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只是血色融腐后的虚伪,那样残缺的灵魂随一根发光的白线牵扯着。臻知道,那是羽神玩笑命运的交易。
直到场景出现一张燃着火飘落的旧照片,他被黑色的亡魂推搡出这个幻境,回过神的同时南十里也清醒过来。
南十里捂着额头不是很好受,他的记忆始终是模糊的,唯有小时候一些零零碎碎的印象,就像他外婆曾经讲过的故事,和她离世时的经过。
“你…看到了什么?”南十里抬起头盯着眼前的异类人。
臻摇头,随手摘下自己一片黑羽递给他:“你会用上它。”
话刚说完,南十里还需要点时间理解,从旁边走来的灿就一把将他推下高楼。
“!”
一下的失重坠落,南十里口中还想道什么却被这种感觉又咽了回去,无法发声。
他闭上眼睛,耳畔呼啸的风声好像带他的思绪渐渐沉下,堕入一片黑海……
灿直直盯着南十里下坠的距离,身边的臻走上前望了一眼,侧身仰下,坠落的速度更快,在接住南十里后的一瞬间展开健硕的羽翼。
黑羽,遮蔽了灯月光辉。灿转身离开,他的眼底毫无掩饰的厌恶。
羽神的白羽曾为挚爱沾染上罪恶。
“他或许至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他,却在看见他的死亡时才明白他是他世界唯一的存在。”
他也曾坠入深渊,在地狱中寻找那抹白色身影。
南十里只感身体浸入陌生的水里,瞬间包裹全身刺骨的寒冷,难以呼吸。
一只发着微弱白光的手似乎伸向自己……
“!”猛然睁眼望见灰色的天花板,墙壁上燃起的白色火焰,来过。
一个白色的人遮挡了他看向天花板的视线,那双潭水映月般美丽的眼睛注视着南十里。
白焰看到他红发下美丽的绿瞳,见他样貌时确实有些未预料的存在。
“玫……”白焰有些好奇,听到屋内走来的脚步声,抬起头向另一处走去。
南十里抬头猛地坐起,看向周围陈设诡异,微微皱眉,听见一旁传来的陌生男人声音。
“出现在黑暗之处,你是谁?”他声线平淡冷漠,不禁让人生畏。
但这对于南十里来说,并没什么。
“南十里”
他以同样的平静回答这个问题,转过头看去,只见真皮沙发上坐着的高贵男人,以及他旁边那位美丽的白色异人。男人冷峻的眼神盯着自己,旁人看来黑白配这两人似乎挺合适的。
过许久没有动静,南十里回看向黑桌上赫然在目摆放的黑金名片——南渊遂。这个名字寓意似乎并不美好。
空气一片沉寂,南渊遂打量着这个意外闯入者,白焰随手从黑暗中带回的人,和某人无大差别。
抱着一丝趣味冷笑:“挺像某人,又或者认识。”
事实是模糊的,南十里疑惑不解,倒是奇怪他这自熟的性格。
“我,应该认识吗?”他的回答着实让人想不到,就像故意变相的表述让人无话可谈。
南渊遂忽然大笑起来,但这个笑充满讽刺,一些小小的表情变换并不能改变他原有眼神中的冷漠与刺骨的藐视。
他的笑只存在转瞬之间,开口依旧冰冷无趣:“不该。”
抬手示意,站在身旁的白焰走到南十里跟前,伸手欲要做什么,南十里一个侧身翻到一旁站起,这个反应只是因为不久前遇到的异人做过类似的事情。
记忆被人随便窥视,这真的好吗?不理解,但也希望这些人有个度。
南十里看着两人,他们的目光中带着令人恐慌的探寻,就像一道密语尚未解答的关键就在眼前。
也许不同,白色那位是有想要掩盖的什么,不可公然与世的故事。
这两人看似一种紧密的关系,其实并不如此,更像是被蒙在鼓里的,一场小小的骗局。
“砰!——”
穿过刺耳的声响,幽光白羽瞬息划过眼前,切断三两丝头发,最后插墙耸立。
烟尘浅散后一对白羽遮挡了天空,撒下一片阴影。
一双如光束般存在的无色神瞳,透过具象反向倒映着斑斓。有着不入此世的模样,白色比白色更加高贵的存在。
白鸟叼衔着他的长发几缕,他轻盈落地收起羽翼,一步步缓慢走向南十里,伸手玉白抚摸他的红发,白色的睫毛如拂雪般微动,抬眼盯向那双眼睛。
“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
他温柔的嗓音犹如百鸟歌喉,美妙动听,一个字一句话都好像在述颂一个故事。
“!”南十里猛然后退一两步,尽管如此美丽的存在,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暗藏险悬。
见到他的反应倒也没多意外,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白焰与南渊隧。一团小小的白火朝自己飞来,抬手接过就像小物件一样把玩。
“唯一的白火,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看着手中跳跃的火焰,轻轻一吹就散。
白焰护在南渊遂身前,表情冷淡,眼神凛冽,看起来极度不友善。
南十里看向他们那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色过于相近,白焰就像这位羽神亲手编织的,同他一般的娃娃。
白焰本想蓄势待发,他身后的南渊遂却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过他身旁,注视着前方这个拥有羽翼的种族。
他冷冷开口:“他的身份如何,恐怕你无从置喙。”
月以斑斓的白瞳盯着南渊遂,对于这个不知分寸的人类灵魂怀着嗤笑,歪歪头眯起笑眼:“小人类,你连自己是否生在虚实都分不清,怎么,很喜欢这里吗?”
