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帘子被掀起,颜苍泽阴沉沉地走进来,衣衫破碎,脸上被划出条伤口,血淋淋的。

    “明月庄主,”他阴森森地掀唇,“我竟不知,暮雪山庄也管起朝廷事来了。”

    明月涯淡淡向他转了点头,很小心地把手垫在阿昭头下,让他舒服些:“颜公子好身手,这么快就甩脱了阮燕郎和花缠枝的合击。”

    颜苍泽没理这句话,不耐烦解释那个半路杀出的神秘人,带着嘲意地道:“暮雪山庄不是向来自诩清高,不理朝廷恩怨,怎么如今下作到连调虎离山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他仔细打量着阿昭,见他无事才放下心来。

    明月涯微微叹气:“颜公子,暮雪山庄无意插手您和您兄长之间的事,只是这位阿昭小友对我们十分重要,您算无妄之灾。”

    颜苍泽冷笑道:“好啊!武林中没人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有这么大影响——我管你们要做什么,阿昭现跟着我,那便是我的人,你们管、不、着。”

    明月涯眼眸微动 :“既然如此,那此事到此为止。”

    颜苍泽冷冷盯他一眼,接过阿昭,径直走出去。

    明月涯不动,坐在原处挑灭了灯,月光倾泄一室,水般脉脉流动。

    朱裳低声道:“郎君就这样把人放走了?”

    明月涯道:“暮雪山庄不理朝廷恩怨,不管江湖纠纷,我本不该来的。”

    朱裳道:“可郎君还是来了。”

    明月涯垂着眸,无端显得寂寥。

    朱裳张张嘴,欲说些什么,却有只手搭上她的肩,青衣回头,低眉叫了声:“姐姐。”

    明月涯看过来,青衣侧身,露出身后的黑衣人。

    那人恭敬地一拱手:少庄主,庄主派我来协助您,”

    明月涯道:“不必。”

    那人抬起头,看着他,露出血红的瞳孔。明月涯顿了顿,问道:“师父可还好?”

    那人道:“庄主尚安,只是希望尽快能见到商小姐的后人。”

    明月涯掀起眼睫,他眼眸是幽不见底的深黑,月色铺出几点银光:“我尽快。

    阿昭醒过来,被颜苍泽吓了一跳。

    颜苍泽形容疲惫而狼狈,脸上有道长长的结痂的伤口,去了他三分斯文俊逸,添了无端狠戾,眼睛死死盯着他。

    阿昭小声道:“颜苍泽?

    颜苍泽回神,笑起来。他这一笑,又成了翩翩浪子。他用手捧着阿昭的脸,轻轻抚了他眉间:“昨天,我看见你这儿有颗红痣,现在又没了。”

    阿昭道:“是吗?我没注意过。”

    颜苍泽看着他,眼底一片晦暗不明。“阿昭,我的好阿昭,你是谁啊?”

    阿昭皱起眉,不解地看着他。他眸色浅,有少年人的漂亮。“阿昭就是阿昭啊——你好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颜苍泽用手指沾了酒液,揉搓阿昭眉间,他下手很重,白皙的肤泛出红色。阿昭吃痛,道:“你做什么?!”

    颜苍泽轻轻说:“现在那颗痣又出现了。”他凑近阿昭,“苗疆有不外传刺青秘法,所绘图案不遇酒就不会显现。阿昭,你究竟是谁?”

    阿昭委屈死了,他挣开颜苍泽的手,瞪着他:“你昨天把我独自抛在灯会上,现在又来逼问我!我不是苗疆人,我没到过苗疆,不过是一个刺青,又能说明什么?!”

    颜苍泽看着他,浓密的眼睫缓慢扇动,伤疤丑陋地横亘在脸上,他轻轻捧住阿昭的脸,阿昭动了动,没挣脱。

    “阿昭,昨夜我差点死掉,”他说,阿昭闻到一点陌生而熟悉的香气,“我思前想后,我引不出江湖两大高手的同时夹击,我的……大哥应该也使唤不动他们,明月庄主说我是受你牵连。”他嗓音轻柔,几乎蛊惑人心,“我以为我找了个护身符,却不想是个大麻烦,阿昭呀。”

    “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阿昭的瞳孔失去焦点,茫然地看着他。颜苍泽手缓缓下移,环住阿昭的脖颈,武艺高超的少年此刻也仍由他宰割,但是……

    颜苍泽闭上眼,阿昭笑眼弯弯的模样一闪而过,他吐出一口气,松开手。

    “真是……”颜苍泽浮出点苦笑。

    “可怜呀,小阿昭,怎么叫我给遇见了。”

    “江湖路远,不要再见了。”

