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用的字词很旖旎，但是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语调抑扬顿挫，说话非常义正言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给自己的定位是沈岱羽忠诚的狗。
沈岱羽很意外他会这么实诚，忍不住被逗乐了，手背抵唇轻轻扬笑着。
谢砚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总是能出乎意料地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他原本是默认谢砚可以借他的势用更高端的身份在这里站稳脚跟的，只是他头一回往身边带人，流程生疏了一些，便也没出声干预。
他笃定谢砚识趣，没想到会这么识趣。
柯云庭顿觉稀奇，他用胳膊肘戳了戳谢砚，问道：“岱羽他刚刚是不是笑了？我已经好久没有见他发自内心咧嘴笑了。”
谢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沈岱羽这个人他知道，听说已经八百年没笑过了，是方圆几百里出了名的不笑子。
不过……
谢砚头顶问号：柯云庭你怎么回事？你作为男主角怎么把管家说给你听的台词给抢走了？
柯云庭只觉得谢砚目光异样，并不知晓谢砚是如何看他。
出于沈岱羽生人勿近的性子，柯云庭不免对谢砚的存在感到好奇，他看似平和地跟谢砚多说了几句话。
谢砚看得出来这个狐狸眼是在笑里藏刀来者不善，他采取就地发疯的招式回避柯云庭的套话。
“我家住在小山沟里，为了实现成为世界首席时尚设计师的梦想，我赶着牛车走进了大城市。”
“结果就一转身的功夫，牛跑了，车轱辘也被人卸了，我身上又没多少钱，只能在街头卖艺。”
“沈总菩萨转世，一颗善心好得天上仅有举世无双，他看中了我胸口碎大石的才华，不嫌弃我的出身将我带回了他家，就这样……”
谢砚掐点顿了顿，对上了柯云庭似笑非笑的目光，他道：“我成了他家扫地的。”
柯云庭：“……”
沈岱羽：“……”
在外面的身份是自己给的，编成什么样子都不出奇，谢砚才不管柯云庭信不信，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柯云庭像是被香蕉皮糊了一脸，他问：“你就扫地而已？没干别的？”
谢砚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认真答道：“沈总能给我一碗饭吃就不错了，我怎么敢再奢求其他呢。”
听见这话，柯云庭斟酌了一下字词，最终拍了拍沈岱羽的肩膀敬佩道：“你捡的这个宝贝还挺多才多艺，不仅能胸口碎大石还会说相声。”
开玩笑，谢砚身上那股气质怎么可能是小地方出来的，柯云庭总觉得自己被当成傻子耍了。
但月柳市天大地大有一半是他的地盘，有人想在这里扎根非得过去他那关，为什么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谢砚这号人物。
沈岱羽拂去了他的手，淡淡道：“有人坐不住了狗急跳墙要往我这塞人，我打算拿谢砚挡一挡，你别插手我的事。”
“你自己处理好就行。”柯云庭耸肩摊手，然后不再自讨没趣，“绾绾应该快到了，我去接她回来。”
柯云庭走了，谢砚觊了一下沈岱羽，发现对方正面色平静地目送着柯云庭离去的背影。
表面上看起来相安无事世界和平，但谢砚灵敏地闻嗅到了别样的味道，他总觉得空气里漂浮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忧伤。
脑子一抽，谢砚不禁产生了一个离谱但合理的怀疑：沈岱羽这人不会是对男主有点什么不好表达出来的小心思吧？！
沈岱羽和柯云庭这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圈子里有名的毒蛇竹马。
无论是学业比赛竞争还是商业划地爆单抢钱，他们在行动上一个挖坑一个埋人，相互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这种你来我往有助于培养感情的氛围之下，沈岱羽对柯云庭产生了别样的感觉也正常。
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柯云庭有官配在场，怎么着也察觉不到身旁人的心意，所以到了最后沈岱羽爱而不得心生妒火，终于痛下决心动手把兄弟嫂子全嘎掉了。
谢砚越往那方面想越觉得是那样，恍然间惊觉自己在无意中吃了一口惊天大瓜。
看在白拿了人家那么多钱的份上，谢砚忍不住想开口劝诫沈岱羽。
柯云庭那个自以为是的自恋狂性格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男女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不然怎么能称得上是牛血旺配火锅的天选搭档，沈总你前途大好，还是专心搞事业别瞎掺和了。
谢砚反复酝酿着情绪，琢磨着该从哪个角度出发谈话比较好。
结果沈岱羽偏了个头就给他来了道致命一击，用事实说明他的推测能力弱到爆。
谢砚十分清楚地听见沈岱羽磨着后槽牙咬字骂道：“妈的，这傻叉又长高了。”
谢砚瞬间石化。
能让沈岱羽吐脏话的要点居然是这个？
卡了一会儿嗓子，谢砚勉强顺口安慰着：“没事老板，我比他高，论面子是你赢了。”
