢，花房的丫头给您送花来了，是您要的栀子，院里摆了一排，等您回去瞧呢。”
明行葵点点头：“快回去吧。”
红烛又想问，担忧的看着明行葵，又拉着青山嘱咐道：“若是有个什么事情，缺什么，要什么，太太院里不方便，你找太太院里的姐姐们来说一声，若是不找人，你便跑一趟，千万照看好姑娘。”
青山冲她使劲点点头：“红烛姐姐，你就放心吧，姑娘这有我呢。”
红烛这才走了，一部三回头的看明行葵，明行葵也站在原地未动，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和憋屈，直到看着红烛走远了，瞧不见了，才转过头来。
“父亲还在屋里吗？”明行葵走到廊下问守着门帘的丫头。
丫头点点头：“老爷陪着太太呢。”
明行葵站在廊下踱步，又见璎珞从厢房出来。
“璎珞姐姐，我们姑娘夜里歇在太太这，这是一些常用的东西，您看我放哪好？”青山走上前问道。
“放在厢房吧。”璎珞指了地方，“就在那，你进去将东西先暂放在那，等一会我问了太太，再定下。”
青山点点头，看了看明行葵，明行葵冲她点点头，见青山往厢房去了，才走到璎珞面前。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明行葵皱着眉。
璎珞叹了口气，带着明行葵出了院子才开口：“四姑娘……这些话本不该我说的，可，实在是……”
“璎珞姐姐不必担忧，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明行葵继续道。
璎珞抬头看了眼明行葵，又低下头去，一咬牙，刚要说，忽然被打断了。
“璎珞！”全嬷嬷走来，一脸的严肃，走至跟前，看着璎珞道，“这样的话，怎么敢和姑娘说起，你还要不要脸面？”
璎珞一张脸红的滴血，眼里又含着泪，一脸悲愤：“若是不说出来，太太……”
“太太！”符嬷嬷走了过来，握了璎珞的手道，“璎珞姑娘，你若是真的为太太想着，这样的话，本不该说。”
璎珞眼里含着泪，将头低了下来。
符嬷嬷看着明行葵，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姑娘，这件事情，您也别问了，什么话也都不要和太太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你先带着璎珞去吧。”全嬷嬷生硬的说道。
符嬷嬷又叹了口气，一手拉着璎珞往院里走去。
明行葵虽然在心里已经将这事猜了个七七八八，她毕竟不是真的几岁小童，前些日子听见小沈氏问的那个话，今日又冒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明白出了什么事，只是不确定。
“四姑娘。”全嬷嬷冷冷道，“您今日不该过来。”
“我不过来，母亲怎么办？”明行葵在此刻也不想同她多说什么。
“自然是有老爷，这里轮不到姑娘费心！”全嬷嬷道。
“父亲！父亲他！”明行葵刚要说，便被全嬷嬷打断了。
“四姑娘！您是大家小姐，说话更要注意。”全嬷嬷似是咬着牙挤出后半句话的，“无论如何，您都要替太太好好想想，这日后的日子……”
全嬷嬷似乎还有几个字未说完，但她将头一撇，叹了口气似的：“太太还得靠着您呢。”
*
明行葵去厢房候着，全嬷嬷和符嬷嬷无论怎么劝，她都不想回荣月轩，红烛不放心，又遣着青梅来了一趟，只说给太太送东西，东西送到明行葵的手上，明行葵便搁在一旁，心里满是说不出的难受。
小沈氏这一胎的指望，又没了。
还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和明力有关系。
明行葵不愿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可是控制不住脑子，心里替小沈氏感到委屈和难过，又抱着膝，将头埋进去，再双臂环绕之下，没有人能够看见她神情的时候，才露出真心的害怕。
这个时代，女性的命过于轻，轻的让人害怕。
“姑娘，老爷走了。”青山站在厢房门口放哨，屋里的小丫头正打着扇子烧热水。
“我去瞧母亲。”明行葵提了裙子就要往正屋去，待走出门才想起来，又连忙转头吩咐，“拿热水煮红枣茶来，快些，要滚热的。”
烧水的小丫头连连点头，青山两步作一步的跟在明行葵后面：“您慢些！”
“母亲！”明行葵连忙撩了帘子，小跑进里屋，只见屋内亮堂了许多，帘子被拉开了半个角，透出光来，屋里的尘照得在空中发亮。
小沈氏见着明行葵，眼里亮出光来，嘴角噙着笑：“春词。”
小沈氏握住明行葵的手，紧紧地，像是再不愿放开一般。
“母亲，您歇息吧，今夜我陪您睡。”明行葵道，抬头看着小沈氏的神色。
本以为同明力谈话，只会让小沈氏的情绪更加崩溃，而明行葵担心的也是这一点，但如今看来，一番谈话后，小沈氏的神色都好多了，原先止不住的眼泪，现在居然笑了。
明行葵心里纳闷，却解了担心。
“母亲，大哥哥也挂念着您呢。”明行葵搜刮出话来，想要让小沈氏高兴些，“大哥哥还托我给母亲带来东西，是一盒点心……”
“一盒点心？”小沈氏喃喃道，微闭着眼似乎有些累。
明行葵见小沈氏感兴趣，便挤出笑，连连点头：“正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大哥哥说，点心是纪先生给大哥哥的，大哥哥说好吃，没舍得吃完，早留了一半给母亲，母亲一会尝尝可好？”
没等到小沈氏的回答，明行葵一瞧，只见小沈氏闭着眼，靠着，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