    春雨细朦朦,默默浮在空中,人走过时沾衣欲湿,却也吹面不寒。

    阿昭行走在浅草乱花中,春色不解人意,欢天喜地地营造出美景,只可惜阿昭无心欣赏。

    自他和颜苍泽分道扬镳后已有小半月,阿昭还是没想明白颜苍泽为何突然离开。

    其实这事算不上新鲜,阿昭曾和许多人结伴而行,都是不期而遇,不告而别,但是……

    阿昭抚上心口,他还是有些难过。

    算了,阿昭宽慰自己,颜苍泽不是等闲之辈,身上似乎也有不少麻烦,就此分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阿昭心中有事,走路心不在焉,于是当他回神时,一片灿烂锦绣夭夭灼桃映入眼中含露带笑,好似朝霞铺就,夹岸绵延,戏蝶流连,娇莺恰恰。

    阿昭想:“这般景色哪里是人间能有的。”

    落英缤纷,积成松软毯,如行走于云端,一支箭破空而来,阿昭一惊,纵身躲开那箭,向箭来处望去,只见桃花纷纷。

    林间有条河,潺潺缓缓地流淌过去,桃花瓣铺了一层,把水弄成杂乱的粉。

    阿昭看着那河,浓重的不安漫上心头,阿昭眼睫轻颤,缓步后移,攥紧了自己的剑鞘。

    顷刻之间,有人接连破水而出,共有五人,皆身着常见的麻衣,脸上扣着银质面具。

    阿昭抽出剑,须臾之间五人便摆好阵型,将阿昭团团围起来。

    阿昭说:“我同诸位有什么怨隙吗?”

    无人应答,剑直冲阿昭命门而来,阿昭被那剑逼得直退,纵身一闪,长臂轻展,想打掉那人手中的剑。

    一阵金石铁鸣之声,阿昭手臂被震得发麻,阿昭知道自己反被聪明误,那人手中剑并非凡铁,不顾手上的酸涩,握住滑落的剑,脚下运功那人手中剑并非凡铁,想从左侧逃开,又被两人逼回原地。

    阿昭缓步后移,五人步步紧逼,一步步深入桃林,直到退至一棵粗壮的桃树前。

    阿昭瞅准时机,寻着了破绽,向右一扑,待冲出包围后,心中大喊不妙。

    阿昭上了当,那破绽是故意卖出来的,这下阿昭的后背也暴露出来,雪白的剑锋近在咫尺,眼见躲不及,阿昭只能用剑格挡,勉力支持。

    阿昭忽感到小臂一阵火噬的痛感,流出的血迅速浸透了衣衫——却是黑血——淬了毒。

    剑光网成天罗地网,誓不把阿昭当作小雀网住不罢休,阿昭能听见自己的剑嗡嗡响,心知它马上要断掉,一咬牙收了剑,被照面一剑劈头闪了一道。

    血色铺天盖地,温热地在眼帘上流动,阿昭抹掉血,心下庆幸未伤到眼睛。

    眼见有可趁之机,五人攻势更加猛烈,阿昭退且躲——却躲不开,五把剑配合得天衣无缝,莫说是阿昭,就是草叶也溜不开。

    一路退到河畔,阿昭浑身已无几块好肉,衣衫破碎,血迹斑斑。

    阿昭眼前一阵发黑,也许是失血过多,也许是毒效发作,或二者兼有之。他飞速看了眼河,摸不清它深浅,却也顾不得许多,心一横向水里倒。

    这说起来繁琐,却也在片刻之间,阿昭便没了身影,五人正欲追捕,忽听到一道沉沉的男声:“诸位在我林中杀人,可问过主人意愿?”

    抬头一望,河旁桃树下突现出一人,身量高挑,穿着青白两色衣衫,腰间却一根红绳,系着五枚铜板。

    他容貌不算出挑,唯一双眼生得极好,眼尾长,眸如寒星。如果颜苍泽在,定能一眼认出这是那天夜里半路出现的神秘人。

    五人立刻提剑警戒,为首的打量他几瞬,掂量了双方实力,发现并无十分把握全身而退,不愿横生枝节,遂一抱拳,客气道:“我们并非有意打搅前辈,此人系我门派外门弟子,盗了功法后逃窜此地,这望前辈海涵,处理叛徒后我们立刻便走。  ”

    那人不答,花影斑驳落在他身上,仿佛无声默许。

    为首的人松了一口气,忽然花瓣簌簌携长剑而来,那双眼沉沉,剑气凛冽。五人合力,却也十分狼狈,忽而寒光一闪;那剑便削上左侧二人的脖颈,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身首异处。

    少了一人阵型便散乱,为首那人一咬牙,道声:“撒!”脚下运功,飞速离去。

    那人未追,急切到小河中,捞出已昏迷过去的阿昭,衣衫被血染成深浅不一的红色,水淋淋仿佛溺死鬼。他将阿昭抱在怀中,仔细检查起他的伤口。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黑衣剑客缓步而来,眉目春色无边,手中剑逶迤一条血线,他道:“云破月,你欠我两个人情。”

    云破月对他温润一笑:“多谢季兄。”

    季惊春不答,过去用剑划开地上死尸的衣物细细看了,道:身上没有标识,也没有痣或疤,专门处理过。是死士。”

    云破月看着阿昭的伤口,语气忽然变得阴森森“剑上有毒。”他将阿昭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桃林深处去。

    季惊春立在原地,盯着地上点点血迹,仿佛揉碎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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