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莫之渊也在藏东?而且你昨天你还见到他了?”
“对啊,我之前想都不敢想。”
“妈呀,缘分啊!兜兜转转还是你。”
“可是当时他还不是......算了,既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那手链怎么解释?”
提到手链,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
晏时微听着电话那头的许玥分析了一个半个小时,凭借着强大的语言逻辑能力,
成功地把晏时微说困了。
“可是我觉得有猫腻。你要不把他加回来,万一他......”
加回来?晏时微倒是也想过加回莫之渊的联系方式,但碍于面子,只能作罢。
两人的关系仿佛在七年前的那一个下午就进入了停滞期。
“......”
“行了,你俩有什么进展要持续播报。我挂了啊。”
晏时微听着电话再次陷入忙音,思绪不由得回到高考结束的那个盛夏。
七年前,洛云一中。晏时微永远忘不掉那个被雨水淋湿的下午。
结束铃打响的那一刻,洛云城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迈出考场,被无数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压制太久的考生们,终于呼吸到了久违自由的空气。
晏奶奶特地停诊请假。身着旗袍,手捧鲜花,满脸春风洋溢地迎接孙女走出考场。
“微微,这里这里!”
晏奶奶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孙女,急忙朝人潮中挥手。晏时微挤过人潮,朝奶奶快步走去。
“哇,谢谢奶奶!”
接过奶奶手中的鲜花,晏时微紧紧拥抱面前这个花白头发的老人。
“我们家微微终于考完啦,今晚就给你做大餐!”
想到孙女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凌晨,晏奶奶眼中暗含泪光,一会又背过身去擦拭眼泪。
只是晏时微似乎有一件火烧眉毛的事情。
“奶奶,我叫您帮我从床头拿的那个袋子,您拿来了吗?”
没来得及寒暄几句,晏时微着急从奶奶手中接过了想要的东西。
“奶奶,您先回家吧。我要回去收拾点东西!”
晏奶奶疑惑地目送孙女回到校园里,身影再次泯然于众人。
“这孩子,不知道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其实回教室拿书本只是借口,晏时微早就和学弟学妹谈好了笔记的价格。留在教室的,大部分是已经成交的书籍。
穿过息壤的人群,走过熟悉的连廊。晏时微知道,多年之后,尽管这校园可能少有机会重返。但她不想停下来慢慢怀念,此时此刻,有人比这些一成不变的事物更加重要。
她气喘吁吁地跑上教学楼顶层,匆忙地寻找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见到莫之渊的第一眼,他面对着来人。彼时依旧下着哗啦啦的雨,似乎比十分钟前更大,可莫之渊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没有撑伞。
少年倚在杂物间旁,往远处的操场眺望。他身着蓝白色的校服短袖,布料被雨水浸湿,浮现若隐若现的颜色。领口整齐的敞开,露出好看的线条。
彼时,晏时微心中闪过无数次悸动与期待。莫之渊说过,自己在毕业那天会给自己一份礼物。可瞥了他一眼,却是两手空空。
晏时微小跑到莫之渊身旁,轻轻唤出那个名字。
“之渊,我来晚了。”
莫之渊眼神躲闪,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整个炸开,但只回了一句。
“时微,毕业快乐。”
两人第一次陷入沉默,好像一对在雨中迷途的鸟儿,历经千难万苦却无从说起,就这么让雨水浸湿衬衫,浸入发丝。
“把手伸出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晏时微从口袋中拿出自己准备的那份礼物,是一串手工编织的黑色手链,绳上穿着一颗闪烁的金珠。这算不上什么大礼,但也足足花费了自己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你可要保管好啦,这是我为你亲自准备的!”瞧着莫之渊那错愕惊喜的表情,晏时微笑靥如花。他顺理成章地接过手链,却只是塞进口袋,没有立即戴上。
晏时微有些疑惑,但未曾多想。她顺势紧紧搂住他,大着胆子抬眼,就这么望着莫之渊。只见他早已垂眸,平静地将自己的身影含在似水的柔光中。
“你当时说,也要在今天给我一份礼物......是什么呢?”晏时微措辞中带着期望的语气,心口泛起一阵阵浪花。只见他头撇向另一侧,随后又低头不语。
她深吸了一口气,以为那会是一份精致包装的礼物,会是对方的一份承诺,甚至以为,那会是一个吻......
直至今日,她都觉得当时的自己太傻太天真。
还记得百日誓师之时,莫之渊口口声声说,会和自己去往一所城市,甚至同一所大学。就连班级门口的志向表也是如此。
只是命运的筹码在此刻只是未知数。
莫之渊缓缓闭上眼,双睑止不住发颤,思绪凌乱成了一张网,裹挟着最后的不舍与紧张。
“时微,我们分手吧。”
她清楚地记得,那时他的眼眸中透露出难言的苦涩,好似有诸多话要说,却哽在心喉。一次没来由的分别,让她迎来一阵阵心酸,那言语仿佛是在自己的心口边上灌了一把盐。
“不是......为什么呢?”
可他不愿说。
时至今日,她都没能等到答案。
分手之后的24个小时,48个小时,72个小时.....直到一周过去,甚至一个月过去。晏时微还是没能收到莫之渊的解释。
等待的期间,晏时微拒绝了不少男同学的追求。她想,或许莫之渊从来都看不上自己。
从那之后,晏时微就把“莫之渊”这个名字藏在了心底,狠狠地用混凝土掩埋了起来。
多年后的校园论坛,至今都流传着xx届学神莫之渊与校花晏时微的传说。后人纷纷猜测着两人的结局。
只是有些猜测太过于离谱,有人说晏时微高考失利辍学打工,有人说莫之渊出国留学不再回国,也有人说他们早已终成眷属,也有人说他们的故事早已分道扬镳......