“你自己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局限于一个小小的梦境,永远都不会醒来。”他的话不仅告诫着南渊隧,更是告诫着这里所有的一切,视线轻抬望向他身后的白焰,戏谑的笑意明目张胆的流露。
须臾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南十里,那双翠绿的瞳孔带着些许陌生。
“看来阿兰斯并不想要醒来,宁愿选择住在小小的躯壳里当个死去的灵魂,回到我身边不是更好嘛。”他走到南十里身前,伸出手停留在那双瞳孔前。
刚刚的话让南渊遂滞留原地,而他身后的白焰表情微微恍惚,一闪白影冲向那对白羽。
抬眼冷扫,挥翅掀倒了这个不安分的世人。
白焰被重力撞到墙上,捂着腹部强撑着身体想要爬起,他抬头无意对上南渊遂看过来的视线,一瞬的怜惜一瞬间淡漠。
“渊……”他张张喃语,却不敢大声去呼唤那个名字。
南十里面对眼前这个羽神,让他想起了不久前另外两个神使,从袖子里滑落的那根黑羽,还未来得及举起眼前,白羽展过,便被那人伸手提起衣襟飞向窗外。
悬浮于半空中,南十里失了重心,偏头看这个世界,底下高楼在一点点瓦解,就像凋谢的花朵般遣散空中。
“我没想过我无法创建的世界,却由一个小小亡灵以梦境的形式创造出来,他很优秀对吧。”他自顾自说着话语,盯着底下腥红的路街,死去的躯体遍地存在。
南十里并不知晓,很勉强抬起头询问:“……谁?”
“嗯?”收回眼看着南十里,好奇他的提问:“你还不认识吗?”
嘴角勾勒笑意,丝毫没察觉到从南十里身上抖落的一片黑羽,在半空中如有雾气缭绕,一瞬间打开空间从里面冲出黑影。
利羽划伤了手背,松开了南十里的衣襟。
臻停留半空与其对峙,开口淡然:“羽,玩够了该消停会了。”
那边楼层内的南渊遂横腰抱起受伤的白焰站在窗边,听见那人到的这个名字,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羽,一个同天空存在的异类。
向下坠落的南十里在临近无数亡魂伸手的地面之前被一人拉住,将他带到近处的平台扔下。
“你是正常人吗?怎么什么都不怕。”头顶传来灿一句冷嘲。
“……”南十里站起身沉默不语,扬起一阵风吹乱他的头发,抬起头灿已经扑扇羽翼飞向另一个高的平台站着,仰头望着臻那边。
天空的存在。羽笑眼直视前方的臻,盯着他的那对黑羽目不转视。
“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啊,我们的羽刑官——管的太宽了。”羽眼底霎时寒光,不知何时出现和刀刃一样锋利的黑羽对着自己。
羽并未表现出惊慌,不紧不慢抬起翅羽轻扬拂过那些黑羽,划伤了羽翼浸透出鲜血。
不止沾染了白羽,那些黑羽在接触他的血液后腐朽落地。
望着那些腐气落入底下,南十里无意看到走在血色中的一只身如泥泞难看的怪物。
天空打着架,南十里一个人情不自禁想要下落平台走入血街中,一旁回头的灿看见并没有进行阻难,一副眼里看戏的面无表情。
他靠近那个怪物,伸手尝试触摸,却无意惊扰了它。它别过头一张长着无数空虚眼睛的无脸,南十里却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惶恐。
南十里的心只有在这时刻起才恍惚了神绪。
名字…它的名字……南十里的脑海追问着自己,那股撕裂的疼痛又再次侵蚀入大脑,想要伸手抓住它虚空的身体,被淤泥埋没进黑暗……
“滴答”的水声回荡在耳畔,就像一开始听到的那样。
南十里踏入泥沼中,空气潮湿混合着腐烂的尸骸,刺鼻的气味令人窒息。
他隐约看见前方站着一个身影,穿着一身红裙。南十里心里忐忑有怀着期待,真相就在这里,就在眼前,一切的疑虑。
但那份心怀期待或许失望了吧,真的失望了吗?