沈岱羽正巧找不到人撒气，他瞪了一眼谢砚，幽幽道：“你再多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谢砚可不想余生坐轮椅，他连忙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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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沈岱羽的绯闻时隔不久，本就热闹的人群忽然就闹腾了起来。
这次和上回不同，他们没有故意压低声音在私底下说悄悄话，而是光明正大地表达了赞赏。
“林家和柯家门当户对，这对璧人可真是让人艳羡。”
“刘总这话说的，您当初和贵夫人也是一段佳话啊。”
“不提不提，哪有这对小年轻来的养眼。”
“林绾那孩子也是够拼，家世这么显赫了还要亲手缔造属于自己的事业，柯家小子可真是有大福了。”
“诶呀谁说不是呢，云庭眼光真不错，绾绾坚韧顽强，我是打小就看好她的。”
谢砚搁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他忽地怔愣了起来，这个剧情发展非常不对劲。
他印象中的林绾可完全不是这样子。
根据原书描写，林绾是家族里除了外貌其他全是丝毫不起眼的老幺，她性格懦弱无为，是个任凭他人如何指责的软包子，遇到男主以后就一心一意成为了攀附男主生存的菟丝花。
照林绾那成天放下尊严粘着男主不肯走的性子，怎么会有心思去捣鼓自己的事业，谢砚甚至疑虑是不是这些人为了讨好主人家把情况越吹越过了。
可是这里是柯云庭的家啊，把柯云庭贬的一文不值算什么回事？
“看路！”
谢砚的脑子混沌不堪，便也没把心思放在走路上，以至于他的视线不聚焦连差点撞到了人都不知道，亏得沈岱羽一把拉住了他。
谢砚瞬间清醒过来，他按耐住自己的不解和莫名的恐慌笑嘻嘻地说道：“谢谢沈总。”
沈岱羽轻哼了一声，“是我高估你了，看来你除了能发热也不过如此。”
“还有别的本领沈总要不要试试？”
谢砚说了个冷笑话打圆场，惹得沈岱羽的双颊飞快地染上了一抹薄红，他轻怒道：“粗鄙！”
挨骂了也无所谓，谢砚不要脸皮一个劲儿地往上蹭：“咱可是金主关系，给你做顿饭怎么了？我跟你说我做饭可好吃了。”
？这怎么和他理解的意思不一样。
“哪凉快哪待着去！”
沈岱羽以为自己纯粹是自作多情，不由得羞耻恼怒，他从桌上捡了半杯香槟往谢砚手里一塞就气鼓鼓溜走了。
看着沈岱羽小孩子气的模样，谢砚“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传说中冰冷无情的反派也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被半路抛弃的谢砚寻了个空位坐下，微抿了一口杯中液体。
一无所有身处异世是他最大的困境，而知晓故事的发展是他唯一的底牌，他可以利用预知未来的能力去躲避各种意外不测。
可是现如今各种隐隐约约的不祥征兆似乎是在不断暗示着他，事情的发展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可能处在了另一个漩涡而不自知。
遥望着不远处沈岱羽挂着一副假笑面孔同人举杯相撞，谢砚伸出手把沈岱羽的身影虚空地抓在了掌心。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谢砚几乎枯死的心脏重新焕发了生机。
沈岱羽需要他，沈岱羽不会不管他。
这么一想明白后，谢砚缓缓松了口气。
他开始观察起男女主的一举一动，百无聊赖看着林绾和柯云庭牵手步入婚姻礼堂……哦不，是步入他们的情侣派对。
林绾脚踩银色高跟，一袭黑色抹胸长裙衬得她肌肤雪白细腻，脖颈间的碎钻同耳垂上的细光相呼应，光看装束打扮极其符合谢砚的审美。
再把视线放在她的容貌部分，浓淡适宜的妆容把她那精致的五官发挥到了极限美，有礼且疏离的眼神明晃晃地透露出了野心和坚毅。
这完全打破了谢砚对其柔弱小白花的印象。
“绾绾，小心点台阶。”看着林绾细长的高跟，柯云庭有些担心，他用上了百般柔情的语气轻轻哄着。
“柯云庭我们只是做一场秀给别人看，你用不用着这么多戏。”林绾面带得体的微微笑容，她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可没答应和你在一起，男人，只会影响我搞钱的速度。”
柯云庭吃了闭门羹却也不觉得尴尬，他百依百顺道：“好好好，听你的，是我还在追你。”
不着痕迹甩开了柯云庭的手，林绾拿着手提包奔向了她的客户群。
在她眼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过是钞票的翻版，头顶明晃晃地写着“有钱赚”这三个大字。
柯云庭深知心肝宝贝爱钱如命的属性，只得趋步跟了上去，和林绾一唱一和地给媳妇儿拉关系。
林绾在那头同众人侃侃而谈相聊甚欢，一点也没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谢砚在二楼风景台将一切收归眼底，他十分确定林绾是真的崩人设了，现在的她同书中描写的那个躲在柯云庭身后扭扭捏捏不敢见人的林绾完全是对立面。
相较于林绾，她身边的柯云庭外表依旧高贵耀眼，也还说得过去。
只是，柯云廷为了给林绾挡酒水送糖吃送点心四处忙活，实在是殷勤得过了头，哪里还有半分霸总样。
谢砚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是渣男，反倒像个……舔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