只有当事人清楚,无疾而终是事实。晏时微恨透了那年莫之渊,恨透了那莫名其妙的分别。
藏东仁成县医院,傍晚时分。
“时微,时微......”
“快醒醒。”
“咋睡着了呢......”
晚上十点,县医院照常关门歇业。队长陈书航在检查各个诊室门锁时,发现晏时微的诊室还在亮着灯。走进去,只见晏时微趴在木桌上安然入睡。
晏时微被“咯吱”一声开门声叫醒,满脸睡眼惺忪。戴上眼镜才看清楚门口站着个人。
“时微姐,这几天你做实验再加上收集数据太辛苦了,我等下开车送你回寝室吧。明早还要去色拉村实地考察呢。”
“多谢了小陈。”
色拉村,藏语原意为“野玫瑰”。从仁成县城开了二百多公里,一路荒凉。玫瑰没见到一朵,黄沙野草倒是见了不少。除了近处一片荒凉的干草地和远处连绵的雪山,看不见一点生机和色彩。
陈队在城里高价收了辆牧民不用的二手越野车,自愿当起了团队的专职司机。半天颠簸的车程,晏时微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窗外半寸。初到藏东这片土地,也是坐飞机来的,几乎没能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
只是其他队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呕......”
后排的郑春已经用掉第三个呕吐袋了,导致车内的空气时不时弥漫着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叶雨潇戴上了两层口罩,鄙夷地朝着郑春翻白眼。
“恶心死了......”
刘教授坐在副驾驶上,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跌宕的车程。一直紧盯着一张偌大的藏东地图默不作声。
晏时微掏了掏包,从中拿出一瓶鲨鱼草药膏,递给脸色苍白的郑春。
“郑春,擦在两侧翼点还有人中,等下就会好点啦。”
郑春颤抖的手如同接过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道谢。
“好多了好多了!多谢时微姐,呜呜呜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叶雨潇估计是忍无可忍了,往前探头一个劲地问正在开车的陈书航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导航上说还有一百五十公里,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到了。”
西北荒野外的一个半小时,好像有十个小时一般漫长.....
窗外的景色壮阔纯真,雪山上方是无际的蓝天,纯洁的云朵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山峰之间。阳光在云的缝隙间穿梭,投射在身下的大地。
只是车内的人局限在那狭小的空间内,忘了观赏沿途如诗如画的美景。
“刘导,您看看表盘。”
“怎么了小陈。”
刘教授放下手中的藏东地图,往表盘看去。
“没啥问题呀。”
“我总感觉车出了问题,您再仔细看看。”
“这不才开出去不到300公里,怎么就出问题了......”话音刚落,刘教授便注意到表盘左上角黄色感叹号的标志在闪烁。
“哟,胎压警示灯亮了。是不是扎到东西了。”
为了安全起见,陈书航便把车开到了公路一旁。
车子开了快一天时间,压到东西也是在所难免,一行人只好全部下车。郑春一跳下车,还没来得及呼吸新鲜空气,就朝草地上的土堆开始干呕了起来。
刘导和队长陈书航有着丰富的自驾游经验,对着四个轮胎一番大检查。叶雨潇不耐烦地刷着手机,可这荒郊野岭里信号十分不给力,只能加载出零星的2G文字信息。其他两个队员则站在一旁干抖腿,试图唤醒自己麻痹的坐骨神经。
半小时后,陈书航起身对大家宣布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四个轮胎有两个出问题了,估计今天是赶不了路了。”
“什么!那我们怎么办!”叶雨潇指着远处逐渐落下的夕阳,示意天色已晚。
“别急别急,刘导说他会想办法的。”
陈书航一点点安抚着大家的情绪,郑春听到这一突发情况,差一点低血糖眩晕过去。不远处的刘导举着手机焦急地寻找手机信号。
西北天黑得晚,彼时已是晚上九点,天才蒙上一层阴沉沉的薄纱。经过一整天的长途跋涉,大家早已经饥肠辘辘。这条公路由于地理位置偏僻,鲜少有车辆经过,大部分都是运输物资的超重型二十多个轮子的大货车。
整个团队围坐在公路旁,一点点分着应急用的干粮。
“这边条件也太艰苦了些,好想回家睡觉啊!”郑春靠在陈书航的身旁,干呕了一天导致他的脸色十分土黄。
“下辈子再也不做科研狗了。”其他两名队员附和道。
当时郑春为了拿到出国交换的名额,毅然决然加入了刘教授的科研队伍。本想着背靠大佬们发表几篇sci论文,结果差点因为这艰苦的条件半途而废。
“今晚这里会不会有狼啊?”
“啊!郑春你能不能别吓唬人了!”
晏时微不忍听到大家的抱怨,便起身走到刘知远教授身旁,手里拿着教授刚刚在车上爱不释手的藏东地图。
这是一幅旅行社出版的精细地图,记录了藏东八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大大小小的景点和应急站点,下面有各合作旅行社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刘教授还用红笔圈出了几个著名的景点,想必是他老人家想在工作之余打卡的景点。
“刘导,有什么进展吗?”
“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通。估计都下班了。”
刘教授接过那幅巨大的藏东地图,试图从地图上找到最后一点希望。
他扫视一番,目光停留在地图西北部左上方一个红圈处。那地距离现在大家伙滞留处大致只有十多公里远,摆明了只有寥寥几个字的地名——赛色山。
这个地中海老人猛敲脑袋,欣喜地自言自语到:
“我怎么把老秦给忘了!”
刘导像是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人,将通讯录翻到最底层,打去了电话。
“老秦是谁?”队员们面面相觑。
“不知道,听起来我们有救了。”
“至少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了。”