南十里看清那个身影是个七岁小孩,石榴裙有些破烂,就好像穿了很久一样。
他站在深处看着淤泥里长出的一朵小白花,听到南十里走来的声音偏过头看去。
即使没有任何人说话,南十里也心有惊然。一朵小白花的幽光足以看清他的脸庞,同那幅画一样,印象清晰的,左脸呈三角点分布的红痣。
他,并不陌生的存在。
突然感觉到身上撕裂的痛觉,南十里看见他被那些亡灵包裹淹没,至始至终没有反抗。
后来从阴影中伸出一只骨碌碌灰白的手,它在尝试抓住什么。
南十里向前伸手,轻轻握住,冰冷从指尖流溢进全身至心头,他很清楚这是死亡。
他情不自禁向前拨开亡灵的困囚,倾然显露出是那张刻在脑子里的画像,独属于他的美丽。
“与招来……”
一瞬间所有的想象变成现实,南十里倾泻的话语中汇集简简单单三个字,那是他的名字。
与招来睁开眼望着他,再如何黯淡眼睛里也流露出了一丝惊喜,他就像死亡前那样祈祷期待着谁会如期而至。
无论是几年后,几十年后,甚至百个世纪之变,能救赎坠落的神明,终会在你不再期待时而来。
与招来眼眶红润,晶莹的泪珠划下白色丝线,时间太久了,所有想要倾诉的情感已经无法用言语去表达。
他永远活在麻木的世界里,等待着某一天能够被人发现挽救。南十里拉过他都显得很小心,他是珍物,无可比拟。
与招来,并不是存在梦里的假象,他真实存在,至少南十里已经触碰到了真实的他。
“我不知道世界存在是真是假,我画过关于你的一切,没人理解的画,对我来说那就是真的。”
“我可以……拥抱你吗?”南十里询问着,他那双瞳孔并不是属于他自己的颜色。
他的眼本就是深邃迷人的深色,闪着星光璀璨,就像黑夜里拥有的点点星光。
与招来没有回答,而是扑向他怀里,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口,埋在他颈侧哭泣,冰冷的泪水打湿了南十里的心,会有无感的心芽生出真正的情感。
他还尚不完全明白,但他很想要珍惜这份感受。
在他们身后,是另一个虚无的灵魂,站在那望着两人,那双翠绿的瞳孔在那张天生贵族身份的脸上,高贵不可侵犯的神圣。
穿着优雅的一身黑色礼服,板正的身躯比例近乎完美,他黑色的短发卷曲达至后颈,默然转身离去。
淤泥一点点遣去,那位灵魂走到外面仰头望着天空中的那对白羽。没有亡灵敢靠近他,他身上有着最高身份恶魔『撒旦』的气息,本身的死亡。
灿发现这个陌生人,心里少许的惊恐,但过了会有沉下去,看着南十里瞳色变了,还带着一个人走出来,看着好奇。
楼层那边南渊遂与白焰早就不见踪影,只留下房间一个半敞的大门。
“喂,你不会碰了什么不该碰的吧?”灿的语气依旧让人不太喜欢,他盯着与招来看了很久。
南十里抬头摇了摇:“你们会这样认为。”
他牵起与招来冰冷的手,从屋内的楼梯走上二楼天台,刚上去,灿一个扑翅冲向天空,伸手接住被打飞的臻。
云雾掀起一片,天空布下阴影的那对白羽,此时更适合乌云的存在。
羽抹去脸庞的血迹,淡然望着下方灿接住满身伤痕的臻,那双碧蓝眼瞳透露着厌恶,觉得好笑。
“我记得,你——”羽抬手指向灿,面上和善的笑意可怕,“神使的身份,当的还好吗?”
