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面前女人的神秘和梦幻让杨荨曜升起了些许好奇心，只是要与陌生人同住这件事让她生理抗拒，恐慌让她从后背颤栗到后脑勺，她很想拒绝。

    可薛无尘亦是她的救命恩人，杨荨曜的良心堵着她的喉咙，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女孩的沉默让薛无尘心里打起了鼓，她有预感，如果被拒绝，她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绝对不好过，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况且，丹田变得越来越空虚，她需要一个充裕的休息时间和安静的空间来观察这个世界的灵气。

    当时，薛无尘在雨中睁开眼，看见面前小脸煞白似妖鬼的姑娘，第一时间是调动灵力，却发现除了本就剩余在丹田的灵力，她竟感受不到周围有灵气，也察觉不到魔气，她以为自己被传送到哪方禁地，心中万分警惕。

    她立马用灵力探查了一下对方，发现只是一介凡人，才放松了一些。

    巧的是她刚好在突破后不久就被传到这奇怪地方，突破需要大量的灵力，这使得她浩大的丹田里现在竟没剩多少。

    后来又驱动归星剑镇压妖鬼才导致她现在丹田有些许亏空，不过她不能把这些理由说给杨荨曜，这是她的弱点。

    薛无尘还在心里想着用什么理由，杨荨曜就先开口了，“好，我同意。”迅速把玉拿了并启动车子，像是怕自己反悔般紧盯前方，其实心里还在默念“和善待人，多做善事”。

    薛无尘只感到自己手心被轻轻挠了一下，玉就被对方收下了，看着女孩不知为何紧缩的瞳孔和慌乱的动作，她睫毛颤了颤，慢慢扭过身在副驾驶坐好，“多谢。”

    ……

    现在的处境就是很尴尬，杨荨曜和薛无尘被困在电梯里。

    “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杨荨曜埋着脑袋道歉，一边又在心里哀嚎怎么能这么倒霉。

    就在不久前，杨荨曜准备带着薛无尘上电梯，薛无尘对未知事物有些警惕，杨荨曜只好简略介绍了一下电梯的用处，并说自己坐了好几年都没出过问题，薛无尘却劝道，“我还是觉得不妥，有没有其它方法？”

    杨荨曜有些心烦，她家在九楼，她现在已经很累了，想早点回家洗漱睡觉，就直接一脚踏进电梯，她不善沟通更不善劝导，只是站在那，轻轻说了一句，“我好累。”

    虽然身高差不多，但杨荨曜瘦削的身子和苍白的脸色衬得她脆弱无比，薛无尘神情不变，也跟着踏进电梯，只是那手背因为用力握紧剑柄而凸起的青筋暴露了她的紧张。

    电梯在上升途中卡住，停在四楼不上不下，门也打不开，在呼叫了保安后，她们俩就尴尬地杵着。

    就在这时，电梯“哐哐——”着极速下落，出于求生本能，杨荨曜猛地一退，后背紧贴电梯墙壁，膝盖微曲。

    幸好，没有到倒霉透顶的地步，电梯在二楼时就开始减速，最后以正常速度降到一楼，电梯门也随之打开。

    “欸？怎么回事？”电梯门忽然打开，站在电梯门口抱着手机的保安大姐被吓了一跳。

    此时杨荨曜坐在电梯的地上，心悸得难受，作为习武之人的薛无尘并未被这上上下下的冲击力伤害到，但也劫后余生地卸了口气。

    她伸手让杨荨曜借力站起来，两只凉凉的手就这样叠在一起，杨荨曜使劲站了起来，还没等站稳，一个踉跄整个人就往薛无尘身上跌去，薛无尘手臂一伸把她稳稳搂住。

    身上贴着温热的柔软和手上交叠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两人身子都僵硬了。

    “俩小姑娘感情好啊，患难见真情哈，大半夜的快出来吧，走楼梯回家嗷。”保安大姐说完这句话就背过身又接着给维修人员打电话，“不用这么急了哈，人都出来了，大雨天的，你也小心点……”

    薛无尘扶着她走出电梯，“好了，可以站稳了吗？”

    “抱歉……”杨荨曜宕机的大脑反应过来后，毫无血色的脸腾升起了红晕，她机械地退开，有些恍惚，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和人身体大面积触碰的感觉了。

    这下完了，只能走楼梯了。杨荨曜边爬边喘，爬了三楼后实在撑不住了，扶着墙歇息，“等，等一下……好累。”

    薛无尘呼吸依旧平稳，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回到了家，爬个九楼用了将近半小时。

    “来不及收拾房间了，你睡沙发可以吗？”沙发是转角沙发的，用来睡觉也不会难受。

    “可以，我无需睡觉。”薛无尘打量着这个房子，狭小逼仄，但现代社会对她来说实在是过于新奇。

    杨荨曜走到阳台准备收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薛无尘，发现她还站在玄关处。

    薛无尘垂着脑袋和柜子上的仿真猫咪对视，会摇尾巴还会眨眼，却丝毫感受不到活物的气息，用她的知识来解释的话，这只猫更像是……傀儡，那是怎么驱动的呢……

    杨荨曜看她这么认真好奇，像个小孩子一样，心中自然也少了几分敬畏和紧张。收好衣服就提醒薛无尘一声，“我去洗澡了。”