灿心里惊颤,沉下脸回应:“没人稀罕你给的身份。”
羽扬着嘴角谑笑着,看着他的视线忽然被什么带走,落到了南十里站的那处天台上。他们背后的血街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只灵魂。
与招来低着头,自然而然的躲避着羽的视线,南十里移动脚步挡在与招来跟前。
“阿兰斯……”
羽俯冲下,略过灿他们停落到南十里那处平台,缓缓抬步往前。
南十里护着身后的与招来,向旁边移动让出路。
羽的脚步走到边缘停下,他的目光停落在血街的那个灵魂身上,对上视线的两人,伸手从来都抓不住时间。
“我不怪你,你没有做错。”他自言自语道着,表情闪过惊愕又一瞬凝重,过了会回到原本的温和模样。
“我们的约定就算作完成了吧。”
羽不敢移动目光,直直盯着那只灵魂,却看见他在见到自己后,眼里透露着失望转身离开。
“阿兰斯!”羽呼唤他的名字,无法挽留。
这个名字意外的熟悉。
与招来从南十里身后走出来,开口回应着羽那句话:“你的约定呢?”
羽愣了一下,他的翅膀耸拉下来,衔着他长发的白鸟也变成几片白羽落地。
那长长的白发拖在地面,他的色彩融不进这里昏暗的一切。
“哈哈……”羽忍俊不禁,他的言语此时就是失态的罪名。
“你以为死去的人还会被惦记吗?人们早就遗忘了,遗忘了过去,甚至遗忘现在,安身?没有灵魂能得到这个词的庇佑。”
羽眼睁睁见着那个身影消失,孤零零的背影得不到任何人的怜悯,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身侧,大神使又怎样,羽神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存在。
“!”
他转身一挥白羽,羽尖锋利对着与招来的心口,问他:“你以为死去的灵魂还能改变事实吗?你只是一个,死在那怪异病的异类,一个本就该死的存在!”
一旁的南十里想要上前,却看见与招来垂下的手轻轻招了招,他明白,站在原地等待。
羽表情失了稳重,看起来就像发疯一般,他的脸僵硬的笑苦涩得难看,无法管理的情绪。
他是在笑,灵魂却在哭泣。
“……”与招来在静静听着他说的这些,羽的这些话语比那些亡魂更直观的表达。
一旁南十里对于这些话的感受并不是很大,只是看到与招来微动身子迈步走向了羽。
灿带着受伤的臻离开这个鬼地方,转眼见到这个世界即将崩塌的存在,他无心关乎于此。
与招来站在羽身旁,望着他:“所有故事都不仅局限于一个结局,为什么不选择去尝试改变它?”
他轻柔的语言引导着无法思考的羽,对于这场交易的存在来讲,不过是小孩子无法应付的变端罢了。
“怎么没有?”羽冷笑,“我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改变吗?是阿兰斯没有留给我选择的余地。”
“招来,这个世界都是你自己害怕的现实,那些亡魂顺着你的记忆活着,而我们的交易,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羽仰头望着天空,高楼已开始化作腐朽消散,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得虚无。
“你无法再继续维持这里,是因为那个世界已经没人再记得你。”羽收回眼转头看向与招来,抖了抖自己的翅膀,想要将那些血迹抖落。
无奈血迹本就粘附在自身羽毛上,他低眼盯着自己身上的血迹,面无神色——
“真脏。”
与招来注视着他,没有反驳,只是迎着他的话讲:“我知道,你觉得我见过他也只是因为我熟知那本故事。”
“你找我的约定,也只是你明白这个故事永远都会有人记起,有人翻阅,他的灵魂永远都不会消失。”
“羽。”与招来走上前,温声呼唤他的名字,伸手拉起他将他轻轻抱住:“即使所有人都不再记得,还有你在,他就永远不会离开。”
这个拥抱让羽有些不可预料,在一个冰冷的拥抱里让他想起了久远而古老的回忆。他没离开过温暖的拥抱,而那些他所认知的温暖只来自于一个人。
与招来收回手后退两步,望着羽道:“春天结束了,约定只是一个开始。”
“……”
这个世界变得虚无缥缈,一切都化作一盘沙被风吹散带走——灵魂随作风尘消散,周围渐渐变成一片旷无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