    薛无尘抬头看着杨荨曜进了浴室，才慢慢走向沙发。她盘腿而坐，双手搭在膝上，闭上牙关，舌中上抵，阖眼吐纳。

    夜晚的县城很是安静，在进入完全听息状态前，她只能听到窗外的虫叫和浴室里的水流声。不过吐纳几瞬，便如同身处万籁俱寂的空间，所谓听息，就是听自己的一呼一吸，但呼吸并没有声音，所以方便快速凝神。

    她感受到周身稀疏的灵气在悠悠滚动，便继续动念将其聚集在眉心处观察，是纯粹的灵气，并没有沾染上杂质，将其吸入眉心再流转全身筋脉，最后汇入丹田。

    薛无尘徐徐睁眼，沉默了片刻，实在是……没有试过这种又费神还没什么成效的修炼，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敲敲打打一天造了个厨房，最后煮了一粒米来吃。

    不过灵气这东西又不是吸了就没了，被吸收了之后，等一小段时间它便会在原处又生一股。

    薛无尘有些无奈，思考了一会儿，往收纳法器里探去，只找到几块灵石，就不该仗着自己有快速吸收灵气的天赋就不爱带灵石出门，只是世事难料，她也想不到会有今天，便闭上眼睛继续修炼。

    从浴室出来的杨荨曜看了一眼端坐在沙发上的背影就匆匆走进卧室反锁上门。她慌张地站在卧室看来看去，眼神定在衣柜旁的杂物箱，马上将其搬到门口抵住。

    她站了一会儿，脑中腾起一个莫名的想法，移开箱子后把门打开一条缝，她整个人往前贴，通过门缝，她勉强能看见薛无尘半个后脑勺，薛无尘一动不动，在门缝里的眼球也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杨荨曜就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马上把门合上，把脚边的杂物箱拖回到门后抵住。

    久违的失眠，杨荨曜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无法忽视自己家里有一个奇怪的陌生人，吞了安眠药后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却不踏实了。

    疲惫地睁开眼，感觉过了好久好久，卧室的窗帘完全不透光，让她分不清白天黑夜，从床头那摸来手机一看，居然睡到了下午一点。

    她挺身坐起来，好累，头好痛，努力在脑海中寻找梦的记忆，很长很真实的梦，不过她只能回忆起一个女人模糊的笑颜，很亲昵，很熟悉，甚至让她有些……想念。

    胃在隐隐作痛，她从床上下来准备去厨房觅食，抵在门口的杂物箱提醒了她昨晚发生了多么离谱的事情。

    抗拒交流的生理恐慌重新席卷她全身，她就这样站在杂物箱前，一遍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直到脑袋发昏，身体发虚，她才认命般去移开箱子，打开那扇在她心里是通往地狱的门。

    她隐约听见一个机械女音在说话，“……结束了封建帝制……不存在皇帝……现在……工人阶级……”

    疑惑占据了杨荨曜的大脑，一时间忘记了恐慌，她快步走到客厅，就看见薛无尘一脸正经地向电视机道谢，“谢谢你，小x同学，愿意同我介绍这么多，麻烦你了，我们等会儿再聊。”

    电视机左下角光球闪动，“不客气呀，要是还有其他疑问，可以随时问我哦。”

    薛无尘早就注意到杨荨曜从房间出来了，便匆匆结束了与小x同学的对话，转头看向杨荨曜，“你醒了，我同你的……仆人聊了一个上午，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

    她神色淡然，声音清灵平静，又感受到这股世外天人的气息，杨荨曜都有些幻视自己在仙界了。不过现代人工智能和古风神仙女人的对话对她还是有些冲击力的，不善言辞的她现在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决定换个话题，“嗯……我去吃点东西，你要吗？”

    “多谢，不过不用了，我早已辟谷。”

    杨荨曜转身向厨房走去，就听见薛无尘迫不及待地问道：“小x同学，你方才说的工人阶级和工农联盟是什么？”

    从语气可以听出来，她俩现在已经玩熟了。杨荨曜进厨房煮面，等待的途中顺便拿手机看看昨晚剪的直播切片视频流量怎么样。

    还是正常水平，1万的点赞和30万的播放量，再发酵两天应该就是2万左右的点赞量，她的直播切片视频点赞数量基本都是1万至3万，偶尔运气好，录到点什么疑似灵异现象的，能有个二三十万的点赞。

    杨荨曜走到玄关处，在柜子旁找到昨晚买的纸人，把它放在地上，右手遮住它黑白分明的双眼，左手拿手机拍照。

    杨荨曜蹲着划拉手机，点了好几个炫彩的特效糊上这张照片，再配上一首土土的劲爆dj，配文：后天晚上见#猎奇

    反复看了几遍，才满意地站起身，忽然两眼一黑头晕目眩，她坚强地摸着黑歪歪扭扭走了两步就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